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這地方的天氣着實有些任性,好好的突然就起了邪風,天色陰沉沉的,看不到星月,一副等急了要下雨的架勢。氣溫本就有些涼意,幾陣陰雨風一刮,就變得冷飕飕的了,再加上靠近海洋的地方濕氣重,兩相加成,那涼氣便伴着潮意往人骨頭裏鑽。

原始到這個地步,自然不要指望所謂的房子除了遮風擋雨之外,還有其他諸如冬暖夏涼的功效。事實上,夏川和深藍懷疑這房子甚至是反着來的——冬冷夏暖。因為這屋子不論是門,還是用來散煙的狗洞式小窗,都只是極為粗糙地捆了點樹枝挂了幾片寬葉作為遮擋。

這遮擋實在可有可無,象征意義大于實際作用。也就能擋點兒小雨微風,只要天氣再惡劣一些,那必然是既灌風又灌雨的。

灌了好一會兒涼風後,屋裏和屋外便沒什麽溫差了。

夏川和深藍躺在那張極其簡陋的“床”上,有些後悔沒聽從勞拉的建議拿點兒幹柴回來,有個火堆屋裏能暖和一大截,至少入睡不成問題。而現在,他們這間大概成了整個圍城內最陰冷的屋子了,黑暗又潮濕,唯一能留住點暖和氣的,是身下那張老舊的野獸皮毛。

這屋子的規格對那幫原始人來說很是合适,但對夏川和深藍兩個大高個兒來說就有些小了,包括他們正躺着的“床”。這個被當做床的高臺睡上正常兩個原始人沒什麽問題,但是夏川他們躺在上面就有些撒不開手腳了,兩人幾乎沒法平躺,只得側着身,還得順着邊來,不能背對背。

要說之前在恐龍世界,兩人也都有過躺在對方腿上睡覺的經歷,此時在一張床上擠一擠本也不算什麽,可尴尬就尴尬在這側身的姿勢上……

夏川沒有和人臉對臉入睡的習慣,所以剛躺下就翻了個身,面朝着微弧形的牆壁,膝蓋微屈,右手充當了一回枕頭。深藍感覺了一下這“床”的尺寸,便也果斷轉向了夏川的方向側躺着,胸口幾乎抵着夏川的脊背。

可因為距離太近的緣故,他的左手在空中懸了半天也沒在兩人之間找到合适的空隙放下。他半擡起頭眯着眼在兩人之間來回掃了好幾遍,以他那夠嗆的視力努力找了一會兒,依舊沒找到地方,便幹脆落到了夏川的腰上。

落也就落吧,偏偏他還順勢調整了一下側躺的姿勢。搭在夏川腰間的手也跟着掃來動去,折騰了兩下才安分下來。

夏川:“……”

他腰部本來就怕癢,觸感靈敏得很,手指離腰還有幾公分遠恨不得都能有磁場感應,更別說深藍這麽搭在上面亂動了。

深藍感覺掌下夏川的腰腹肌肉繃了起來,身體也跟着縮了一下,還以為是被灌進來的風吹得冷了,他看不清夏川的狀态,便幹脆用手代替,搭在夏川腰間的大手擡了起來,在夏川的脖頸以及裸露在外的小手臂上摸了兩下,道:“你冷啊?都起雞皮疙瘩了。”

夏川:“……”

他本想說,這雞皮疙瘩一半确實是灌進來的冷風凍的,生理反應,他也控制不了。另一半則是被深藍這幾爪子摸出來的,因為他實在不習慣和別人有過于親近的肢體接觸,結果深藍一上來就這麽從脖子摸到腰,還全摸的是他怕癢的地方,不起雞皮疙瘩才有鬼!

然而這話說出來總有些不對味,都已經快到喉嚨口了,又被夏川面無表情地咽了回去,最後換成了一句硬邦邦的:“不冷。”

深藍撇了撇嘴,不信:“嘴硬。”

夏川:“……”

他發現跟深藍這種人交流起碼一半時候都會被噎死,于是無語片刻,沒好氣地接道:“冷就冷了,管那麽多做什麽,睡你的覺吧。”

深藍當然不可能被他這話一刺就真的閉嘴睡覺去了,他反而用手在夏川手臂上摩擦了兩把,滑到腰間環住,而後将夏川整個人都朝自己懷裏帶了帶,箍得緊緊的,道:“靠緊點不就暖和了嘛,最簡單的取暖方法你都忘了麽?”

這話語氣聽起來十分坦然,理直氣壯得夏川都不好意思從他懷裏掙出來,好像動一動就是思想不夠純粹想太多似的。以至于他僵着身體,極不自在地和深藍身體相貼着躺了好一會兒……

結果發現,這最淳樸的取暖方法在他們之間好像效果并不大。

深藍身體是恒溫的沒錯,可他恒定的溫度比正常人的體溫低,所以對夏川來說,深藍的身體觸感是微涼的。緊摟在一起短時間內獲益更多一些的是深藍,對夏川來說,只是有人幫忙擋住了從他皮膚上滑過的風。

當然,以深藍有些缺心眼的性格,一時間是不會想到這個的。而原本還有些不自在想找機會掙脫開的夏川,在發現這一點後,反倒把掙脫的想法按了回去。

相比于被保護,他其實更習慣做一個保護者。如果能讓深藍這一夜睡得暖和一些,那些所謂的不自在和尴尬感完全可以丢得遠一些。更何況,他眼下的不自在和尴尬根本就不是因為排斥深藍的接觸……

外面冷風依舊,門窗上掩着的寬大樹葉被風吹得相互摩挲,發出沙沙的聲響,和着荒野裏某種不知名的夜蟲悉悉索索的鳴叫,倒是有幾分催眠的效果。

夏川在需要養精蓄銳的時候,總能在最短的時間內把自己調整到最适合入睡的狀态,而後以半強制的狀态沉進睡夢中。

然而今天夜裏,他卻好像并不需要自我強制,困意就那麽自然而然地卷上了頭。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終于有了屋瓦遮身、同類相伴的緣故……

有着同樣感覺的顯然不是他一個人,緊摟着他的深藍似乎比他還要困倦,沒過多久,夏川就感覺深藍的額頭抵在了他的後腦勺上,鼻尖輕輕碰着他的後脖頸,平緩而綿長的呼吸一下接着一下,落在他的皮膚上,相比于深藍微涼的體溫,他的呼吸要溫熱得多,掃得夏川的脖間一陣微癢。

這癢意不濃不淡,恰到好處地讓人滋生出一股麻,直接入了腦,攪混了所有清晰的東西,只留下一片片不成邏輯的影子,極好地應和了那股困倦感,讓人很快便無所知也無所覺了……

這大概是夏川睡得最為舒服放松的一覺了,差點兒有些醒不過來,直到他聽到了一片無法忽略的嘈雜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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