第6章 虛吾山（二）
謝風飛一愣，随後便下意識地用手擋住了臉。這時他才想起，身着白衣、腰間有月牙吊墜，這青年是虛吾山弟子啊！
這老道，何時跟虛吾山的人攀上關系了？！
也就是這時，謝風飛突然明白，徐言為何要讓自己遮住臉了。畢竟來人中有虛吾山弟子，萬一他認出了季辭淵，恐怕會惹來麻煩吧……
虛吾山與南山同為三大仙山，他們弟子之間有來往的可能性很大。這人認出季辭淵的可能性，自然也非常大。
只是認出就認出吧，徐言這……着實是大驚小怪了。
徐言似乎也覺得自己有些失态，輕咳了一聲，解釋道：“季辭淵家教甚嚴，其母道梓仙君不允許他出入妓館勾欄，所以還是小心些為妙。”
謝風飛：“……嗯。”難怪今早他想進黛館尋紅霏時，會走不進去。這道梓仙君對其子的管教……着實嚴厲了些。
那劉媽媽一見到那周仙和虛吾山弟子，立刻丢下謝風飛跑了過去，熱情之中又帶着點了嬌嗔：“周仙，你們可算來了，奴家都等你們好久了！”
周仙原名周瀾波，在謝風飛還未成名前，一直是城裏最負盛名的收鬼師，頗受尊敬。
然而近幾年，謝風飛謝天師的名氣越來越大，更是在兩年前收服厲鬼紅霏之後，名聲大震，徹徹底底地壓過了周瀾波，成了城裏的第一收鬼天師。
這一下，周瀾波就不服氣了。想他辛辛苦苦攢了幾十年的名聲，竟然被一個小輩在一夕間壓過，這讓心高氣傲的他如何受得了？！
所以，這兩年裏，周瀾波可謂是抓住一切機會跟謝風飛對着幹，哪裏出了厲鬼需要收服，如果謝風飛收二十兩銀子，那麽他周瀾波就只收十五兩；哪裏有亡魂需要超度，如果謝風飛收五錢銀子，他周瀾波就能不收錢。甚至他還聯合着周圍好幾個縣城的天師一起，跟謝風飛劃清了界限！
也幸得謝風飛到底技高一籌，那些周瀾波收不了的厲鬼，都只能由他出手，這才沒被擠兌得過不下去，甚至還因此坐穩了這城中第一天師的稱號。
現在謝風飛身死，這黛館劉媽媽可不就只能抱緊周瀾波的大腿了嗎？
周瀾波已經是兩鬓斑白的老人了，自是不會對劉媽媽的嬌聲嫩語有何反應，倒是他身後那虛吾山弟子，不由得多看了劉媽媽兩眼，但他在看清楚劉媽媽那厚厚的脂粉下的皺紋時，又厭棄地撇開了目光。
“好了好了，那厲鬼呢？閑雜人等都趕出去了嗎？”周瀾波皺眉負手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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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他剛把話說，就看到了坐在凳子上，捂着臉的謝風飛，頓時一臉不快：“這是怎麽一回事？！我來之前就囑咐過你們，我收鬼時不喜有閑雜人等在場，你們為何要對他視而不見？！”
正說着，他突然一轉身，指向自己身後那青年，繼續道：“更何況今日，我這在三大仙山裏的虛吾山學習的侄子也來了，虛吾山，那裏的仙法，是你們能看的嗎？！”
那劉媽媽有求于人，就落了下風，再加上今早聽聞謝風飛謝天師的死訊，便知這城裏以後的鬼事都得仰仗這周仙，自是不敢跟他起沖突，只好滿臉堆笑道：“周仙您放心，我們馬上就叫人走！”
說，她便給一旁的小厮使了個眼色。那小厮立刻會意，趕緊滿臉堆笑地走到謝風飛跟前，道：“這位客官，您看，這周仙都來了，要不您……”
說實話，收鬼師來了，一般人也大致能猜到黛館裏發生了什麽了，謝風飛也不好再裝傻，捂着臉起身，便打算離開。
他來就只是想讓那厲鬼不再繼續害人而已，至于是誰收了他，他倒是無所謂。
然而謝風飛這步子還沒邁出幾步，一個年輕的聲音卻突然出聲，叫住了他：“你等等！”
謝風飛：“……”
這廂，徐言也略顯驚慌：“他該不是認出季辭淵了吧？”
“這個……三大仙山的弟子會經常聚到一起交流切磋嗎？”謝風飛問。
“三大仙山每年都會舉辦兩次仙道會，所以一年至少能見兩次吧。”
“那還好，不多。”
然而徐言就沒有謝風飛那麽樂觀了，“普通弟子是不常露臉，但季辭淵每次仙道會都是第一，想不認識他都難啊……”
兩人正交流着，那虛吾山弟子便到了謝風飛跟前。
他将謝風飛上下打量了好一陣，才皺着眉頭惡聲惡氣地問道：“你為何捂着臉，鬼鬼祟祟的不敢以真面目示人？還不快将手拿下來！”
謝風飛：“？？？”他遮臉也礙着別人了？
那人見謝風飛沒動，頓時怒了，一下拔出手裏的長劍，對着謝風飛揮舞起來：“你快将手放下，否則我便當你是那惡鬼，将你收了去！”
謝風飛：“？？？”
徐言：“？？？”
好半天後，謝風飛才在心裏悄聲問道：“虛吾山收鬼的方法……是看臉識鬼嗎？”
徐言：“……自然不是。”
謝風飛透過手指縫，看到那虛吾山弟子正在自己面前揮舞着那把長劍，頗有種不給看臉就不放他走的架勢，謝風飛想了想，突然刷的一下将手放了下來，露出了季辭淵那張俊臉。
“你這是做甚？！”徐言被謝風飛這突然的舉動給吓了一跳，“如若讓他人知道季辭淵去了這等煙花之地，今後……”
“莫急，”謝風飛很淡定，“就算認出來又何妨？我們只需用季辭淵的身份去吓吓他即可，不必太放在心上。”
謝風飛已經想好了，等這虛吾山弟子認出了季辭淵，自己便好生忽悠他一下，然後勸他好好收鬼，自己只需大步離開即可。
然而讓謝風飛和徐言都感到意外的是，那虛吾山弟子在看清季辭淵的臉後，皺着眉端詳了許久，竟從嘴裏吐出了三字：“小白臉！”
說，他便拂袖離謝風飛而去，不再搭理他了。
謝風飛：“……”
徐言：“……”
“這……他好像沒認出來。”謝風飛有些尴尬地摸着額頭，然後轉身慢慢地往黛館外走去。
然而徐言并未應他的話，想來是不打算談這件事了。
出了黛館，謝風飛在附近找了個茶棚坐下，要了杯茶。就在他拿起茶杯，正打算将茶往嘴裏送時，他的腦海中卻又響起了徐言的聲音：“哼，這人收鬼如此兒戲，見識又頗短淺，定不是虛吾山宗弟子！”
謝風飛：“……”
這語氣……不太好形容，但他很肯定一點，這絕非好話。
突然間，謝風飛就不明白了，那虛吾山弟子沒認出季辭淵，應是一件好事啊，可是為何徐言非但沒有多高興，反而還有些悶悶不樂？
這讓謝風飛百思不得其解。狂熱追随者的心思，恐怕便是如此難以捉摸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