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1)

不知名的強大力量,從虛空的中心狂湧而出,并且将他的四肢牢牢地束縛住了,無法動彈半分。

氣流不斷地向外拉扯着,就好像要将他從不同的方向活生生地撕裂。

碎石在時空的漩渦裏四處擊射,打在他的身上、臉上,帶來了錐心的疼痛。

他想掙紮抗拒,但此時此刻,體內所有的力量都已消失了。

雖然,他有着強大的控制時間的能力,但這一刻,卻無法讓時間停止,讓自己逃出這個可怕的困境。

已經絕望了。

在超出自己、強大上數百倍,甚至數千倍的力量面前,他只有閉目等死。

“流木!”

一聲焦急的呼喚聲,在耳畔響了起來。

“流木,你不要放棄!”

旁邊的虛空裏,一道與自己幾乎一模一樣的身影出現了。

“我來救你,流木!”

那個人不斷地用力量制造出時空的裂縫,急切地朝他靠近。

但四周湧現的力量太過強大,雖然那個人制造出了許多的時間裂縫,來躲避那些四處亂射的尖銳碎石,卻依舊被打得滿身傷痕。

“流木,你堅持一下,我馬上就來救你。”那張蒼白而熟悉的臉上,依舊帶着堅定的笑容,“你不要擔心,我馬上就能帶你出去!”

“不要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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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大聲地呼喊,希望阻止那個人。

這裏的力量已不是他們所能控制的了。

而這個時空,正是因為他的固執而被強行打開的,那麽,這可怕的後果就應當由他來承擔。

“不要過來,你這個笨蛋!馬上離開這裏!”

他瘋了一般地大吼,然而,那道身影還是朝他靠近的。

“流木,我抓住你的手了。”一只熟悉而溫暖的手緊緊地抓住了他,“我們合力,一定可以離開這裏。”

那個人開始施放力量,将束縛在他四肢的氣流慢慢地轉移到另外的時空中。

他只覺得渾身一輕,似乎已經脫離了那個可怕的控制了。

“走,一起離開這裏。”

他驚喜地抓住了那個人的手。

然而,那個人卻朝他輕搖了搖頭,“流木,你先走吧!”

“為什麽?”他睜大了眼睛,心底湧上不祥的預感。

“我走不了。”那個人還是朝他微笑着。

“你——”

驚恐在剎那遍布了全身。

這時他才發現,原來那個人在幫他轉移束縛的力量時,已有另一股力量悄悄地纏上了他的身體,可是,那時他只一心想為自己解開束縛。

“你這個混蛋,要走就要一起走,我不可能就這樣丢下你!”

“快走,不然,我們誰也走不了。”

身後的時空,突然又出現了另一道裂縫,他在制造機會給自己逃跑。

“不!”

他撕心裂肺地嘶喊着,但身後那道強烈的引力,将他牢牢地吸附過去。

“流雲,你不能這樣做——”

他無法自主地被拖向了另一個時空,卻只能眼睜睜地看着那個人在自己面前被活生生地撕裂。

那是殘忍到讓他無法接受的一幕!

“流雲!”

凄厲的吶喊聲響徹了整個時空,他向上天祈禱着,祈禱他的力量恢複,哪怕讓時間停止一刻也好,他要救回他——

因為他們是雙生子,從出生到現在,他們一直兩個人一起生活!

誰也不能沒有誰!

誰也不能離開誰!

……

霍然睜開了眼睛,他發現自己滿頭的冷汗。

面前是熟悉而冰冷的黑暗,有那麽一瞬間,他無法分清自己究竟身在何處。

原來……只是夢麽?

長長地吐出了一口氣,他從黑暗裏坐了起來,

雖然是夢,但那一切,卻是真實地發生過。

很久很久了,很久很久以前發生的事,但對他來說,就像是昨天剛剛發生的一樣。

伸出手,他輕輕地扣住了心口,感受着掌心下那急促而不穩的心跳聲。

“流雲,你真是個大混蛋!”清澈的黑眸裏閃現出了怒氣,“竟然敢丢下我一個人!竟然敢——就這樣丢下我一個人——”

他已經夠寂寞了。

在漫長而枯燥的生命面前,他已經寂寞地快要發瘋。

所以,他絕不能失去他。

如果他連唯一的至親都失去了,那麽,他寧願結束這漫長的生命。

幸好,那個時候他用了最後的力量,留住了他一絲的魂魄。

他們吸血一族,只要還有一絲魂魄在,就有複活的希望。

——流雲,你知道麽?

——其實,我只是希望你回來!

——不計任何代價,不計任何後果,我都希望你回來!

——即使,那樣做,會讓這個世界毀滅!

——但,只要你在我身邊,就足夠了!

……

紙鶴在半空中緩緩地飛行着,柔和的光芒看起來是那樣熟悉而親切。

“我們是不是曾經這樣尋找過什麽?”

球蘭的腦海裏閃過了模糊而熟悉的片斷,卻又無法連接在一起。

“是啊,我也這麽覺得。”博雅也有一種類似的感覺,“球蘭,你說那個安倍晴明,究竟是什麽人呢?”

一說起這個名字,博雅就覺得整顆心都揪了起來。

在他的一生中,除了音律,好像還沒有什麽人能讓他這樣挂念,而此時此刻,竟只是一個名字,就已經讓他念念不忘了,這讓他更加肯定,這個叫安倍晴明的人,一定與自己有着極為密切的關系。

也許,與他們最近那段失卻的記憶有關。

轉過頭,他看了眼一直沉默的櫻冥雪,關切地問:“冥雪,你一路上都沒有說話啊,是想起什麽了麽?”

櫻冥雪低下頭,看了眼手心裏一直捏着的護身符。

這幾日,她不斷地從模糊的夢境裏驚醒,不斷地夢見同一個人,可是每一次她都看不清那個人的臉龐。

然而,即使是看不清,她也感覺到了心底那真正的疼痛。

那種痛,疼入骨髓,無法揮去。

“我只知道,他是我極為重要的人。雖然我想不起他的模樣,但心底深處,卻總有一道這樣的聲音告訴我。”

櫻冥雪再度握緊了手中那個護身符,就好像要把它融入骨髓裏一般。

“嗯。”博雅輕輕點了點頭。

是啊,極為重要的人。重要到,他們絕不能放棄的人!

突然,走在前面的球蘭驚呼了一聲。

“看,好多櫻花啊!在這樣的季節怎麽會有櫻花出現呢?”

“櫻花?”

博雅和櫻冥雪擡起了頭。

他們這才發現,天空中竟然下起了櫻花雨,就在剛才,分明還在下雪的,只是一瞬間的事,所有的細雪竟變幻成了櫻花了麽?

多麽令人不可思議的事!

越往前走,櫻花雨下得越密集,漸漸地,就連四周的景色也變幻了。

四周種滿了櫻樹,漫天的櫻花在風中紛飛着,仿若翩翩起舞的粉蝶。

“真是個漂亮的地方啊!”球蘭在滿地的櫻花瓣上滾來滾去,然後帶着滿身的櫻花爬了起來。

“不過——”那雙靈動的眼眸深深注視着櫻花林的最深處,“我好像覺得來過這個地方!”

櫻冥雪突然向前走去。

她感覺自己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于是,就這樣不顧一切地跟了上去。

“冥雪!”

博雅喚了一聲,沒能阻止,只好連忙跟上。

“喂,博雅,冥雪,你們倆等等我!”

拍去了滿身滿臉的櫻花瓣,球蘭追了上去。

……

已經到了最深處了。

櫻冥雪也不知道為什麽自己會走到這裏來?剛才跟着那道熟悉的身影而來,但沒多久,就失去了那個身影的蹤影,而身後,并沒有博雅和球蘭的身影。

是走散了麽?

剛才自己不應該就這樣任性地朝前走。

不過,那個時候,她也不知道從哪裏來的力量,促使着她朝這個方向走來。

那道背影太熟悉。

似乎是一直在夢裏見到的那個人。

那個人……會是安倍晴明麽?

“博雅,球蘭——”

一邊走着,櫻冥雪一邊呼喚着同伴,然而,就在前面不遠處,那密集的櫻花叢中,她看見了一株巨大的櫻花樹也不知被什麽力量分開了兩半,靜靜地倒在地上。

她不由停下了腳步。

雖然那株櫻樹被從中間劈了開來,但周身的枝葉卻沒有枯萎,櫻花依舊在枝頭盛放着,嬌豔欲滴。

櫻冥雪怔怔地看着那株櫻樹。

有風吹過,帶動了枝葉間的櫻花微微顫動,花的香味不斷地自風中傳來,隐隐間,她竟聽到了熟悉的笑聲。

——“冥雪,小雀這個名字,我很喜歡哦。謝謝你。”

她似乎看見了一個長着翅膀的少女,光着腳丫子坐在樹叢中,對着她燦爛地微笑。

——“可以告訴我麽?冥雪,你的願望是什麽?心底真正的願望?”

……

她的願望是什麽?

櫻冥雪伸手扣上了胸口。

心,在狂跳不止,就好像要跳出胸腔。

一直以來,她的願望就是……不要再孤單地一個人面對黑暗……

而也正因為這個願望,她被引入了一個邪惡的陰謀布局裏……

——“冥雪,這是我能為你做的最後一件事了。”

——“冥雪,很高興,我能與你成為朋友,希望你能永遠幸福!

耳畔回響着的,是誰的聲音。

那樣的熟悉,那樣的……讓她心痛。

——冥雪,你知道麽?我好想跟你一樣,成為一個人類。

——因為只有那樣,我們才能光明正大地住在一起呀,一起聊天談心,一起游玩,一起吃飯睡覺。而不是像這樣,我只有在晚上出現,白天還要躲着其他人。

——其實,妖的壽命很長很長呢,長得讓人厭倦了。我好不容易才碰到你這樣一個朋友,所以,我不希望眼睜睜看着你在我面前死去。

……

回憶,在不停地朝前追溯着。

腦海裏那道模糊的身影也越來越清晰。

那個長着一雙美麗翅膀的女孩,那個在黑暗而冰冷的深夜裏陪伴着自己的女孩,那個在自己面前化為了點點星光,煙消雲散的女孩……

“小雀!”

終于,她低聲喚出了這個她永遠也不會忘卻的名字。

“小雀——”

她想起來了。

就在這裏,小雀死了。

而就在這裏,她撲在另一個熟悉的懷抱裏,悲痛地哭泣。

腦海裏清晰地浮現出了一道優雅如風的白色身影。

雖然他總是那樣淡漠而疏離,可是,他的心底卻是一個溫柔而細心的人。

即使,她做了不可挽回的錯事。

他也從來沒有責備過一句!

她想起來了!

她終于想起來了!

安倍晴明——那個刻在心底最深處的、那個她不該忘記的人!

……

“冥雪,球蘭——”

博雅也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裏?

他剛才明明追着冥雪的身影,可是,只是一轉眼的功夫,冥雪就不見了,就連球蘭也不知去了哪裏?

頭頂上方,似乎有熟悉的柔和光芒照射着他,他擡起了頭,這才赫然發現,那只紙鶴竟還在往前飛行着。

“是要帶我去尋找我要找的人麽?”

博雅輕聲地問着紙鶴。

明知它不會說話,可是他還是問了。

在心底的深處,他有一種預感,這只熟悉而又陌生的紙鶴能幫他找到答案。

紙鶴還在向前飛,博雅慢慢地跟在它的身後。

突然,眼前的情景再度變幻了。

原本四周的櫻花樹消失了,只是閃神間,他便置身在了一座寂靜的庭院裏。

這座庭院寂靜而清冷,卻又讓他隐隐感到了幾分熟悉。

“後悔了麽?如果後悔了,我可以立刻解除你的心之眼。”

身後響起了一道聲音。

低沉的、淡淡的,好像并沒有放入太多的情感,總是給人一種淡漠生疏的感覺。但那聲音裏,也同時包含着許多其他的東西。

博雅回過了頭,卻意外地看見了另一個自己。

他看見自己坐在庭院的外廊上,而剛才說話的人就坐在他的身邊,與他一起并肩仰望着天空。

那個人是個俊雅的少年,穿着一身雪白的狩衣,臉上帶着若有若無的輕笑。那雙眼睛如墨般漆黑,是一望不見底的深沉。

那個坐自己身邊的少年……是誰?

心底隐隐湧上了些許悸動。

一種莫名的情感牽引着他。

“雖然總會被這些可怕的眼神吓到,但我沒有後悔。”

他聽見自己這樣回答那個人。

“所以我說,你是一個奇怪的人。只要是正常人,都不會想着了解我所看見的世界。”少年在笑,那笑容讓人捉摸不透。

“正因為大多數人都不想了解,所以晴明你才會寂寞吧?”他也跟着笑了。

“寂寞?”少年臉上的神情逐漸變得玩味起來。

他站在一旁,将一切都看得分明。

“我是從你的眼神看出來的。眼睛可以說就是人的心,它能透露出你心中真正的想法。晴明啊,你雖然總是在笑,但你從來沒有真正笑過吧?”

“被你這麽一說,我突然很想照照鏡子。”

“我想成為晴明第一個朋友,雖然這有些自不量力。”

熟悉的場景,熟悉對話,熟悉的人。

博雅靜靜地看着庭院裏并肩坐着的兩個人,眼中掠過了複雜而悲痛的神色。

是啊,怎麽可以忘記他了呢?

自己不是說過麽?

要成為他的第一個朋友!

可是,他卻忘記了他!

安倍晴明——他這一生唯一的摯友!

……

“啊啊,人都跑哪去了啊?”

球蘭在紛飛的櫻花裏四處張望着,卻找不到博雅和櫻冥雪的身影,“真是的,只是一不留神,你們就走丢了呀,我就說嘛,沒有我保護着,你們一定會出事的。”

球蘭一邊嘀咕,一邊急切地尋找。

雖然現在它的記憶很混亂,但這兩個人已經是它的朋友了,它不能不講義氣地就這樣把他們抛棄在這個奇怪的櫻花林裏。

“博雅,冥雪,你們倆在哪?”

它又高喊了一聲,除了風聲,還是沒有人回應。

“你們不會走的迷路了吧?”

球蘭整張臉都皺起來了,也沒注意到前面的路,突然,身子一沉,“咚”的一聲,它掉進了一個沉坑裏。

“哎呀!”

這個坑雖不深,卻也跌得它眼冒金星。

“是什麽人在路上挖了個洞啊?”

它氣惱地擡起頭,發現這個坑洞并不深,憑它的彈跳力,只要輕輕一躍,就能跳出去了。後腿用力一蹬,正準備跳出洞外,頭頂上方卻響起了一道稚嫩的孩童聲。

“你不用費盡了,我在洞外設置了結界哦。”

那道聲音聽起來好耳熟!

球蘭瞪大了眼睛。

洞口上方,出現了一張漂亮俊秀的臉蛋。

那是一個看起來只有七八歲的孩子,但那雙靈動的黑眸裏閃爍着與年齡不符的機靈與睿智。

“你是什麽人?快放我出去!”球蘭緊緊盯着那張熟悉而又陌生的臉龐,生怕自己錯過什麽一般,但嘴裏卻在不受控制地喊:“喂,你聽到沒有啊,快放我出去!”

“我從來沒見過這麽笨的妖怪呢!”洞口上方的孩子笑了,露出了一口整齊潔白的牙齒,“竟然偷人類的東西吃。”

“哼,那不叫偷,我只是——只是——”球蘭想了半天,“我只是借吃一下!”

當它好不容易想出了措辭,卻突然怔住了。

等等。

什麽偷東西吃?

它剛才不是在找博雅和冥雪麽?

為什麽……為什麽會變成這樣詭異的情景?

“啊,原來是借啊!”那個孩子又笑了,“那你什麽時候還給我呢?”

“過幾天就還給你。”球蘭的嘴在不受控制地回答着孩子的問題,就好像在這一刻,思維和身體都不受自己的控制一般。

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球蘭的心,在急促地狂跳。

為什麽它覺得眼前發生的事,好像它曾經經歷過?

“可是,你準備拿什麽還呢?”孩子眨了眨眼,眉宇間流露出一抹狡黠,“你剛剛吃的東西,可是我自己親手做出來的,難道你還能做一份一模一樣的還給我麽?”

“呃——”

球蘭語塞了。

“大不了,你教我嘛!你教會了我,我不僅可以做出一樣的東西還給你,我自己也不用再挨餓了!”

“呵呵,我就說嘛,還沒見過你這樣笨的妖怪呢!”

“啊啊,誰說我笨了?”球蘭抓狂了,“你這個笨小孩,你究竟是什麽人?也不怕我吃了你麽?”

“我啊?”孩子朝它微微一笑,“我叫安倍晴明。”

安倍晴明!

當球蘭聽到這熟悉的名字時,腦袋突然“轟”的一下,就好像被什麽東西給炸開了一般。

頃刻間,所有的記憶紛湧而出。

是啊,這是它第一次遇到晴明時的情景。

它怎麽可以忘記他了呢?

安倍晴明——它此生唯一的主人,也是它此生最親的親人。

……

醒過來的時候,他看見了漫天的櫻花。花雨紛飛中,清新的香氣也不斷地撲鼻而來。這個地方,無論在什麽時候看,都是這樣的美麗而夢幻。

然而,也就在這樣的美麗之下,藏着人們所看不見的罪惡。

微微一笑,他直起了身子,并沒有因為場景的變化而心驚。

他知道,流木遲早會有行動的。

而他,也還有機會。

低下頭,他拉起了右衣袖,右手臂那片可怕的烏黑青紫映入了他的眼簾。

只要這血毒還沒到達心髒,他就還有機會。

輕聲念着咒語,他讓縛在右腕上的符咒越發地纏緊些,雖然帶來了幾乎讓人窒息的疼痛,卻也讓他的神智保持着最為清明的狀态。

熟悉的氣息,在櫻花叢裏湧現。

他微微一笑,對着虛空平靜地說道:“來到這麽美麗的櫻花林,卻藏在黑暗裏,什麽也不看,你不覺得是一種浪費麽?”

随着他的話音落下,一道身影自虛空中緩緩走了出來。

“真是很認人失望,竟沒有從你的表情裏看到一點點的震驚或者慌張失措——”從虛空裏走出的少年,露出了失望的神情,“你就算要死了,也不能讓我高興開心一下麽?”

晴明笑了,站起了身,“真是很抱歉,又讓你失望了。”

流木緊緊盯着晴明的笑臉,唇角的笑容已經斂起,“看來你是真不打算将太陰的下落說出來了。”

晴明笑而不答。

“為什麽這樣固執呢?”流木輕輕嘆了口氣,“你這是硬要将自己逼上絕路啊,原本,我還想着放你一條生路的。”

“這是我對流雲的承諾,我答應過他,要幫他阻止你。”

面對那平靜淡然的晴明,流木的神色變了。

“你們所有的人都不了解我,就連流雲也一樣!”那俊秀的五官有些曲扭起來,“但無論如何,我也要開度打開那個空間——誰也不能阻止我,流雲也不能阻止我!”

“你是想要這個世界被毀滅麽?”

“那又關我什麽事?”流木的眼中閃過一絲陰狠決絕,“只要我達成我的目的,別人的生死都與我無關。”

“但你這樣做,會讓流雲失望!”

那淡淡的一句話,刺痛了流木的心。

“哈哈哈——他會了解的,總有一天,他會了解我的想法——即使,我現在這樣做,會讓他讨厭——但總有一天——”

流木擡起頭,看着那漫天飛舞的櫻花,聲音忽然低弱了下來。

“其實,我只是想要他陪在我的身邊。我不要再這樣一個人!”

那絲不經意的脆弱,讓晴明微蹙了蹙眉。

然而,僅是一閃即逝,流木的眉宇間又恢複了慣有的邪惡與陰狠。

“安倍晴明,我說過,我會讓你付出代價的!如果不是你,我早就達成了我的願望——可是,你偏偏一直在阻止我——所以——我要你付出代價——”

流木的身影消失在了風裏,只有那摻雜着憤怒的聲音在風中回蕩着。

代價麽?

晴明苦笑。

他付出的代價已經極為慘重了,他還有什麽代價可以付出呢?

現在的他,已是一無所有。

除了這副已經千瘡百孔的身體。

驀地,體內湧上了一絲熟悉的熱流,沖擊着他的五髒六腑。晴明不禁輕靠着身後的櫻花樹背劇烈喘息着。

血毒竟然比想像中發作地要快得多?

是因為流木的關系麽?

那麽,他沒有時間了。

輕甩了甩頭,他極力地讓自己保持着清醒,然後強壓着體內翻湧的氣血,半跪在地上,雙手在虛空中結下了法印。

“以神之名——”

口中輕念着咒語,晴明在虛空中畫下了五芒星陣。

強烈的金芒,在星陣完成的那一刻暴射而出,就連櫻花林裏紛飛的櫻花都渡上了一層淡淡的金色。

這是最後一道封印了。

在與流木對峙的這一段時間裏,他已經在東、南、西、北四個不同的方向,都布下了五芒星陣。

只要在這裏觸發最後的術法,那麽結界就會完成。

這是陰陽術裏最為強大的禁忌之術——封神之印。

可以将一切妖魔,甚至神明都封印在另一個時空,不過,要完成這個禁術,必須要借助神明的力量。

所以那一天,它趁着太陰沉睡,私自借用了它的神力。

他知道,自己這樣做已經觸犯了神明,但那個時候,他沒有考慮的餘地了。

他必須要将流木封印在另一個時空,這樣,他就不會再尋找太陰,再豈圖打開那個隐藏着強大力量的時空。

五芒星的金光與其他四個不同方向的星陣開始互相呼應,然後,漸漸地,金光黯淡了下去,一切都恢複了原樣,就好像什麽事也沒發生過一般。

接下來……只要引流木走進這個封印之陣就行了。

晴明站起身,眼前忽然一片鋪天蓋地的黑暗。

封神之印最為消耗的就是自身的心血與精力。而施布下封神之印的人,即使成功了,也會随着封神之印的啓動而消失。

他知道,這就是他的結局。

所以,他抹殺了所有人對他的記憶。

那麽,這樣,就不會有人傷心了。

不過,就這樣寂寞地死去,似乎有點點凄涼呢。

從什麽時候開始,他變得貪心了。

希望在自己最為脆弱的時候,有人能陪在自己的身邊,直至……走到生命的最後一刻……

微微牽了下唇角,他凄恻地輕笑。

驀地,又一股比剛才更為強大的氣流直接撞擊向了心髒。

那一瞬間,他的眼眸閃過了妖異的紅色。

體內有一股異樣的渴望在翻湧着,還好……還好這座櫻之森林不會有任何人來……那麽,只要他堅持到最後就行了……

“晴明!”

身後突然響起的聲音,讓他的血液瞬間凍結。

那是櫻冥雪的聲音。

晴明一手扶着櫻花樹,極力地壓抑着體內的翻湧。

為什麽她會出現在這裏?

還是……只是自己的幻覺而已?

“晴明,真的是你麽?”

聲音靠近了,就連腳步聲也顯得那樣真實。

不,這不是幻覺!

“不要過來!”

晴明的指尖緊緊地陷進了樹幹裏,眼瞳在黑色與紅色之間變幻着,“馬上離開——不要靠近!”

他話音未落,另一個方向,已響起了另一道熟悉的聲音。

“晴明,我終于找到你了。你怎麽可以做這樣的事——”

博雅?!

晴明的心沉入了谷底。

“啊啊,晴明,你這該死的家夥,竟然我們忘記你麽?你這個大混蛋,現在讓我找到你了,我不會再讓你做這樣的傻事!”

第三個方向響起的聲音,不用回頭,晴明也知道是誰來了。

這一切,出乎了他的意料。

忽然間,他想起了那天流木所說的話——

“如果你所重視的那些人中,有一個突然被吸幹了血,變成了幹屍,你說他們那時會是怎樣的表情呢?”

“全部離開這裏!”

晴明轉過身,朝着他們大吼。

他已經無法抑制體內的吸血的渴望了。

原來,這就是流木要他付出的代價麽?

“趕快、離開——”

體內奔騰的熱流已經開始模糊了他的神智,他用力地握堅了手心,指甲深陷進掌心裏,絲絲鮮血順着指縫滲透而出。

唯有疼痛可以讓他清醒了。

他絕不能傷害他最親最愛的人!

“不會再走了!”

恍惚中,有人撲過來,緊緊地抱住了他的腰。

“晴明,這一次,我絕不會再離開了,抛下你一個人獨自面對,獨自承擔!”

那把溫柔的聲音,讓晴明有了瞬間的清醒。

“冥雪——”

他輕喚了一聲,低下頭,看着那張帶淚的臉龐。

“我會傷害你的——”

他的聲音柔和了下來,情不自禁地伸手反抱住了那瘦弱而柔軟的身軀。

他無數次地想推開她,但她卻無數次地回來。

肩頭忽然一沉,另一個熟悉的聲音在耳畔響起。

“晴明,我們會治好你!我們會一起闖過這道難關,但是,我不準許你再抹殺我們的記憶——你知道麽?你這樣做,只會讓我們更傷心——我是你的式神啊,晴明,有些事,就讓我為你分擔一些吧?”

球蘭帶着哭腔的控訴,讓他的心口微疼了起來。

“球蘭——”才剛剛開口,博雅那道溫和的聲音也靠近了。

“是啊,讓我們一起承擔!晴明,我不是說過麽,我要做你第一個知己,既然是朋友,更要一起承擔——”

晴明笑了。

他無法不動容,無法不感動。

也許,他真的錯了。

他抹殺了他們對他的記憶,那才是真正的殘忍吧?

只是——

體內的熱流又在流竄了,晴明一把推開了櫻冥雪,又将球蘭一把推下了肩膀。

“我快要支撐不住了。”

晴明捂着自己的心口,劇烈地喘息着。

“球蘭,帶他們離開這裏——這是命令——”

即使他接受了他們的心意,但他也不能讓他們留下來!

他會傷害他們的!

這是他最不願意看到的事!

“我不要!”

球蘭卻沒有聽從命令,而是直接撲進了晴明的懷裏。

“晴明,如果你難過,你就吸我的血啊,只要你給我留一點,不要吸幹就好——”球蘭眼淚汪汪地看着晴明。

“我不要看到你這樣難過痛苦的樣子。”

晴明痛苦地握緊了手心,聲音已經嘶啞。

“球蘭,你會後悔的。”

“不會——我不會——晴明,只要能幫到你,哪怕是一點點,我都很開心啊!”球蘭在晴明的懷抱裏踮高了身子,極力地湊近晴明的嘴角。

這無疑是一種極大的誘惑。

晴明慢慢地張開了嘴,露出了那一對細長的獠牙。

他一口就朝球蘭咬了下去。

鮮血的腥味,充斥了整個口腔。

“哈哈哈——”

風中響起了得逞的大笑聲,原本隐去了身形的流木緩緩再出了身影。

“安倍晴明,吸食自己最親的人的血,是什麽樣的感覺呢?”那墨色的眼眸裏,透露着冰冷的邪惡,流木冷冷地盯着晴明。

球蘭似乎已經不會動了,小小的身子安靜地躺在晴明的懷抱裏。

晴明緩緩擡起了頭,唇角還殘留着觸目的血漬。

他眼睛裏的血紅已經漸漸退去,恢複了以往的黑沉,但此時此刻,眼眸裏卻寫滿了絕望與痛苦。

“你已經殺了你的式神,那麽下一個,又會是誰呢?”

流木的目光在櫻冥雪和博雅的臉上一一掃過,博雅和櫻冥雪似乎已經完全僵住了。

“安倍晴明,一只小妖的血,可是滿足不了你的——”

“不要再這樣傷害他了!”

櫻冥雪忽然沖了過來,伸開雙臂攔在了晴明的面前,一雙眼眸憤怒地盯着流木。

“已經到了這樣的絕路了,求你放過他,好麽?”

流木輕輕一揚唇,“我只是要他告訴我太陰的下落啊,很簡單而已。”

晴明低下頭,看着懷中一動不動的球蘭,臉上的神色已如死灰般絕望。

“我可以告訴你太陰的下落。”

他像是失去了力氣般,突然向後倒去。原本抱在懷中的球蘭,也無聲地跌落在櫻花叢裏。

晴明靠着樹背,悲痛地看着地上幾乎已無生氣的球蘭。

“只要你解去我身上的血毒——”

他這句話近乎于自語。

“晴明!”

博雅從來沒見過這樣絕望的晴明。

他不相信,他所認識的安倍晴明,會這樣就會打垮!

“晴明,不要屈服——晴明——”

他沖過去,扣住了晴明的雙肩,不住地搖晃。

“你聽到了麽?你說過的,安倍晴明是不會輕易地屈服于命運的——晴明——”

晴明失去了焦距的目光漸漸恢複了焦點,他看向博雅,唇角勾起了凄清的笑容,“博雅,如果你再靠近我,那麽,你會是第二個球蘭!”

“那又怎樣?”博雅的眼中燃起了悲憤的怒火,“如果你吸了我們的血,會恢複力量的話,那麽,我絕無怨言!但晴明,你絕不能認輸!因為在我心目中,安倍晴明,是絕不會屈服的!”

似乎被觸動了什麽,晴明想笑,卻輕輕地合上了雙目。

“晴明——”博雅啞然失聲。

就這樣……放棄了麽?

“安倍晴明,你終于認輸了麽?”一直在旁邊将一切看在眼裏的流木,明白自己已經贏了。

他朝晴明一步步走近,“如果你早一些做這樣的選擇,現在就不用經歷這樣的痛苦。人類啊,真是讓人看不懂的生物,非要掙紮到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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