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江湖封號
透過簾子的點點縫隙,無聊的顏青正看見無詭與穿官服的人交談着,有禮的談吐,無害的笑容,與她昨晚見到的樣子判若兩人,這是他維持中庸之道的一面嗎?謙卑溫煦得不像他,鑽進轎攆的一剎那,他就變得冷漠起來,渾身散發着難以接近的氣息,看來,他無意在她面前裝出和藹的一面。
“你運氣好,齊王已經答應了。”無詭一身黑色官服,儀表堂堂端坐在轎攆裏,眼裏沒有任何溫度。
“酬勞呢?”顏青追問,毫不掩飾。
無詭聞言一笑,“你是江湖人嗎?你應該是一個只追求利益的商人吧。栢城的一個月官鹽權。”
顏青點點頭,在她設想的理想範圍裏,“多謝世子殿下的美言。”
“雖然齊王答應給你們一個月的官鹽權利,但不是放下大權給你們,一切都要聽我的命令行事,至于得來的利益,也要由我來分配。”
“這是自然這是自然……”自古民不與官鬥,該給的好處不能少給,她都懂的。
閑聊中轎攆已經啓程打道回府。
“我勸你還是小心些,齊王怕是不會放過你。”剛說完這句話,便聽到轎外喬裝成護衛的文離,不動聲色地靠在窗邊,用只有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說,“姑娘,從皇宮出來就有人一路跟蹤我們。”
“見機行事。”顏青又笑着對無詭說,“公子此番一行,也引起齊王的注意了呢,公子也要小心為妙。”
無詭一直秉承着中庸之道,今日面聖,怕是不小心被皇帝看到了權謀的一面,皇帝或者是因為疑心大,或者是并不相信他的說辭,或者是想探出背後的顏家人,到底是哪個原因?
無詭聽到文離說有人跟蹤,暗暗吃驚于他們的警覺性,據他的探子報告,文離的功夫在顏家是再普通不過的保命功夫,可是竟比他帶的護衛要高出很多,再者,這是皇帝第一次跟蹤自己嗎?還是從很久以前就開始懷疑自己跟蹤自己打探自己?想一想之前有沒有做過不謹慎的事情,頓覺一身冷汗。
皇室禦用最精英的刺探名為白城,此番跟蹤的,怕是這個人吧!
忽聞顏青說道,“公子您說,後面的人,是調查你,還是在調查我?”
“我又不是皇帝肚子裏的蟲子,我怎麽知道他在調查誰,你以後行事要小心,再不可魯莽,如果有什麽會害到我的事情,我定會先除掉你邀功。”無詭很認真地看着她,沒半句謊言,讓顏青相信,如果她真的稍有不慎,怕是會被這個人斬草除根。
顏青展開大大的笑顏,“世子殿下,在近期合作期間,您也不要有什麽大的動作,皇帝已經對你起疑心了,還請您大人大量,不要害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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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在互相撇清關系的樣子嗎?
“大動作?怎麽會?”
顏青聞言哈哈一笑,“像這種虛僞的話,您就不要對我說了,我也不是朝廷裏的人……,您背負着怎樣的過去,我在從顏家出來之前已經知道的清清楚楚,如果您一點野心都沒有,那不會回到朝廷中來,當然,您有沒有野心,跟我一點關系都沒有,我只想順順利利回到顏家。”
無詭更是震驚于她的随随便便的兩句話,更堅定了心中的想法,等這件事情接近尾聲以後,要麽,為己所用,要麽,殺。
無詭再不想跟她說話。
此時文離小聲靠窗對顏青說,“姑娘,轎攆不是前往司寇衙的。”
顏青不甚在意地說道,“想必公子有助我脫身之策了。”
無詭對她的洞察表示惱火,繼續沉默,再不想說什麽。顏青見他沒有說話的意思,也微笑不語,轉身從身邊的櫃子裏拿出來一套護衛服,這是她在出門前讓文離準備的,沒想到這麽快就用上了。看來她的性子确實謹慎得過了頭。
顯然無詭已經不吃驚了,他覺得她再拿出什麽,他都會見怪不怪了。
正好轎子入府,顏青瞪他,“公子可以轉過去嗎?我要換衣服。”
無詭閉上眼睛,轉過頭,“快點。”
顏青也轉過去,“啰嗦,我自然會快些。”她快速換好衣物,頭發束起,戴上護衛帽子,雖然進了府內,但凡事小心為妙。
趁亂,顏青和文離随無詭進了書房,直至文離說,“跟蹤的人離開了。”
晚間小小設宴于書房,兩個人。文離在外面守衛。
“姑娘,明日一早我會命管事護送你們回顏家,希望事情如預期的一般順利。我也不會給你很長時間,為防夜長夢多,最長不過半年,半年還沒達到我想要的結果,不管從中你做了多少,都将無效。”無詭說完拿起杯子。
顏青也拿起杯子,“我自當盡心竭力,請世子殿下放心。”
之後兩個人就一些細節進行了商讨,喝至微醺,才罷了。
回至客房的路上,顏青站在庭院間,擡頭看星空--原來不管在哪裏,星空都是一樣的,月亮都是一樣的殘缺不全,如果多年以後自己還活着,在偏僻的小村落裏,仰望着星空,也是這般的心情嗎?
無詭瞧着她站在月光下孤單的身影落寞的臉,也擡起了頭。只聽顏青說道,“一樣的景色看在不同的人的眼裏在不同的心情下,也會是不一樣的風景吧。”
無詭想着這句話,久久沒有搭腔。
多年以後,同樣仰望星空的顏青,突然明白,命運就是照着它既定的路線一直走,你逃不開躲不掉,公子和她,她和文離,他們之間的距離,就如初時他們相見的情景,這一站、一跪,一個衣着華麗一個衣衫褴褛,一個高高在上一個階下之囚,這樣的距離,就如他們這一世都遙不可及的距離。
翌日,管事親自護送顏青回顏家,在即将到達顏家之時,顏青笑着對管家說,“還請您不要忘了世子的囑咐,您說錯了,我的命運就坎坷了!”
管事說道,“姑娘請放心,我答應的,自會辦到。”
到了顏家,見了顏回,管事拿出一封世子親筆書函,顏青這才放心。
衆人見由世子的管事親自護送顏青回來,并答應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皆暗自吃驚。看熱鬧的,腹诽的,甚至還有小聲謾罵的,一時間,顏家熱鬧了起來。
顏青并沒有留管事在顏家稍作休息,在顏家她尚且護不了自己,更無法護他周全。
既是當初約定好的,自然要遵守,即使顏回百般不願。在顏青送走了管事以後,顏家人又聚集到了大堂。
又是陰深深的大堂,堂上是一襲白衫笑容猙獰的家主,左右滿是顏家人,甚至連書樓裏無重大事件不出門的忠老伯及竈房的七嬸子都在了,看來這次從司寇衙回來,是功成名就了?!
但是,憑着以往的經驗,家主怎麽會那麽輕易讓她功成名就呢?!
偏偏頭看見左手上方首位,顏璐的表情可真算是憎惡到了極點了,與她那身華麗的服飾真是極大的反差,有種讓人看着想笑的感覺,可惜顏青向來膽子小,不敢笑。
廳堂鴉雀無聲,顏青站在大堂正中央,端端正正,看起來英俊潇灑,如同個俊俏的公子哥,文離站在顏青右後的位置,高出顏青一個頭,俊朗的臉,濃眉大眼,這兩年倒是更俊俏了。二人遠遠看着,除了那一身大紅衣服看起來實在刺眼,別的倒尚可。
顏回哈哈大笑,“青兒果不負衆望,不光人回來了,還解決了這麽棘手的事情,我要好好賞你!”
顏青笑着,高高揚起頭瞧着家主,“家主不必破費,就如我走出顏家前家主所承諾的,兌現便可,其他的都無妨!”
顏青的直接令家主的臉色一頓,随即哈哈大笑,“青兒的脾氣我真是越來越喜歡了,上來,站到我身旁。”
家主的位置其實并不高,但顏青好像走了很久,這矮矮小小的臺階,顏青走了七年,她面無表情,每走一步,她的心就平淡而又堅定一分。
顏青走到臺階之上,對家主施禮,站到旁邊。
顏回站起來,收起平日裏邪氣的笑臉,“即刻起,封顏青為顏家護法,并在我在位期間,只設這一位護法,不做更改!”
衆弟子聽完,不管願不願意,皆俯首行禮,齊聲道,“顏家弟子拜見護法。”
這一幕震撼着顏青,她抿唇不語。
顏回轉頭看着顏青,“這樣如何呢,青兒?”
顏青輕笑,“家主費心了,青兒會竭力輔助家主的。”
顏回看着堂下弟子,嘴角一撇,又是一抹邪惡的笑,“說起來這也算是青兒從此踏入江湖了,在江湖總要有名號才行,不如借此機會,我送青兒一個稱號如何?!”
顏青身子一頓,家主又要消遣自己?
“萬萬不敢!”顏青趕忙抱拳,“家主累了嗎?不妨讓青兒送您回房休息吧?”
顏回嘿嘿一笑,顏青面皮一緊,只聽顏回說,“既然江湖人都說我們是邪派,說顏家的男人如猛獸,顏家的女人如毒蛇,各個心如蛇蠍,我們顏家總要對得起這個說法,那麽從即日起,你的別號就叫‘妖姬’,如何?”
顏青臉色一黯,以為她不懂嗎?中原以舞女為姬,輪為姬的舞女地位都不如青樓女子,更何況前面還一個“妖”字,家主真是毀人不倦。
她隐忍着,臉上的笑持續地維持在嘴邊,顏回看着,明了的眼神讓顏青更無語!
顏回站起身,“剩下的,就交給你了。”
顏青身子微躬,送家主離開。
顏回走下臺階,與文離擦身而過之時,伸手抓住文離的腕子,讓文離猝不及防,等反應過來時,顏回已經放手了。
轉過身對站在臺階之上的顏青說,“看來文離的毒已經全解了,連我都沒想出來的解藥,青兒竟給解了,真是讓為師慚愧啊!”滿臉詭異的笑容,絲毫看不出慚愧之意,顏青頭疼不已。
果不其然,“我倒想起前陣子閑來無事制出的毒藥,不知青兒可否願意再試試?”
顏青無言以對,若不願試,顏回會不會對文離痛下殺手,若願試,文離再次經歷痛苦,她也未必解得開。
正呆愣之際,只見顏回突然轉到文離的身後,動作快得讓人看不清,文離動也不敢動,顏青情急之下,急忙喊出,“家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