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2)

後——但你看看,你抗争到最後的結果,又是怎樣的呢?”

走到了晴明的面前,一把推開了博雅,流木居高臨下看着蒼白而虛弱的晴明。

“那麽,現在就告訴我吧,太陰究竟在哪裏?”

晴明忽然笑了。

那笑容,讓流木感到莫名的心驚。

他最不喜歡看見晴明這種笑容。

這種胸有成竹的,好像會馬上扳回局面的笑容。

突然,他感到了腳下一陣異樣的灼熱。

低下了頭,他這才駭然發現,自己竟已站在五芒星陣之中。

“我忽然改變主意了。”晴明低低咳嗽了幾聲,但臉上還挂着笑,“我反悔了啊,不想告訴你太陰的下落——因為我不想讓博雅失望——”

“什麽?”流木瞪大了眼眸。

“哎,你就是笨呀!”原本奄奄一息躺在地上的球蘭竟奇跡般地爬了起來,“晴明就是這樣狡猾的家夥呢,你不是上過一次當嘛,怎麽還會再上第二次當呢?”

他竟又上當了!

他竟又大意地上了安倍晴明的當!

“安倍晴明!”

流木低吼,怒氣布滿了整個俊秀的臉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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腳底下的金光在加強,連帶着呼應了四個不同方向的五芒星陣。

“封神之印!”冷意掠過了流木的眼底,“是誰教你的封神之印?是流雲麽?”

晴明沒有回答。

那确實是流雲教他的。

在那個至陰的山谷,當流雲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就已經将所有的一切都告訴他了,并且教會了他封神之印。

只有這個方法,才能将擁有突破時間限制力量的流木封印在另一個時空之中。

“哈哈哈——流雲——你就這麽不想我打開那個時空麽?”

“其實,我只是——只是——”

後面的話,并沒有繼續說下去,流木驀地停下了笑聲,忽然伸出手,直接掐上了晴明的脖頸。

“既然我非要離開,那麽,安倍晴明,我至少要先殺了你!”

早已經沒有了反抗力氣的晴明,只覺一陣窒息,但已是沒有力氣掙脫。

“晴明——”

恍惚中,他聽到了球蘭、博雅還有冥雪的驚呼聲。

黑暗,漸漸來臨了!

他很想回應,可惜,已經發不出任何聲音。

其實,就算是不死在流木的手中,他也已經無法支撐下去了。

封神之印已耗盡了他從太陰那裏借來的神明之力,那個力量一消失,那麽,他的生命也走到了盡頭……

然而,到了此時此刻,他竟有些不舍了。

舍不得這些他所重視的人!

“晴明——”

博雅、櫻冥雪和球蘭,瘋了一般朝流木沖過去,他們想救晴明,卻被一道堅固的結界擋住了去路。

“安倍晴明,你就跟着我一起下地獄去吧!”

金光更為強烈了,照亮了天地,也讓四周的櫻花渡上了一層淡淡的金色。

博雅等人已被這光芒刺得睜不開眼來了。

“晴明——”

櫻冥雪似乎失去了所有的氣力,跌倒在地上,看着結界之中,晴明緩緩地閉眼睛,看着他的手失去力量般地垂下……

“晴明——”

她失聲痛哭,但毫無力量的她,卻幫不上任何的忙。

她只能這樣眼睜睜看着麽?

只能這樣……

博雅渾身冰冷地站在那裏。

他頭一次痛恨自己的無力感!

從腰間拿出了“二葉”,他希望這支笛子能在這個時候發揮出它應有的力量,然後,金芒之下,玉笛只是靜靜地發着幽光,什麽反應也沒有!

“該死的流木!快放開晴明!放開他!”

球蘭在不斷地嘗試進入結界。

一次、兩次、三次……它的身體已經被結界的力量撞擊得裂開了數十道傷口,但它還在锲而不舍地撞向結界。

哪怕只有一絲的機會……它也要把晴明救出來……

它還沒找他算賬呢?

就這樣不顧他們感受地,抹殺了它對他的記憶!

已經……絕望了麽?

所有的人,剎那間心灰意冷。

“流木,不要再錯下去了!”

虛空中,忽然響起了另一道聲音。

那是流雲。

在最危急的時刻,他的魂魄從流木的身體裏分離了出來。

“不要再傷害無辜的人!”

聽到那把熟悉的聲音,流木松開了晴明的脖子。

“流雲,為什麽,為什麽要教他封神之印——難道你不明白麽?我只是——只是——”

憤怒、傷心深深糾結在了一起,幾乎吞噬了他的身心。

“我知道你想做什麽!”流雲輕嘆了口氣,“你只是想重新打開那個時空,讓時間倒轉,讓我重新活過來,回到你的身邊——”

流木僵立在了那裏,喃喃自語:“原來,你竟知道麽?可是——你為什麽還要阻止我?”

“流木,你可知道,你再次打開空間,很有可能會造成這個世間的毀滅——”流木眼中閃過嘆息之色。

一直以來,流木就是這樣一個固執的人。

“那又如何?”流木怒吼着打斷了流雲的話,“我只是想你回來——流雲,為什麽你從來不懂得——”

“我從來都沒有離開過你啊!”

流雲笑了,輕輕地朝流木靠近。

“所以,流木,我們就一起離開這個不屬于我們的世界吧!”

伸出手,流雲半透明的手緊緊拉過了流木。

“從來沒有離開過?”流木怔怔地反問。

“是啊,我不是一直都跟你在一起麽?”流雲慢慢地将流木拉到了自己的身邊,溫柔地朝他微笑,“即使我沒有了身軀,但我的靈魂,一直都跟你在一起。”

“可是,這樣下去,總有一天,你會死的。”流木的臉上露出了凄哀的神色,一個身軀裏,不可能共同擁有兩個靈魂,總有一天,不屬于這個身軀的靈魂會衰竭,會消失,永遠也不存于這個世間。

“我不希望你就這樣離開我——流雲——”

那已是近乎于哀求的聲音。

“只要你不離開,我願望付出任何代價,甚至不擇手段——”

流雲輕嘆了口氣。

他覺得更多的時候,自己才是哥哥呢。

這時,金光更為強烈了。

“流木,我們是雙生子,不是麽?”

“所以,我們誰也不會離開誰,誰也不能沒有誰!”

“即使共同擁有一個身軀的時光很短暫——”

……

當金光散去,流木和流雲的身影也完全消失在了。

“他們被封印了麽?”

球蘭看着寂靜的虛空低聲問。

“應該是吧!”博雅輕嘆了口氣。

其實,流木也只是個寂寞而可憐的人!

“晴明!”

櫻冥雪已經走過去,扶起了虛弱不堪的晴明,“晴明,你怎麽樣?”她焦急地上下打量着,然後将晴明緊緊擁進了懷抱裏。

“不會再讓你離開了!晴明,你知道麽?當我想起一切時,我寧願用自己的生命去換取你的平安——”

稍稍恢複了些神智的晴明輕輕嘆了口氣,輕撫着少女柔順的長發。

“冥雪!”

他很想回應些什麽,卻已有些力不從心。

黑暗,終于籠罩而下。

他閉起雙目,昏倒在了櫻冥雪溫暖的懷抱裏。

……

好像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在夢裏,他似乎聽見了河水輕緩的流淌聲。

他緩緩睜開了眼,就驚異地發現自己竟躺在母親溫暖的懷抱裏,而母親正對他親切地微笑。

“晴明,這裏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母親伸出手,像少時一樣輕撫着他的長發。

“還有很多人在等着你回去呢!”

“可是,我——”

母親充滿慈愛的眼眸裏閃動着光芒,“我的孩子,你已經不再寂寞了,所以,你的人生還有很長的路要走,而這段路,也将有人陪着你一起走下去!所以,請你回去吧!”

母親微微轉過身,看着身後那條河流,河水正緩緩地流向不知名的遠方。

“等再過幾十年,等你到了生命的盡頭,你就可以渡過條河流了,但現在,還不是時候。”母親笑了起來,和年輕的時候一樣美麗。

“我會一直在這裏守護着你的。我的孩子。”

他明白了。

母親所指的河,是冥河。

那是死去的魂魄,必須渡過的河流。

而這條河,也是陰界與陽界的分界點。

“有人在叫你呢!”

母親終于放開了懷抱,微笑,“聽見了麽?我的孩子——你那些所重視的人,正在呼喚你——晴明——”

……

夢境,消失了。

他再也沒有聽見河水輕緩流淌的聲音,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焦急的呼喚聲。

他覺得胸口很悶,似乎有東西正在自己的胸膛上走來走去。

“啊啊啊,怎麽還沒醒啊?你這個看起來好不中用的神将,你是不是沒有把晴明治好啊?”

“一只低等的雜妖,竟敢質疑本神的神力麽”

“切,如果你真的那麽厲害的話,為什麽晴明昏迷了七天了,還沒有醒來?我看我還是想想其他辦法好了!”

“小妖,你很吵,給我閉嘴!”

“吵?我哪裏吵了?還有,我不是小妖,我是晴明的式神?你聽明白了麽?是式神,不是妖?”

……

是很吵。

他微蹙了蹙眉,其實,他很累,很想再繼續睡一會兒,但耳畔那兩道聲音卻在不住地争吵。

微微動了下眼皮,他努力地想睜開眼簾,卻發現眼皮沉重如鉛。神智稍一清醒,他就覺得渾身的骨頭就像是要散架了般。

可是,胸前那只沉重的東西,還在不住地走來走去,在不住地增加他的負荷。

終于,他低低地呻吟了一聲,聲音很微弱,但所有的人都聽得分明。

“晴明,晴明,你醒了麽?你終于醒了麽?”

球蘭激動地跳了起來,這一跳,讓晴明劇烈地咳嗽起來。

“球蘭,你不要再壓在晴明的胸口上了。”

球蘭被人拎着脖子提了起來。

是博雅。

“啊啊,放開我,我要看晴明——”球蘭在半空中胡亂揮舞着四肢,試圖掙脫博雅。

“你看歸看,不要老是在晴明的胸膛上走來走去,他還是個病人。”

這還是他第一次聽到博雅用這種略帶訓斥的語氣說話。

晴明昏昏沉沉地想着,忽然覺得很口渴,喉嚨裏幾乎要冒煙了。

忽然一雙溫暖的手将他扶了起來,“他應該是想喝水了。”

那把溫柔的、悅耳的聲音在耳畔響起的同時,一縷甘甜也流進了嘴裏,解去了他喉間的幹渴。

他終于找到了力氣,緩緩睜開了眼簾。

“晴明!”

抱着自己的那個人一看見他,便落下了淚水。

冰冷的淚,滴落在臉頰之上,讓他苦笑了起來。

“冥雪,不要哭了,我這不是醒了麽?”

櫻冥雪“嗯”了一聲,努力地不讓自己痛哭出聲。

雖然他只是一句簡簡單單,平平淡淡的“醒了”,但所有的人都知道,為了祈盼他醒來,他們忍受了怎樣的煎熬。

七天七夜,他整整昏迷了七天七夜,甚至讓他們以為,他再也醒不過來了。

“晴明,你醒了就好了。”博雅溫和的臉龐也湊了過來,雖然唇角挂着笑,但眼眶卻是微微濕潤。

“下一回可不準再貪睡了。不然,我可是會用冷水直接把你潑醒!”

晴明無奈而虛弱地牽了下唇角。

連博雅也說出這樣威脅的話來了啊!

微微側過了頭,晴明迎上一雙紫色如水晶般的眼眸。

“安倍晴明,你要怎樣感謝本神的恩情呢?”白狐還是那一臉高傲的模樣,“你私自借用了本神的神之氣,可是,本神大人不計小人過,反而救了你的性命!”

那是晴明昏倒以後的事了。

就在博雅和冥雪他們驚慌失措的時候,太陰出現了。

雖然晴明借用了神之氣,對身體造成了很大的傷害,卻也正因為神之氣,從而化解了血族的血毒。

但太陰雖然收回了神之氣,卻依舊有一些殘留在了晴明的體內。

它是神将,它必須要收回自己的神氣,但那些神之氣被滞留在了晴明的體內,短時間內好像收不回去了。

這讓它頗為苦惱。

晴明微微笑了起來,“也許我以後會想到辦法,這一段時間,可能就只有請你留在這裏了。”

太陰蹙眉想了一下,“好像也只有這個辦法了。晴明,你要盡快想出辦法。”

太陰轉過身,踏着優雅的步伐就欲走出屋外,卻聽身後晴明淡淡說了一句,“既然要留下來,那也說明,以後我們要相處好一段日子吧!不如,我給你取個比較容易記住的名字吧,這樣也大家彼此好稱呼一些。”

太陰沒有拒絕,只是靜靜地站在那裏,等着晴明繼續說下去。

“我叫你月夜吧!這個名字喜歡麽?”

畢竟太陰是月精之神。以月為名,應該是最适合不過了吧?

“勉強。”

太陰動了動耳朵,也沒有再說什麽。

只是走出屋外的時候,擡頭看了天空一眼,然後低低重複念了一下這個新名字。

“月夜。”

似乎真是不錯的名字的呢。

它不反感,反而有些淡淡的奇異的感覺湧上心頭。

被人類取名,這還是頭一次。

不過,它也是第一次産生了對人類的佩服之心。

安倍晴明!

呵呵,也許留在他的身邊,會發生一些有趣的事吧?

至少,可以打發一下自己這漫長而無聊的人生。

太陰才剛剛走遠,屋內裏傳來了球蘭不滿的抗議聲。

“晴明,你不是說名字是最簡短的咒語麽?你給那個什麽神将取了名字,難道是要收它為式神?啊啊,這可不行啊,我才是你的式神——你不準再收第二個——”

球蘭氣惱地撅起了嘴。

它在吃味!

因為這個晴明唯一式神的地位開始動搖了。

這怎麽可以?

那個該死的,不知從哪裏冒出的神将,怎麽可以取代它的地位呢?

“球蘭——”

晴明無奈地輕嘆。

“啊,晴明,你——”

球蘭正欲再度抗議,卻被博雅一把拎了起來。

“讓晴明好好休息吧!我們先出去!”

“我要照顧晴明!”

球蘭不依。

博雅無奈地看了眼櫻冥雪。

從晴明醒來到現在,櫻冥雪就一直神色複雜地看着他。

現在,應該是給他們兩個人獨處的機會了吧?

可惜,晴明的身邊有個不解風情的笨蛋式神啊!

“球蘭,我們先去想想做什麽東西給晴明補補身子吧?”博雅開始轉移球蘭的注意力。

果然,腦袋只有一根筋的球蘭被成功地轉移了注意力。

“啊,對呀,晴明受了這麽嚴重的傷,應該要好好補補了!”

球蘭也不等博雅了,自個兒當先沖了出去。

“我馬上就去辦!”

博雅無奈地輕搖了搖頭。

然後,他深深看了眼晴明和櫻冥雪,便退出了房間,無聲地為他們輕輕拉上了房門。

時間,在沉默裏慢慢地流逝。

櫻冥雪低垂着頭,千言萬語卻不知該從何說起。

過了良久良久,她終于再也坐不住了,站起了身。

“我也去幫幫球蘭吧!”

正想邁開步伐,右手卻被緊緊地拉住。

“一個人呆在這裏,總會讓人感到有點寂寞的。”

櫻冥雪哽咽了。

她緊緊咬住了雙唇,心,卻在微微顫抖。

“我可以留下來麽?”

“當然可以。”晴明輕輕點了點頭,然後将櫻冥雪拉回了床沿,讓她重新坐了下來。

主動地枕上了櫻冥雪的膝蓋。

晴明輕輕地合了眼簾。

“其實,冥雪,你知道麽?你的懷抱很溫暖——”

低低地傾吐出藏在心底已久的話,晴明再次沉沉睡了過去。

母親說得并沒有錯。

現在的他,已不再獨孤寂寞!

往後的路上,這些他所重視的人,都會一路陪伴着他前行。

那是一件多麽幸福而快樂的事啊!

晴明的唇角,微微勾起了淺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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