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寒冰洞穴
顏修站住了,背對着他們。
顏青看着那個背影,輕輕問道,“不想讓我管的原因,是覺得對顏靈兒心存虧欠,一心想死嗎?”
那個背影站立了一會兒,沒說話,離開了。
“別愣着了,我去見無詭。”
“這個時間?到那正是吃午飯的時間。”
“顏家的飯菜你沒有吃膩我已經吃膩了。讓顏并跟着我就行了。”文離已經是護法,無法跟顏青出來。
顏青和顏并兩個人騎着馬,慢悠悠的在路上晃着。
“家主的毒蟲想到法子了嗎?”顏并先打破沉默。
顏青轉頭看向這個高大英俊又有一身好功夫的男人,“還沒有,船到橋頭自然直,不急。”一頓,問道,“沒有封你為護法,你沒有怨恨我的意思嗎?”
顏并看着前面的林間小路,因為樹葉的掉落枝桠變得光禿禿的,更因如此,這條路才灑滿了耀眼的陽光,顏并邪氣一笑,“顏家的家主和護法這兩個位置,被數不清的人命鋪墊在那裏,一股子血腥味,坐着都覺得不安穩,對我,根本沒一點吸引力,我倒是羨慕顏巴他們,可以有機會戰死沙場,只可惜當時我并未在顏家而錯失了機會……這麽想來,如果有一天可以退而求其次,離開顏家在江湖上走一走也好。”
一時間陷入沉默之中,顏青騎在馬上,緘默不語,不知在想些什麽,顏并以為是說得過了,便話題一轉,問道,“家主是喜歡紅色嗎?這幾年很少見到家主,但見到必是紅色衣服。”
顏青擡頭,微閉雙眼,感受着難得的陽光和透着溫暖的風,神秘地說道,“有一天,如果我還有命的話,也許你會知道我為何必穿紅色,那時,我會讓你知道的。”
說完顏青睜開雙眼,眼裏再沒了笑意,清清冷冷的眸子,拉缰繩快馬飛奔,顏并也不再問,追了上去。
到了司寇衙,無詭還未用飯,見顏青來了,吩咐廚子做得豐富一些。先進了書房談起了正事。
無詭拿出一個盒子,揭開蓋子,裏面一個帳簿一摞銀票,“這裏是栢城的一個月官鹽收益,為防止夜長夢多,我把上個月的整理出來給你,也是一樣的。”
顏青拿出帳簿翻也未翻便遞給了無詭,“我信得過公子,我雖不在官場,但官場之道我還是懂一些的。”說着就要拿一些銀票,無詭按住了她的手,“那是官場,你是江湖人,我們就不要來這些虛情假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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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青一驚,臉瞬間不争氣的緋紅,就算親近如文離,也沒如此肌膚貼近過,無詭也自覺失禮,抽回了手。兩個人倒是難得的尴尬。
顏青輕咳一聲,拿出銀票,分成了三份,把其中兩份放回盒子,另外一份在桌子上未動,“公子,這些銀票,也許有一天會成為我保命的錢,所以我不能拿回顏家,可以……先放在公子這裏嗎?”
無詭伸手把銀票拿在手裏,回道,“好!”然後又問道,“你好像總給自己留後路,你有沒有想過,或許有一天,正是因為你不是把自己放在絕路上,才會輸?”
顏青愕然擡頭看向他,想了想然後說道,“輸只是一時的,如果命沒了就連翻盤的機會都沒了,什麽時候都是保命第一,輸贏第二。”
無詭沒說什麽,但也并不贊同,輸,是他容忍不了的。“走吧,我們去吃飯。”
一出門,顏青就把盒子交給了顏并,“這是我和文離拿命換的,回去就給顏修吧。”
顏并知道那次顏家人齊力把顏青送到這裏的事情,拿盒子的手握得緊了緊,“拿命換的”這句話說得很輕巧,可真正死裏逃生的心情,哪能這一句調侃就能表述得清的。
此時的顏青早已和世子兩個人朝着偏廳走去,顏并随行跟着,這時正巧看到顏巴等人,顏青只是略微颔首,顏并與他們相熟,與顏青說了一聲以後,便和大夥吃飯去了。
之後顏青發現無詭沉默了很多,走到廳堂,酒菜已經擺好,二人落座,酒過三巡以後,顏青放下手中的杯子,也放下筷子,看着無詭。無詭知她有話要說,也放下酒杯。
“公子心思頗重,是在想顏并與那幾個人吃飯的事情嗎?是在疑心嗎?”
無詭沒說話,算是默認。
“如果是這樣,我是不是也該疑心被那幾人套出我的情報來?”
無詭聞言笑了。
“公子,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如果不能人盡其用,那還是讓他們跟我回顏家吧,如何?”
無詭看她的眼睛,是在試探嗎?
“怎麽,不想嗎?當年是顏回作為家主,他們走了我覺得是好去處,如今我坐上家主的位置,自然再不會虧待他們。”
無詭意味深長,說道,“是不想,這幾個都是個中高手,讓你帶走,太可惜了。”
顏青目光微垂,“你可能查探過顏家,但顏家的殘酷,還是超乎你的想象,這些人都是經歷過腥風血雨的。他們自然知道自己在什麽位置,有什麽職責,所以,如果你有一點懷疑,請把他們還給我,如果你想用他們,請不要有半點懷疑,否則,就太讓人寒心了。”
“這也是你今天的目的之一嗎?”無詭問道,帶着笑意。
“是的,如何?”顏青眉毛一挑,問道。
“那好吧,我就應你的要求,在用他們的時候,不會有半點疑惑,直到他們背叛我。”
顏青點點頭。兩個人又開始閑聊起來。
顏并與那幾人見面以後,随便吃了一些飯,在衙內随意找了個地方就聊開了,六個人有站有坐,各有一番風采。衆人皆知曉這種見面還是大大方方的好。一群人嘻嘻哈哈,如果是在顏家,肯定不會如此歡樂的。
顏巴首先問道,“顏回真的死了?你親眼所見?”
顏并點頭稱是。
顏世接着問道,“真的是因為生死賭局?顏回怎麽會敗呢,太不可思議了。”
顏并微笑道,“我到現在也覺得不可思議。”
“那個過程你見到了嗎?”顏關問道。
“沒有,當時議事堂只有顏回和家主兩個人,我本來和文離在外面已經想好了,等兩駐香,如果再不出來,憑我們兩個人的能力,至少要保她性命,但沒想到,顏回真的死了。”本來顏并想讓大家猜猜顏青是怎麽清的毒,後來一想他們也不是顏家人,也就不說了。
“你為什麽要救顏青?”顏輪很不解地問道。
“自然是因為我欠她,到現在都欠着,還沒還清呢!”于是,顏并便從顏真的死開始講起,講到顏青設計抓顏靈兒,顏修親自殺了顏靈兒時,衆人皆吸了一口涼氣。又說道生死賭局的始末,尤其是顏青為文離試毒,并在給家主的水杯裏下毒,由議事堂那天的香囊引出,使毒發作,衆人當成一個傳奇故事在聽着。
顏并講完以後,便好奇地詢問道,“你們幾個江湖人,訓練那些官吏之子,順利嗎?那些官吏之子真的會聽你們的話?”
說到這裏,那幾人倒是歡快地笑了起來。顏顧又講了一遍到訓練場第一天發生的事情。
顏并贊了一聲,好手段。
當然,這一場見面笑談,自然有人看着記着,這幾人也知道,但對于公子無詭的不信任,也無可奈何,只希望在經過時間的流逝,可以見證他們的忠誠。
直到顏青來傳話,顏并才與這幾人道別,臨別時沒有任何後會有期之類的話。
顏并走到偏廳外的時候,聽到無詭說,“可能,你這一世都用不上這句話,但我想,我還是再說一次比較好,如果有一天你逃無可逃退無可退之時,記得來找我。”
“謝謝,如果真有那麽一天,我會考慮的。”
無詭翻了一下白眼,知道她沒往心裏去。
顏并耳力極好,隔着緊閉的門聽到這番話,愕然擡頭,不明白這個公子無詭到底是什麽意思,畢竟顏青現在已經是顏家家主,還有什麽逃無可逃的時候呢?
兩個人出了門便直奔顏家。
自此以後,顏青便不問顏家事,專心研究起怎麽控制毒蟲,回想毒蟲的由來,又培育出三只,分別放在了三只兔子的體內,這很殘忍,但顏青沒有辦法,一直也沒試出來解藥,毒蟲不受控制。
第一只兔子挺不過毒發三次便死去了,發毒時間間隔較短。
第二只兔子在發毒第五次的時候,疼得嗷嗷直叫,如瘋了一般,在地上打滾甚至撕咬,直到筋疲力竭,躺在那裏還在渾身痙攣,顏青難過地流下眼淚,為兔子難過,也為未來自己也會如此而難過。
她實在看不下去,抽出腳踝處綁着的匕首,直插入它的小身體,“到陰曹地府再找我算帳吧……到陰曹地府再找我算帳吧……”
也不知過了多久,顏并來看顏青的進展,見到的竟是顏青坐在地上抱着渾身是血的兔子發呆,他把兔子從她的懷裏抓出來扔了好遠,喊她她也聽不到,他把她拉起來,衣衫都是血的顏青渾渾噩噩,顏并叫不醒她,抱她入懷,直到她慢慢緩回神,才緩緩說道,“顏并……我沒有辦法了,沒有辦法了……”
顏并的手安撫她的後背,“沒關系,有我呢,我們一起想辦法。”
過了好長時間,顏青才真的緩回神,恢複了本來的樣子,滿不在乎的語氣說道,“沒關系,最多不過是一死。”
“你有試着把它們放到冰洞裏嗎?”顏并突然問道。
“冰洞?”顏青一臉迷茫,眼神空洞洞的。
“是的,在顏家林子再往西去的低窪處有個洞口,簡單修葺的石階通往地下,裏面有個冰室,那些冰常年不化,毒蟲是極寒之物,應該會喜歡吧?”
顏青眼睛裏閃着光芒,“那我們今天晚上就去吧?”
顏并點頭。
等到深夜,兩個人把唯一存活的兔子放在筐內,前往那個冰洞,一路上顏并用他較好的洞察力和耳力,帶着顏青險險躲開暗樁。
出了林子,就沒有暗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