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莫靖言的假條在軍訓中并沒有發揮太大作用,只是拉練當天受到教官的小小照顧,沒有負重,也不做時間要求。返校當天,大家坐在學校租來的公交客車上吵吵嚷嚷,一路上軍歌嘹亮。

因為不再參加攀岩隊的訓練,空閑時間似乎一下多了起來,莫靖言計劃選一兩門公選課,翻看課表選出三門課程來,打算頭兩周去試聽。室友們商量着結伴去上課,其他女生選的大多是文學藝術類的課程,看到她列出的《地質學概論》時不禁紛紛退縮。

蔣遙聳肩:“我也沒有學地質礦産的男朋友,不需要為了和他找共同話題來選這麽一門課。”

“咦,難道有學地質的男朋友就自己也要學地質麽?”楊思睿提出異議,“那要是找一個學醫的,我還和他一起去去解剖麽?”

“我就是想去聽聽啦……要不然和他的同學一起聊天吃飯,我根本插不上話。”莫靖言低聲辯解。

“學學也沒什麽不好,全校公選課也不會那麽難。”梁雪寧安慰她,“不過還有其他類似課程啊,喏,《珠寶鑒賞與文化》。”

“算啦算啦,”楊思睿揶揄道,“莫莫才不會選珠寶專業的課程呢。”

莫靖言被她說中心事,又氣又笑,抓了手邊的毛絨玩具隔空丢過去。她選地質學課程的初衷,的确是因為以往聚會時,當傅昭陽和其他隊員侃侃而談,說起地形地貌、岩石構造一類的話題,楚羚總能恰到好處地加以評論,而自己只能扮演文靜微笑的小花瓶。她又怎麽會自曝短處,去選修楚羚系裏開設的公選課?

第二周去試聽,莫靖言已經做好教室裏聽者寥寥的準備,然而進了階梯教室,眼前的景象讓她大跌眼鏡。除了第一排和最後一排,幾乎所有的座位都被占滿了,算算怎麽也有一百多名學生。她貼着側邊的過道走到教室的角落,剛坐下,便有人拿卷起的書本戳着她的肩膀。擡起頭,看見邵聲挑眉笑着。

“你怎麽也選這門課?”莫靖言奇道,“這不是本科公選麽?”

“哦,我本科時這門課挂了,所以要重修麽……”邵聲擡擡下巴,示意她向裏挪了一個座位,然後在她身邊坐下。

莫靖言信以為真點了點頭,忽然醒悟,蹙眉道:“你又拿我開心吧,你和昭陽哥都是地質專業的,哪兒需要選這些公選課?”

“還不算太笨。”邵聲笑了出來,“傻孩子,我是助教啊。”

“沒想到這麽多人選課,這門課不會很難吧?”莫靖言心中忐忑,“不過要是你當助教,我就放心多啦。”

“怎麽,還想走後門?本來是寝室哥們帶班,他發燒了,病歪歪地,我就替他兩堂課。”

莫靖言“哦”了一聲,隐隐有些失望。

“不過你放心吧,你知道為什麽這門課選的人多麽?”邵聲寬慰道,“就是因為老師很仁慈,平時沒作業,期中期末各交一篇短文,大部分人都能得優。”

莫靖言點點頭,又問道:“怎麽沒聽昭陽哥說他要做助教?”

“因為這兩個月他還要當隊長,時間上恐怕排不開,所以就和系裏打了個申請。我們不用每個學期都做助教的。”

說起攀岩隊,莫靖言輕嘆了一聲:“最近又招新了吧?隊裏有什麽好玩的事兒麽?”

“你不知道?”邵聲有些訝異,略帶神秘地笑道,“回寝室去問問啊。”

“你是說,思睿?”莫靖言愣了愣,恍然道,“哦,我知道了,不會是你們兩個在一起了吧!你們的保密工作做得很好啊!”

“你別亂點鴛鴦譜。”邵聲白她一眼。

“那是誰啊?”莫靖言追問。

“我哪有那麽八卦……唉喲,你別一激動就拿筆紮我胳膊啊,期末想不想及格了?”

下了課,莫靖言興沖沖跑回寝室,一看幾位室友都在,連忙把門鎖上,倚在門旁笑道:“有些同志隐瞞了重要新聞吧,是不是要我們三堂會審才能招供?”

蔣遙和梁雪寧對望片刻,一同擡頭望向楊思睿。

“我招我招。”她舉起雙手,咯咯笑道,“本來也沒打算隐瞞你們啊,不過就是前兩天的事兒。”她指了指莫靖言,“一定是傅隊出賣了我,是不是?”

“我是聽別人說的,前因後果還都不知道呢。”莫靖言嘻嘻一笑,“還是你自己快快坦白吧。”

“八月末不是有全國比賽麽,楚師姐得了冠軍,前兩天隊裏出去吃飯慶功。然後……那個誰說他得了名次,也要別人擁抱他一下……那個,我不正好在他旁邊麽……”楊思睿忸怩,越說聲音越低。

“那個誰是誰啊?”蔣遙奇道,“你別學莫莫啊,一提男朋友就臉紅。”

“我哪有。”莫靖言赧然,又清了清嗓子,轉移話題,“我猜,是何仕吧。”她分析道,“我本來以為是少爺,不過他否認了。我推測,隊裏爬得好,說話又這麽毫不避忌的,就只有何仕了。”

楊思睿捂着嘴巴吃吃地笑,算是默認。

“何仕是哪個?”另兩個女生好奇,在連番追問下,楊思睿答應改天讓何仕請大家吃飯。梁雪寧嘆氣:“你倆加入的是攀岩隊還是鵲橋會啊,早知道我也應該報名。”

“今年迎新大會剛開完,等下學期咯。”楊思睿攬着她的肩膀,“我們隊裏還有其他帥哥呢,比如少爺。”

“你也太過分了。”莫靖言嗔道,“本來自己一直惦記着人家,現在有了何仕,趕緊一腳踹開。”

“那,我專一嘛。”楊思睿分辨道,又問,“莫莫你真的不參加訓練啦,你的腳好的差不多了吧。”

她搖了搖頭,強自笑笑:“不了,這學期事情太多。”

梁雪寧和蔣遙去打開水,楊思睿拽住莫靖言,低聲道:“我覺得,你還是來訓練吧。腳不好,加入我們宣傳組也可以啊。”

莫靖言低頭不語,心道,你以為我不想麽?

“就當我多嘴,不過,咱們畢竟是姐妹嘛。”思睿挽着她的胳膊,“我和你說件事兒,你別多想。就是慶功宴那天,大家讓楚師姐發表獲獎感言,她站起來說了好多以前訓練的事兒,和隊裏大家如何相互支持,還蠻感人的,說得幾個老隊員都要哭了。後來大家唱歌,楚師姐好久沒回來,我和左君師姐怕她喝多了吐了,就去洗手間找她。後來在歌廳門口找到,看到……看到……”她飛快地講,“這時候何仕也出來啦,所以和我說,他也得到了名次,擁抱一下就是慶祝麽。當然,後來他說他一直都很喜歡我啦……”

她說得有些淩亂,遮遮掩掩,但莫靖言大概聽出了她要表述的重點,疑惑地問道:“你是說,你看到有人擁抱楚師姐?!”

“你就當我嚼舌根吧!”楊思睿拍拍自己的臉,“何仕囑咐我好幾次了,讓我別和你說。可我總覺得,不告訴你我就心裏不踏實。”

“我就知道,是昭陽哥啊……”莫靖言低垂眼簾,心中有些煩亂,“他們幾個高手本來關系就不錯,得了冠軍,自然比較激動吧……”

“對對,”楊思睿連忙附和,“我也這麽想。”

莫靖言本來興致盎然地回來聽八卦,居然聽到這樣一則消息,心情難免低落下來,但又不想在室友面前顯得小氣嫉妒。她看還有半個小時多才熄燈,忍不住跑去找左君求證。

她支吾了幾句,左君很快就聽懂她的來意,笑道:“咱們去樓下,邊走邊說。”莫靖言點頭,跟在她身後。

“那天回來,我就提醒過楚羚,傅隊喜歡的人是你,她越不放手,就會越受傷。”左君嘆氣,“楚羚說她知道,只是那天很難過,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緒。因為傅隊告訴她,十月份隊裏開理事會的時候,會推薦她當隊長,這個學期算作過渡。楚羚問他之後會不會當技術顧問,傅隊沒回答。他啊,一直就是不知道說兩句變通的話。楚羚和我都能猜到,也許這個學期之後傅隊也會退出攀岩隊。本來她得了全國冠軍,是挺高興的事兒;那天忽然聽到這麽個消息,有些控制不住。”

莫靖言點點頭,心中五味陳雜。

“你別想太多。”左君安慰道,“傅師兄最在乎的還是你,如果他和楚羚有可能,那麽你入學之前的一年他們就已經在一起了。楚羚和‘三劍客’的關系一直都很好,大家當她是小妹妹。她爸爸又是大家都很敬佩的老師,傅師兄不希望傷害她,你也能理解的,是不是?”

“我懂啦。”莫靖言點點頭,“只是沒想到,喜歡一個人還這麽複雜。”

“你是幸運的呢,能和喜歡的人朝夕相對,多讓人羨慕啊。”左君笑了笑,“感情裏除了快樂,當然還會摻雜許多其他的情緒,思念、不安、妒忌、惶恐、傷心……只不過,和他在一起的那種幸福感,能讓這些都變得微不足道。”

莫靖言若有所思,自忖如果為此向傅昭陽興師問罪,未免顯得自己像個妒婦。

兩人一直走到莫靖言樓下,左君說了再見,又頓了頓:“最近,有莫師兄的消息麽?”

“他暑假都在給老板打工,好像很忙。”莫靖言搖搖頭,“聽大伯說他要攢錢買輛二手車。”

“我也聽別的師兄師姐說了。”左君淡淡一笑,“好像已經買了,還開了很遠的路去另一個城市接剛到美國的校友。”

莫靖言心中有些惆悵,安慰道:“師姐你也申請出國吧。我哥是個書呆子,又很自大,沒有幾個女生能忍受他的。”

左君拍拍她的手臂,笑了出來。

莫靖言和堂兄二人自幼一起長大,但畢竟相差四歲,莫靖則極少對小妹談起自己的感情問題。她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隔日發了封電子郵件,讓兄長給自己寝室打電話。

“聽說你買車了?”莫靖言開門見山,“還開了很遠的路去接人。”

“你消息還真靈通。”莫靖則笑,“沒想到老傅這麽八卦啊。”

“且,有什麽消息你不告訴妹妹,要先告訴外人。”莫靖言抗議,“我都不知道你接的是誰,男生女生。”

“是今年剛出國的一個師妹。她們學校小,沒幾個中國人,地方又偏僻。我正好去那邊參加同學聚會。”

“那……你有女朋友麽?”

“幹嘛?你和老傅甜甜蜜蜜了,就希望其他所有人都成雙成對啊。”

“我八卦,可不可以?”莫靖言追問,“你才不是那麽熱心的人,你那位師妹漂亮不?你那麽獻殷勤,是不是對人家有什麽心思?”

“看發展吧。”堂兄在電話那邊淡淡地笑了笑,“也不是完全沒有可能。”

莫靖言握着話筒,心中有些憋悶,她很想問,那左君師姐呢?但又覺得,感情的取舍是很私人的決定,即使是兄妹家人,也沒有什麽評論的餘地。況且堂兄很早就說過,兩人在不同的國度,就算左君畢業就出國,也還有将近兩年的時間。

因為聽了楊思睿的描述,雖然有左君開解,莫靖言幾天來也不想見到傅昭陽,一直借口舞蹈團忙碌,躲避和他見面。此時心中感慨惆悵,忽然很惦念他,于是打了電話約他一起吃晚飯。

“今天舞蹈團不排練了?”他輕快地笑,“我本來都想去向你們指導老師抗議了。”

吃過晚飯,兩人牽着手在校園裏散步。莫靖言忍不住問:“你知道我哥原來喜歡過什麽女生麽?”

傅昭陽搖頭:“老莫當時很堅定要出國,無論專業課還是英語都很上心,每天一早就去圖書館。除了參加隊裏的訓練,也沒多少個人時間。”

“那他這次去接的女生,你認識麽?”

“聽說過。我們大四那年春天參加全國大學生比賽,老莫實力很強,但在決賽中爬最後一條線時意外脫手了。那是他最後一次參加比賽,心情很不好。我們幾個人一起出去喝酒來着。回來時就坐在那兒繼續喝……”傅昭陽指了指食堂前面的臺階,“一人幾個易拉罐,邊喝邊扔。”他笑,“正好那個姑娘路過,坐下來安慰老莫。我和少爺就很識趣地閃人了。後來聽說她出國前,很多申請材料都是老莫幫忙找外國同學修改的,最後也是通過老莫寄送的。”

“原來如此。”莫靖言想到左君的處境,心中惋惜,“那我哥,是不是喜歡她呢?他這麽照顧她,大概就是很喜歡吧。”

傅昭陽想了想,答道:“喜歡大概有很多種吧。未必是你說的那種喜歡。”

“那男女朋友之間的喜歡,和別的喜歡有什麽不同?”莫靖言停下腳步,側頭望着他。

傅昭陽将她抱在懷裏,低聲笑道:“就是想不出緣由,莫名其妙的喜歡。”

想到他也曾這樣擁抱着楚羚,莫靖言心中有些別扭,但還是忍住沒有問。如果兄長對那個女生是感激,昭陽對楚羚是照拂,那麽他對于自己,就是沒有緣由的單純的喜歡吧。是否選擇和他在一起,就要選擇接受那些不安和妒忌?就如左君師姐所說,那些負面的情緒,同與他在一起的幸福相比較而言,都是不值一哂的?

作者有話要說:原諒我題目寫了英文。。。本來想叫愛的代價,不過顯然現在這種感情還不是愛。叫成長痛,有點太不文雅了吧。。。就這樣吧,嗯哪大周末都木出去玩在家更新,大家得冒泡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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