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章節
拐,進了一條山路。那山路被大
雪蓋住了,到了這裏,只能下馬步行。這一下玉夢蝶可就失去了優勢,眼看着趙
無常輕功一展,一剎間走得不知去向。好在趙無常的輕功,也還不至于踏雪無痕,
玉夢蝶順着他留下的淺淺腳印,連滾帶爬,摸索着向前走去,又走了小半個時辰,
停下來歇歇腳兒,伸手在山壁上一扶,觸手圓滑,好象不是塊石頭。轉眸一看,
頓時尖叫起來。 那被她按在手底下的物事,标标致致地長着幾個洞眼,卻是
一個人的頭蓋骨。玉夢蝶倒抽一口涼氣,後退一步,定睛一看,那山壁上紛紛亂
亂地也不知嵌了多少這種東西,白森森地連在一起,構成三個碩大無朋的巨字:
死亡谷。
八、失落的随侯珠
死亡谷的這些骷髅,自然是這麽多年來,入谷來找龍在天麻煩的人留下的。
他們留下的只是骷髅,而龍在天依舊一年年無動于衷地長着年紀。莫非,進入死
亡谷的人,等待着他們的,就只有死亡麽?
死亡谷中,龍在天的傷果然好了。一襲白衣,被北風吹動着,飄飄然混在茫
茫一片大雪裏,倒象是天地間最大的一片雪花。只是除此而外,他的人不象雪,
眉宇不象雪,神情不象雪,氣韻不象雪,無一而能象了雪,看着趙無常過來,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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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抹譏笑在嘴角浮起來,道:“不敢相信,你真的來了。”看看趙無常沒有對
這句廢話作出回應,又道:“既來了,有幾分勝算呢?”
趙無常走到兩丈開外站定,淡淡道:“沒有,半分也沒有。”
龍在天大笑起來。笑聲在山谷中激蕩,山壁上剛剛落下的一層雪花還沒凝得
穩固,被這一震,白霧騰飛,紛紛散落下來。只聽他大笑道:“我還是不能相信!
沒有半分勝算,你依舊來了!僅僅是為了一個爛镖師麽?我殺了那麽多顯赫人物,
你卻只為一個镖師而來?一個連名字都讓人記不住的镖師?”
趙無常的語氣依舊很淡:“我想,在這個世界上,不能讓你相信的事,應該
是很多的。”
龍在天一呆,覺得這話好象在什麽地方打中了自己,卻又不能确切清楚,到
底是打中了什麽地方,道:“那又怎麽樣?”
“不怎麽樣。所以你是你,我是我,”趙無常道:“你盡管可以不信,而我
不得不來,不得不對一個叫作吳歌的無名镖師之死,給出職責以內的回答。”
龍在天冷笑道:“哪怕你就要因為這個回答,而成為死亡谷的又一個祭品?”
“成為死亡谷的祭品,”趙無常道:“或者比成為良心的祭品要好上那麽點
兒。有先師之前車,我的良心本來不多,好容易剩下一點,總還希望能夠對得住
她。”
“你什麽意思?你什麽意思?”龍在天忽然叫了起來:“你究竟是誰?你到
底是什麽意思?為什麽你今天說的話,我統統不懂?統統不懂?”
趙無常平心靜氣道:“或者,我在豔紅樓就殺了你,這種行為,就會讓你比
較理解些了吧?”
“你為何在豔紅樓,不殺了我?”
“你也怕我在那裏就殺了你,是麽?”趙無常微笑道:“不過當然我不會的。
因為我的武功,是師父教的。一劍通神地老天荒,你覺得你那時候的狀況,值得
辱沒這八個字麽?”
龍在天冷笑一聲,忽地鎮靜下來,道:“我為什麽要讓你在這裏胡說八道?
你以為你是誰?你有什麽資格來教訓我?沐天風號稱一劍通神,今日我便要領教
領教他徒弟的通神劍術——你的劍呢?”
“劍折了,”趙無常道:“三十多年前,便已經折了。”
龍在天又笑了起來:“劍折了,你還拿什麽跟我比試?”
趙無常微微一笑:“手中劍已折,心中劍常新。你要不要試試?”
龍在天冷笑道:“跟我玩什麽玄虛?看招!”最後兩個字吐完,一拳擊出,
中宮直進。這一招卻沒什麽花巧,只是試探趙無常的深淺。趙無常自然亦有此意,
也是一拳直直擊出。兩拳硬碰硬撞在一起,趙無常身形一晃,朝後退了半步。龍
在天笑道:“說什麽地老天荒、天地無常,看來也不過如此!”趙無常也跟着笑
了,道:“你的功力,看來并沒有體質那麽神奇!”
“是麽?”龍在天冷笑一聲,道:“再看!”一掌輕揮,照着趙無常的面門
劈了下來。這一掌比之剛才那一拳,不僅欠變化,更欠力度,掌到中途,還半點
兒勁道沒有。趙無常微覺詫異,索性以不變應萬變,只是凝視着那軟綿綿的一掌
劈将過來。那掌将至面門,才驀地顯出了綿綿後勁,山谷中忽然一聲尖嘯,卻是
北風被吸得勁縮,凝成一道看不見的平面,随着掌緣鋒銳地切将過來。那滿天地
的雪花,藏在這個豎起來的平面裏,仿如無數六角形的暗器,千片萬片,流動着,
旋舞着,朝着趙無常飛射!
志在必得的一擊。龍在天掌緣如刀,後勁如潮,控制着整個山谷,倒象只是
在控制自己的手臂。趙無常要往哪裏逃,才能逃得出他這種随心所欲的掌力,以
及那跟在他掌力後面,化天地為已用的鋒銳平面?
掌到面門,才遇上一種奇怪勁力。凝然不動,卻又肅殺得搖魂奪魄。龍在天
一掌碰上這道勁力,心中卻不期然一陣刺痛。一驚,頓時閃了開去。但是掌後挾
起來的那個平面卻閃不開,撞在這道勁力上,宛如青竹遇快刀,頓時輕輕巧巧剖
成了兩半,連最輕最薄的雪花都被從中間一下剖開,變成兩個六角形,擦着趙無
常的身體飛了過去。
龍在天不能相信。只不過這一回,他不相信的是他自己的眼睛。天地間竟有
這樣的武功麽?這是什麽樣駭人的武功?這又是什麽樣驚世的奇跡?只聽趙無常
緩緩道:“你知道最深最深的心痛,也是一種鋒利麽?我師父的心痛,便鑄成了
這一把心劍。只是心劍,也需要心來印證。以我心,換你心,讓我看看你的心!”
勁氣一放,心劍凜凜刺了出來。一天地的雪花被劍氣一籠,霎時蕭索如深秋落葉,
暗了顏色,從空中跌落下來。
只要心在,這枯枯索索的心劍就在。這一招,龍在天實在避無可避。也就只
能暴出全身力道,雙掌推出。一剎時,掌風直吹得天搖地動,天昏地暗,如山如
海,往心劍上直擊過去。兩股勁氣一實一虛,在半空中一撞,龍在天果然覺得趙
無常心裏有什麽東西飛了出來,透過掌力,直撞進自己心中去了。
“心……劍?”龍在天喃喃道,緩緩朝後倒了下去。還未到地,忽地心中又
一痛,一張嘴,一道白光從口中射了出來。趙無常伸手一撈,卻見是顆又大又圓
的珍珠滴溜溜滾在掌心,差不多有徑寸方圓,小雞蛋樣把握不住,頓時呆了。
“想不到最後,卻是被你師父的心劍,自我心中取出了這顆随侯珠,”龍在
天氣息微弱,異樣地微笑道:“想不到吧,三十多年來,誰又能想到,她一直是
在我的手裏?那張浩然卻也好笑,用這東西來誘我,哈哈……哈……,爺爺就去
一趟……又如何,他還能拿我怎麽樣了?”
趙無常握着珠子,風雪飄搖中,一時茫茫然不知身在何處。三十多年的時光
仿佛一下子被橫空抽掉,無邊無際的雪地裏,只有沐天風白衣凋零,答答答地,
走遠了。走出了随侯珠的故事,也走入了他寂寞蕭索的心劍。
“這珠子原來是你家偷了去!”趙無常呆了一陣,一把揪住龍在天領口,直
着喉嚨道:“你對得起我師父麽?你可對得起我師父麽!?”
“有什麽對不起的?”龍在天冷笑道:“寶物本來就該歸于識家。可笑這世
人只知随侯珠珍貴,卻不知道她珍貴在什麽地方。她既是龍吐出來的,自然還應
該再吞到肚子裏去。這是活命的靈珠,有了她,天大的傷病,又算什麽?我爹爹
把她給了我,我拿了他,便可以戰少林,戰三教,戰朝廷,那是何等的驚天動地、
日月無光?讓她留在那些白癡手裏,當成夜明珠來照明取樂,豈不是白白糟蹋了?”
趙無常只覺眼前金星亂冒,一揮手,“啪”,打了他一記耳光。龍在天吐出
一口血來,道:“奇怪,你好象中了毒?”趙無常也覺出不對勁來,心火更盛,
一反手背,又打了他一記,怒道:“你還敢下毒?”
龍在天“呸”一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