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面見聖上

推敲事情其實推敲的是人心,他的心藏的太深,她摸不出來,想到此,疲憊更深,側身躺在床上,背對着文離。

文離仍不放棄,問道,“怎麽會沒把握?您沒有說服世子嗎?”

顏青沉默許久,才緩緩道,“也許,是說服了世子,但也要看世子怎麽說服齊王了……”

文離摸着杯子,良久,又問,“姑娘與世子談了那麽久,又避開我,是有什麽我本不該知道的秘密嗎?”

顏青沉默片刻,淡然道,“相信我,這件事你還是不知道的好。”

文離聞言內心翻湧,“姑娘是要一個人承擔嗎?”還是沒有把他當作家人,這句話,他沒有說出口。

居室內陷入久久的沉默,過了不知多久,顏青說,“今天你守着吧,明天換我,我睡了!”

文離的心裏百般滋味,亦沒言語,走到了桌邊,杯子輕放在桌上,眼睛看着窗外的一片漆黑,眼神也漸漸清洌,家人這個詞在他心裏,再沒有當初那般重了。

而顏青又哪裏睡得着,這個世上,就算是親如家人,也必定有幾分危險吧,她是半分危險也不願冒的。

而且,若計劃失敗了,文離并不知情,尚有活命機會吧?!

管事安排妥當以後,便到了無詭的書房,“殿下,已經安排兩位顏家人到廂房就寝,奇怪的是,兩個人住同一間。”

“哦?”無詭本在桌邊發呆,聞此言擡起頭,“男女共住一間?他們自己的要求?”

“是的。”

無詭嘴角一撇,道了句,“江湖人倒不避嫌……派探子查這姑娘的底細,還有她身邊那個叫文離的底細!”

管事領命出門以後,無詭拿在手裏的書再也看不進去,盯着燭火發呆,這筆交易,百利無一害,相信明天面聖之時,齊王也會答應,這個小姑娘用最簡單的方法,為顏家脫了困境,殺了顏回坐上家主的位置,為朝廷培養一批人才徹底擺脫朝廷的控制,為顏家得到一筆銀子,還懂得拉攏關系為我培養一批刺探,這個小姑娘超乎想像的權謀……如果日後成為自己的敵人……,一個不慎,怕是屍骨無存。不能成為共進退的朋友,那麽還是先殺了比較好?

打定主意以後,無詭松了松心神,一個初出茅廬的姑娘,這一番表現,可謂精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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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詭一夜未眠,一直在書房待到天亮。第二日一早,他便穿戴整齊,收拾妥當,準備前往齊王宮。

一出門,顏青已經等在那裏,“我也要同去。”

無詭瞧她一眼,“我是去面聖,你跟着……怕是不方便吧?”

到目前為止,兩個人是合作的關系,沒必要針鋒相對,保持友好比較好,默契的,兩個人在這方面達成共識。

顏青一笑,面若桃花,“我在轎攆裏等你便是,我只是想提早知道消息,可好?”無辜的眼神看着無詭,無詭沒有拒絕。

顏青低下頭,長發垂下遮住了她淡笑的嘴角,其實,他也不是那麽難以接近嘛!

一身黑色官服穿在無詭身上,很合身也很襯着世子,加上不錯的容貌,真是賞心悅目到了極點。

顏家再奢侈也是江湖人的奢侈,落魄公子再樸素也姓着仲孫,有着最尊貴的姓氏。這是顏青見到轎攆時,心裏冒出來的想法。上了轎子,顏青就開始閉目養神,一點也沒有憂心的樣子,又一次出乎了無詭的意料,他想吓吓她,“如果陛下沒有同意你的提議,那我只好先殺了你。”

顏青張開眼看他一眼,微微一笑,“他會同意的。”回答得斬釘截鐵。就算心裏一分把握也沒有,就算手心裏已經有微微的汗水,她也半點不露出來。

“你是哪裏來的自信?”無詭好奇地看着她,這樣一個小小的姑娘,臉上稚氣未脫,卻是一副老成的樣子。

顏青笑答,“世子殿下,我哪裏有資格自信,我只是這麽期盼着,希望可以留下這條小命茍活。”說的話無比謙卑,無詭微笑,再沒說什麽。

轎攆裏陷入一陣怪異的沉默中。

兩個人一個在朝廷一個在江湖,談不上阿谀奉承卻都鮮少樹敵,都是習慣用微笑掩蓋內心的想法,藏着自己的實力……不管是朝廷還是江湖,這樣的人,才是活的最長久的吧,只要,他或者她沒有野心。

很快到了宮門口。馬車順利地入了宮門。顏青雖然是江湖人,但也懂得馬車是不得入宮的,莫非是皇親國戚所以格外開恩?雖然好奇,顏青也沒有問,掀起簾子一角向外看去,無詭小聲怒道,“你是找死嗎?”顏青急忙放下簾子,臉紅了紅。

到了第二道城門外,馬車停了,無詭整了整官服,臨出轎門前囑咐顏青,“待在這裏別動,也不要掀開簾子,想死不要拖累我。”

顏青乖巧地連連點頭。

宮門口距離禦書房還有一段路程,無詭不急不緩,漫步前行,比當朝元老的步子還要慢。

齊滅周後,齊天子分封天下,正是諸侯國林立之時,三十多年後的今天,随着各別諸侯國的逐步強大,如今的齊天子已經名存實亡,只是擔着個天下共主的名義而已,預計再過個三五年,有些個諸侯國,怕是要蠢蠢欲動了,這個天下,勢必要重新洗牌了。

當年同為皇子,一個登上王位,一個帶着他在外逃難十五年,這是在延續上一輩的命運嗎?他呢?是不是在諸侯國強大之前,做些什麽?

無詭靜立在宮門前,等候齊王的召見,過了很久,公子寧錯開門走了出來,寧錯是皇長子,也是太子殿下,可謂天之驕子,齊國的七大公子之中,寧錯是排在首位的公子,才華橫溢不同凡響,是傳說中的将王之才,性子自然傲慢得緊,走出門反身關門,關門之前态度謙恭有禮,關門以後展開腰間的折扇正欲往前走,瞧見無詭,頓時合上扇子走上前去,“無詭賢弟,難得一見啊!父王給你的差事可辦妥了?”

無詭嘴角輕輕上挑,毫無感情的一張笑臉,寧錯與他是同年紀的,可是地位卻是天壤之別,一個是王位繼承人,一個卻是被人看不起的臣子。人說,一個人從一出生,命已定,他不相信,低頭行禮,“啓禀太子殿下,沒有!”

這是每次相遇都會上演的戲碼,這樣的調侃無詭已經習慣,他謙卑地弓着身子,等着寧錯過去。寧錯也已經習慣了他的惜字如金,深覺沒勁,橫了一眼,也走開了。

很快的,齊王便傳無詭進殿。

無詭走了進去,行大禮,“臣仲孫無詭叩見吾皇,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齊王笑着起身,走下殿來,佯裝攙扶無詭,無詭也順勢起來了。“免禮免禮,你父親可好?他許久不進宮來見寡人,寡人很是想念啊!”

無詭忙說,“謝皇上挂念,父親也想進宮看望皇上,只是近日偶感風寒,身體不适,不能前來,還請皇上見諒。”

君臣間聊着閑話,這一幕大概每次觐見都會上演,不知情的人瞧着應該覺得倍感溫馨吧,只可惜各自陰險的嘴臉都藏在虛僞的客套裏。他的父親身體好得很,除了必須到場的場合,很少進宮見皇帝,而皇帝也決不會想着見他的父親。

齊王對他是疑惑的,在外逃難這麽多年,如今回來無權無勢,一切都要從頭開始,再建立自己的勢力已經晚了,雖然如此想着,但齊王對眼前的這個孩子,也是百般疑惑。看這個沉默的樣子,辦起事來也是拖泥帶水,真如外面所傳的庸碌無為?言談舉止溫吞有禮,是深藏不露嗎?

想到這裏,那皇帝開懷一笑,屏退了所有的人,開始聊起了正事。

無詭謹慎開口道,“這幾年,朝廷的情報總是不夠詳盡,也常常出現纰漏,而宮中的防範也日漸懶惰,長此以往,會被人鑽了空子,趁虛而入。……”

齊王頓住,這段時間因戰事緊迫,情報就顯得特別重要,遲到的情報、纰漏的情報,頻頻出錯,延誤戰機,于是君臣都意識到在情報網這個方面需要改進,可是如何改進,由誰改進,又成了無法解決的難題。

如果他今天也只是說說而無具體辦法,那他就要發火了。

“……,況且,這些年來,朝廷一直靠江湖來解決一些難解決的事情,後患無窮,我覺得皇上應該有個由自己把持的組織來解決問題,刺探我們需要的情報,做我們自己的防範,關鍵時刻還可刺殺敵軍首領。”

齊王顯然是第一次聽到這個辦法,微愣,接着說,“有這樣的組織固然好,但是……”

“……論起刺探的功夫,朝廷遠遠比不上江湖,論起江湖裏刺探最厲害的,那就要數顏家了,正巧前幾天為顏回下圈套的時候,圈住了一個人,我與她達成協議,她挑選幾個顏家裏刺探刺殺的各中高手,訓練我們的人,再由她殺掉顏回,以解除我們的心頭大患。”

皇帝先是皺眉,思量了片刻,“只是,這人可靠嗎?”

“可靠不可靠于我們并無分別,此刻去圍剿顏家着實不适合,而有人願意用性命去殺顏回,我們為什麽不利用呢?而這被訓練的人,也是皇家精心挑選的。訓練的過程更是在我們眼皮底下秘密進行,如何也不會出現纰漏。”

皇帝點頭,覺得此法甚好。

無詭見皇帝點頭,便接着說道,“但她需要一些酬勞,我還沒有應下來,還請皇帝定奪。”

“但說無妨。”

“她要……薊、箻、栢這三座城池的官鹽權三個月!”

在帝王眼裏,對這些官鹽能産生的銀子并沒有概念,于是沒有說話。

“但臣沒有應允,臣想不如我們就給她栢這一座城池的一個月官鹽權好了,對于她來說,已經是一大筆銀子了。”

皇帝點頭,一件心頭事算是有些眉目,甚是開心,又與無詭多聊了一會,無詭便退下了。

此後,皇帝一直處于一種沉默之中。過了很久,才對旁邊的舍人說,讓白城來。

白城是皇室禦用最精英的刺探。見了齊王,齊王吩咐了兩件事,探一探仲孫無詭及他父親的底;探一探那個背後的顏家人到底什麽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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