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當時年少（二）
既然要回去找趙笑白，那肯定就不能将踏雪也帶回去。畢竟陰陽胎和母體之間的聯系還未斷，踏雪一動，那陰陽胎肯定會感受到。
謝風飛尋了一處幹淨些的地方，将踏雪輕輕放下，又迅速幫他處理了一下傷口。
踏雪似乎是意識到了什麽，眼裏的淚水就跟斷了線的珠子一樣，大顆大顆地往下掉，但卻一聲都沒吭。
謝風飛以為是自己弄疼踏雪了，趕緊放輕了手上的動作，但下一刻，他細細一想，突然就明白踏雪為何會哭了。
“踏雪，我要回去找趙笑白，帶着你不方便，”謝風飛幫踏雪包好了傷口，又怕他會因為身上的血腥被山裏的猛獸盯上，便掏出好幾張符咒，貼在他身體周圍，布了一個簡易的陣法。他一邊忙一邊解釋：“你放心，等我找到他，就馬上回來接你。”
“嗯。”踏雪應了一聲，想要擡手擦幹淨自己臉上的淚水，卻是如何都擡不起手來了。
他怎會不知謝風飛要去做甚？只是現在他肚子上破了那麽大一個洞，還生出了一個怪物，哪裏還活得下去？又是否能等得到謝風飛回來，見他最後一面？
只是他也清楚，謝風飛到底與自己不一樣，住在他心裏的人，比住在自己心裏的人多得多。
踏雪的呼吸越來越急促，眼看着謝風飛已經起身來，準備離開了，他到底還是不甘心地喚了一聲：“季……季仙。”
“怎麽了？”謝風飛趕緊回頭。
踏雪定定地看着謝風飛，雙唇蠕動，許久後，才道：“你……你小心。”
“嗯。”謝風飛點頭，之後，便一轉身，迅速往戲班子的方向飛去。
看着謝風飛漸漸消失在了自己眼前，踏雪終于是緩緩閉上了眼。那個怪物的出現，就像是一道晴天霹靂，突然間就将他劈醒了。
踏雪只是話不多，并不是傻。如若他肚子裏懷的真是自己與季郎的孩子，那這孩子又怎會變成一個怪物呢？
重見季郎，他就像是溺水之人突然間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欣喜若狂，也顧不得什麽奇怪不奇怪了，一聽季郎說頭受了傷，記不得之前的事，他根就不想懷疑，立刻就相信了。
只是現在，在他快要死了的時候，他才明白，哪裏有什麽受傷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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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位季仙，根就不是季郎，而真正的季郎……
踏雪并非玄門中人，任他想破腦袋也不能猜出此事背後的彎彎繞繞，只是他猜的也不錯，無論是季辭淵還是謝風飛，都并非那與他相愛之人，或者說，這世上并未有那與他相愛之人存在過。
就像曾經做過的一場噩夢，當你一睜開眼，正慶幸它只是一場夢時，卻突然發現，夢境成真了……
他就快要死了吧？死了也好，死了就不會再有如此多的煩心事了……
踏雪靜靜地躺在地上，聽着遠處偶爾飄來的一些嘈雜聲，意識也開始模糊。
他終于快要解脫了……
然而就在這時，一道樹葉被踩斷的聲音突然傳進了他的耳朵。
黑夜中，那道聲音顯得格外明顯。
有人來了！
踏雪用力睜開眼，黑暗中，他看到确實有一人到了他身前，正低頭看着他。踏雪逆着月光，看不太真切那人的相貌，他辨認了許久，才終于認出了來人的身份，頓時驚道：“趙……趙仙？你……為何會……”
來人正是趙笑白。
黑暗中，趙笑白并未回話，而是定定地看着踏雪，許久後，他才在踏雪身前緩緩蹲了下來……
………………
一想到趙笑白此時可能正面臨着一個成形了的陰陽胎以及三十多個厲鬼，謝風飛踩着長劍飛得更快了。
希望笑白兄能夠機靈一點，已經逃了出去吧，否則謝風飛還真不知道該怎麽辦好，畢竟他又打不過那麽多厲鬼，回來看一眼，也只是因為良心上過不去外加季辭淵同意罷了……
謝風飛還沒飛多遠，季辭淵的聲音就響了起來，語氣中帶着一絲疑惑：“謝天師，你方才可聽清楚了？踏雪……叫了你季仙？”
聞言，謝風飛一愣，突然想起，好想是真是這麽回事！以往踏雪都叫他季郎，為何突然就改口了？
只是此時情況緊急，謝風飛沒時間在一個稱呼上糾結，趕緊繼續趕路。這些事，等他回去再跟踏雪問個清楚。
不多時，那戲班子就近在眼前了。
只是因為今夜厲鬼出現的實在太多，戲班子裏的人都逃了個精光，只剩下一群厲鬼在裏面排排，各種陰氣疊加在一起，竟在夏夜裏讓人感覺後背冰涼！
待得快要到戲班子之時，謝風飛就從劍上一躍而下，用季辭淵教自己的隐息術隐藏好自己的氣息，這才偷偷摸摸溜了進去。
謝風飛到戲班子的時候，那群厲鬼都已經回來有一段時間了，正一個個老老實實立在院子裏，恭恭敬敬的，像是在等一個大人物出場。
謝風飛找了個視線頗佳的房頂，緩緩趴下，一動不動地觀察起院子裏的情況。很快，他便看到了淩風、江爺爺、秋娘等人，然而童童似乎是因為與那陰陽胎一起在屋內，所以謝風飛并未見到。
只是……他又将這院子裏的厲鬼挨個看了一遍，卻并未發現紅霏的身影。
“季兄，這院子裏便是所有的厲鬼了嗎？”
“……差不多吧，我未在其他地方感受到鬼氣。”
季辭淵跟着謝風飛看了一圈，也發現了這一點：“你家那最厲害的紅衣女鬼，似乎不在啊。”
“嗯。”謝風飛眉頭緊鎖。
毫無疑問，紅霏是最厲害的那只鬼，然而此時她未出現在這裏，便極有可能是那人安排了別的事給她。或許，此時她也與自己一般，正藏在暗處，等待着自己這只獵物，自投羅網呢……
“季兄，我們還是小心一點吧。”
“……那是自然。”
談話間，那陰陽胎所處房間的房門便緩緩打開了。緊接着，一股黑白之氣便交雜湧出，這其中的寒意，竟讓趴在屋頂的謝風飛都驚的一抖！
霧氣之中，一道小小的人影緩緩出現。它懸浮在空中，随着霧氣，一點一點地飄了出來。
那黑白霧氣極為粘稠，在空中飄蕩了許久，才緩緩散去。
這時，那陰陽胎才終于顯現了出來。
此時它已成形，樣貌未有多大變化，身子卻看着比之前大了一些。它脖子上那道由趙笑白劃出來的傷口雖愈合了許多，但依舊剩有一條細細的裂痕。
“季兄，這陰陽胎傷似乎未好，此處又未見笑白兄，如此看來笑白兄極有可能已經逃出去了。”
“嗯。”季辭淵似乎也松了一口氣，“既然如此，那我們便先離開吧。待得扶英山的援兵到了，再來收服這陰陽胎。”
“好。”說，謝風飛便想悄悄離開。
然而他剛一擡手，想要撐起身子之時，那院子裏的陰陽胎竟也有了動作！
只見它突然伸出爪子，一把抓住離他最近的一只厲鬼，霎時，那厲鬼便一聲慘叫，化作了一道黑色的霧氣，下一刻便被陰陽胎吸進了身體裏。
它竟然在吃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