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毒發危機
“查出解藥了嗎?”老伯拿出藥丸細細觀察着,随口問道。
顏青機械地搖搖頭,卻忘了老伯根本沒瞧她也沒看見。急忙說道,“還沒有,還差一味。”
老伯點點頭,“跟我到離閣看看能不能查得出。”
“離閣?……我沒資格去離閣……”顏青的目光追随着已經走遠的忠伯的背影喃喃自語道。
誰知老伯竟聽到了,站住回頭說道,“放心,只有我知道。”
顏青處于震驚之中,機械地跟了上去。
走到樓梯才緩回心神,“忠伯,為什麽幫我?”
忠伯停頓了一下,不答反問道,“找到丢失的秘笈了嗎?”
“還沒有!”顏青皺眉。
老伯把離閣的鎖打開,推開厚重的門,率先走了進去,待顏青走進,關上門,拿出了一本書,遞給了顏青。
顏青定眼一看,正是那本丢失的秘笈。
“怎麽會?”顏青疑惑地看着老伯。
老伯說,“這是靈兒拿回來還給我的,你找不到是自然的。”
靈兒……顏青霎時懂了,“靈兒是怎麽學武的,她的功夫,是老伯您的指點嗎?”
“也不全是,她剛來顏家的時候是纏着顏修,顏修自然不肯,便推給了我,我在晚上的時候,會給她拿一些書看,也只是推诿。後來我發現,她竟有過目不忘的本事,練武天賦異禀,便常常給她一些指導……”
顏青看見忠老伯臉上的淡笑,她可以想像出那個畫面,小女孩快樂地練着功夫,老伯伯在旁邊慈愛地看着笑着,這樣美好的生活,為什麽她從來都沒有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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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老伯話題一轉,“我之所以會幫你,是看在你為她收屍修墳的份上。她生前你對她也極好,我相信你們曾經姐妹情深過。……你在她之後來顏家,那麽你可知道,她是怎麽到的顏家?”
“我只聽說是顏修帶她回顏家的。”
“顏修對靈兒,是有再造之恩的。”忠伯踱步到窗前,透着窗紙,望着窗外那抹朦胧的月光,沉靜很久,才緩緩道,“在遇到顏修之前,靈兒被賣到妓院,**看她年紀尚小,長的漂亮可人,訓練她琴棋書畫,以後是要賣好價錢的,靈兒自然知道這些,幾次想跑,都被拖回去毒打,最後一次,在被拖回去的途中,遇到了顏修,顏修本無意相救,但靈兒夠機靈,撲到顏修身上,那些人自是不讓,顏修無奈還手,那些人哪是他的對手,很快便被打退了。靈兒哪也不肯去,無家可歸,顏修便帶她回到顏家,放在火房,只求安生。”
顏青聽完,點頭。這就是為什麽不管她怎麽對靈兒好,也不及對她不理不睬的顏修。對于靈兒來說,幫助她脫離苦海的,是顏修,不是她。
就算在那個時候靈兒遇到的是她,她也無能為力,那時的她還不夠強大,救不了她。
想到這裏,顏青緊緊地握緊了身側的拳頭。
“那她為什麽想殺我,是因為顏修嗎?”
“本來,一切都好好的,直到你登上了護法的位置,就都變了……原本她想學武就是想幫助顏修,想助他成為護法,再成為家主,原本她以為那是顏修的位置,可是沒想到,做上護法的竟然是你。”
顏青點點頭,解了她心中一直以來的疑惑,不知為什麽,竟覺得這麽難過。
老伯接着說道,“最初發現端倪的時候,是我的房間裏無故多出了一筆銀子,而隔日,顏真因為追查那筆銀子就死了,後來,秘笈丢失,顏豐欲殺你,而我又瞧見她偷偷練習九轉斷魂內功,我才發現一切,可是那時大局已定,無法挽回了,……顏豐那孩子也被她無故殺死,我想阻止已經來不及……”
忠伯撫摸着手裏的秘笈,“靈兒真是一個武學奇才,普通人學這門功夫,至少要花一個月的時間,也有走火入魔的危險,就算是天賦如家主,也要七天才能學會,可是你知道靈兒用了幾天嗎?四天!她偷練這個秘笈,只為了對付你。”
在這個樓閣之上,兩個人都沉浸在一種無法抑制的悲傷裏。
倘若,靈兒是被江湖正義門派所救,那麽,她的生活會不會好過一點?倘若有俠義之士對其進行引導,那麽,她會不會成為一代俠女?
為何偏偏是在顏家?偏偏是在顏家??顏家是救了她,還是毀了她?
“你們這兩個人,平日裏費盡心機保她,可最終竟然合力結束了她。整件事的是非對錯,已經理不清了。但終究是你們害死了她,等你逃過這一劫,我們再算這筆帳。”
顏青點頭。“如果那時我還有命的話……”
在離閣耗了兩個時辰也沒找到答案,顏青心思有些亂,便放棄了。
從漠觀樓出來,天已經全黑了,走在路上的顏青恍惚地想着顏靈兒的臉,如果自己的心思再細膩一些,是不是就能發現她的不同了?是不是就能阻止她了?
顏青自嘲地想着,她費盡心機保護的孩子,竟然功夫不輸給顏回,這是多麽大的一個嘲諷?
忠伯嘴裏的靈兒是天賦異禀的習武奇才,甚至不需高人指點,在漠觀樓裏更是來去自如,覽遍群書,還有一目十行過目不忘的能力,而她呢,只是一個會努力的女子,甚至無法保護自己,她所擁有的,惟有努力和堅持而已,一個只知道努力和堅持的笨蛋,到底該不該繼續走下去?爹娘……會覺得她丢臉嗎?
想着想着,她笑了,想這些還有什麽意義,她已然走到生命的盡頭。
安靜的姑娘,文離見過,但是消沉自卑的姑娘,文離還是第一次見。
姑娘是那種就算是生死旦夕間,也鎮定自若讓人瞧不出她已經怕得要死的人,這時候的姑娘,會讓對手膽怯,可是現在這樣失去了光彩的姑娘……是放棄解毒了嗎?還是,放棄了活着?
“姑娘。”文離忍不住要問,“有辦法解了嗎?”
顏青搖頭。突然覺得視線變得模糊,耳朵嗡嗡地響着,吵得她頭疼,胸口好悶好悶,顏青頓了一下,假意擡頭看着天空的明月,潇潇灑灑的樣子。顏家暗樁無數,如果此刻她露出了弱點,那麽明天就會傳遍顏家,到時她便孤立無援,等着死吧!
“文離,我有些累了,你背我可好!”顏青輕聲問道。
文離自覺不對,說了句,“好。”
他蹲下身子,顏青趴在他的背上,她還是第一次趴在男人的背上,原來是這麽溫暖的感覺。如果是在中原,這怕是于禮不和要結婚的吧?她是江湖人,不拘小節慣了,迷迷糊糊中,她想着,如果照她偶爾看到的閑書上所寫,如果她童年的家還在,那麽依她現在的年紀,已經可以參加各種百花盛宴了吧?會看見各種貴公子嗎?爹娘會把她許給什麽樣的人家呢?會像文離這種後背暖暖的公子嗎?
“文離,你是來自中原嗎?”
“姑娘怎麽突然問起這個?是的。”
“中原的姑娘,到了我這個年紀,都在做什麽?是談婚論嫁了嗎?”
文離想起那些,臉上露出洋溢的笑容,“如果是名門千金,應該是已經被媒婆踏破了門檻,上門提親的會絡繹不絕,但幾乎見不到本人,只傳說于市井之中,哪家的小姐琴談得好,哪家的小姐刺繡繡得好,中原講究女子無才便是德,如果姑娘生在大戶人家,說不得沒人敢娶呢!”
顏青嘿嘿笑了兩聲,“那除了名門千金呢?”
“那就是些小家碧玉了,這些姑娘無緣進宮或嫁進富貴人家,只能嫁給門當戶對之人,倒也幸福。未出嫁的姑娘,會戴着面紗逛着花會廟會,最熱鬧的要數元宵燈會,淘氣些的姑娘會女扮男裝走在街上吃着小吃,姑娘吃過臭豆腐嗎?如果姑娘有機會到中原,一定要嘗一嘗,不要怕那個味道,吃起來真的很香的。不過姑娘記得要扮成男裝,這樣才不顯眼……”文離不停地說着話,從來沒有話這麽多過,他怕姑娘被人瞧出了有問題,他怕自己一個人應付不過來,他更怕姑娘抛下他離開。
“原來,這世間還有這麽多我沒嘗試過的東西……”語氣裏滿是對這人世間的留戀。
顏青恍惚地看到了歆園。終于支撐不住,嘴角的血滴在文離的身上,眼睛再也撐不開,陷入沉沉的昏迷中。
文離聞到血腥味,焦急不已,怕被瞧出異樣,也不敢快走,走進屋子,放下顏青,見她已經昏迷,他搖晃着她的肩膀。片刻之後,顏青才被搖醒,皺着眉,忍着疼痛。
顏青自知毒已發作,性命不久,不挺而走險是不行了。她讓文離去拿那個藏在深處白布封口的罐子,那裏面的毒蟲是她養的最毒的蟲子。
罐中本來養了七只,一次意外的毒藥,竟使得罐中毒蟲相互撕咬,她本以為一夜之間全死了,後發現一只毒蟲活下來,變得通體雪白,懼光,在燭光下會泛着淡淡得白暈。常常一動不動的待着,不了解的會誤以為它死了。
顏青把這只毒蟲夾到小碟上,它沒一絲掙紮,如死了一般。
是不是毒性越大的蟲子越是安靜,就如同人一樣,越是厲害的人物越是讓人瞧不出,就像……顏靈兒一樣?
看着,瞧着,像是在下定決心。
“文離,我要賭一把了,如果我賭輸了見了閻王,你就去找顏并,讓他把欠我的,都還在你身上,不管是安全送你離開還是留你在他身邊,務必護你周全。你也好自為之。”
文離沒想到他等她醒來,竟等來這麽一句話。他無法相信地怒道,“姑娘,你這是尋死嗎?”他突然想起以前姑娘做的試驗,給小狗喂食毒藥,然後用毒蟲去清毒,毒是清了,最後那只可憐的小狗也死得非常慘,後來姑娘再也沒試驗過。“姑娘是要用它清你的毒?它就算是清了你的毒,你怎麽控制它,怎麽控制它?更何況你并不能确定。”文離從沒有過的怒意,“姑娘是要陷我于不仁不義嗎?姑娘是要棄我于不顧嗎?”
顏青眼神沉靜,當她的手接近毒蟲的時候,它蠕動了一下,像是聞到了味道。家主的毒藥果然可怕,這還未見血呢!
她擡頭看着文離,“那,你有別的辦法嗎?控制它再想控制它的辦法,現在不試試,就只有死路一條了。”
文離沉默了,是啊,還能怎麽樣,還有別的辦法嗎?本來,這些都是應該由他來承受的。
顏青瞧着異常興奮的毒蟲,想着,會是怎麽個疼法?她能耐得住疼嗎?又想着,疼應該是不幸中的萬幸,那總說明,她還活着。
“如果我無法忍痛叫出聲來,記得點我的啞穴,或者打暈我,如果我劇烈掙紮,就捆住我,不要手下留情,捆死死的,這是在救我,記住了?”
文離只能點頭。
顏青割破了手指指尖,鮮血從指尖冒出來如斷線的串珠一般滴落在地上,毒蟲聞到味道,已經開始興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