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亡命鴛鴦
顏青笑了，“是我。”她割開他的繩子，“能走嗎？此地不宜久留，我們要趕快找個藏身之處才行。”
他下意識地叫她顏青，但沒關系，不是嗎！
他見她的神情，恍然道，“我不該叫你顏青，會給你帶來麻煩，我不該叫你顏青，顏青。”聲音有些低啞。
“沒關系的，就顏青吧，現在已經到了齊國邊境了，沒人會給我帶來麻煩了。能走嗎？”她摸摸他的頭，有些發燙，但她身上沒有任何藥，殺人的毒藥、救命的靈藥都沒有。她想扶他起來，但他竟一點力氣也沒有，幾次嘗試，也沒有成功。
顏青笑道，“公子，我得背你走了。”她把她的披風披在了他的身上，身子轉了過去，蹲下，背對着他，那個小小的身子，能背動他嗎？就算背動他，能逃命嗎？“顏青，你走吧，不用管我，都是命裏的定數。”
她轉過身子看着他，看着他不再堅定的眸子，“公子，你信命嗎？你若信命，就不會回到那個随時要你命的朝堂之上，我也不信命，我若信命，當初就不會越獄去找你，更不會逃出顏家。”看他漸漸清明的眸子，她才不再說話，轉過身子，背他起來，身子搖搖晃晃勉強站住，她只有一個信念，她一定要離開這裏，帶他離開這裏。
她雖然不矮，但無詭更高大壯碩些，她很艱難地走每一步，幸好原來路上的積雪并不多，腳印也淩亂，而此時又飄飄揚揚下起了大雪，大雪很快蓋住了她身後的腳印。老天是看見她的誠意她的堅定，在幫她嗎？
無詭自知身中劇毒，而她又身體孱弱，可以感覺到她汗濕的後背，他實在不忍，“放下我，你走吧！”
“別說話了，保存體力，我是不會扔下你的。”不敢騎馬，怕被追蹤，也不敢沿路行走，怕遇上往返的搜查隊，最好往山林深處走，走得越錯綜複雜越深越好。走過一公裏，旁邊是座小山，山上有個樹林，而此處腳印淩亂，應該是他們搜人時留下的，正好可以掩蓋她的腳印，她背着他往樹叢深處走去。
進樹林沒幾步，她就走不動了，只覺得兩腿酸軟，扶着樹喘了會氣，她不能放下他，一旦當下，她怕她再沒有力氣站起來。
又不知走了多久，已經沒有了淩亂的足跡，雖然還不夠深，但顏青已經走不動了，幸好發現了一個矮洞，只能容納兩個人的洞口，坐直身子差一點點就會碰到頭。
顏青扶他躺進去，摸着他的額頭，又摸了摸脈，除了中毒以外還有風寒。脫了他的衣服查看傷勢，看到大大小小的傷口數不清地躺在胸膛上，想來後背的狀況也不會好。能撐這麽久，已屬不易。
她把那件厚實的披風蓋在了他的身上，這個地方雖然不暖和，但跟外面的寒冬天比起來好太多了，她要出去給他找些藥材。“公子，你在這裏休息，我去給你找些藥材，你的毒要趕快解了。”
無詭眉頭微皺，拉住她的衣袖，“不要走，外面太危險了，到處都是追兵，他們找到你你就沒命了。等等我就好了，不要走，好嗎？”
“可是……”顏青心裏焦急，還是想出去。
“答應我，別離開我，好嗎？”他慘白的臉，嘴角微翹，“相信我，我自己會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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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青看着他只抓着她的衣袖的蒼白的手，她溫暖一笑，“好。”
見她終于坐下，坐在他身邊，他才松了口氣，感覺非常困，但是他不想睡，他怕一睡就再也醒不來，再也醒不來就再也看不到她了，他想起一個問題，問道，“顏青，我問你，你逃出顏家以後，如果不是因為毒發聞人遠帶你來找我，你會找我嗎？”
顏青頓了一下，看着他的眼睛，那雙眼睛對她，一直是很真摯，她便不想說謊了，“應該不會。”
他一笑，“我雖然知道是這個答案，但聽到仍有些失落呢，顏青，你是不相信我嗎？”
“我出現在公子身邊，是禍，試想一下，如果不是公子在意我而讓老王爺心存疑慮，就不會調回幾個公子，若幾個公子不回來，也許你就不會這麽快被那老皇帝盯上，這樣，還不說明我是公子的禍嗎？”坦誠以對，是第一次嗎？
無詭微微搖頭，“不，你從來都是我的福，不是我的禍，老皇帝對我下手是遲早的，而你，救我才是真的。”
顏青溫暖一笑，見他愈來愈沉重的眼皮，說道，“公子，睡吧。我守着你。”
他的頭枕在她的懷裏，她的兩只手輕柔地按摩他的頭部兩個穴位，這是一種安神的按摩手法，無詭很快就睡去了。
“公子，等我，我會讓你活下去的。”安置好他，她便出了山洞。
白鬼丸的解藥成分倒是很簡單，但是這個季節卻是采摘不到的，這裏離百礦鎮還有幾十公裏不到的路程，腳程快些來回不會超過幾個時辰。
如果這樣，有可能被人查到蛛絲馬跡，但……救人要緊，先救人吧！
打定主意以後，顏青悄悄前往百礦鎮，路上幾次遇到敵人，顏青在路邊潛伏，悄然躲過。
藥鋪不大，藥材也很普通，只需要三種，耽誤了一些時間做成藥丸，有配制了一些退燒的藥，和一些金瘡藥。
又買了一些大餅方便攜帶，顏青這才往回走。
到了洞裏掩藏好，給他吃了藥丸，休息了一陣，他的毒才算解了。
但仍有些發燒，體弱，要吃些有營養的東西才行，如果她能下套子抓些野味會更好，但現在外面搜的那麽密，她不能冒險。
“好些了嗎？”顏青見他醒了，問道。
“好些了。”無詭坐起來靠在石壁上。
顏青靠過去，“把上衣脫掉。”看他遲疑，解釋道，“你身上的傷不處理，會感染還會令你發燒的。”
無詭脫掉上衣，顏青給他上藥，前面和後面的傷口數都數不清，有的還在滲出血，上藥的時候應該很疼才是，無詭的臉上冷汗直流，但他愣是沒哼一聲。
“你身體上的傷是他們拷打的嗎？”上完藥，顏青問道。
無詭小心穿上衣服，“是啊，我倒想起來我記得他們押着我已經往回走了兩天了，你沒有離開，反而回來了。”
“嗯，幸好帶了救命的面皮和衣物，我小心謹慎的性子又救了自己一命，喬裝以後我便不怕他們找到我，我很擔心你和聞人遠，就回來了。沒想到沒找到他，倒是找到你了。冷嗎？我不敢籠火，怕他們順着煙找到我們。”顏青道。
“看來，我欠了你一命。”無詭溫暖一笑，道。
顏青哈哈一笑，“那你以後該還給我才是，自從救過聞人遠以後，我發現救人真是一件極好的事情。好了不說了，這裏不是久留之地，雖然有些大餅充饑，但太冷了，要想些辦法脫身才行。”
“那麽夜裏我們再離開吧。”無詭想了一下，說道。
顏青點點頭，又問道，“公子，你有沒有想過，就算我們幾個都還活着，在百礦鎮重聚，也不過是七個人而已，七個人想拿下那個土匪山，有可能性嗎？可是如果這時候回去對齊王複命，公子也将必死無疑。”
無詭嘆息了一下，才道，“是啊！進退兩難，老皇帝這個主意真是狠，簡直就是不給我活路。但也不是沒有可能性，辦法總會有的。就算只剩下我一個人，我也要拿下術山。偏偏要證明給那個老皇帝看看。”
顏青一笑，好像料定他會如此，“看來我們沒有退路，只能進山了。”頓了一下，又說道，“可是，就算你能拿下那個土匪山，立下大功，等你凱旋歸朝，迎接你的不過是另外一個更可怕的陰謀等着你，那老皇帝怎麽會放過你？”
“你知道的，我沒退路，那是父親要走的路，我總不能扔下父親不管不顧，刀山火海我要走，舉步維艱也要走，既然是父親的路，我就該為父親鋪路以盡孝道。”無詭無奈一笑，“父親一朝登位，我也就可以放下一切，浪跡天涯了。”這會是一個夢嗎？
他們都背負了太多的東西，承受着本不該承受的重量。腳下的路又無比艱難，浪跡天涯嗎？真的可以仗劍走天涯嗎？
如果……如果兩個人聯手，是不是彼此都輕松些？所以，你幫你的父親鋪路，那麽我幫你鋪路嗎？
這次回去，敗了就是死，若是凱旋而歸，必定要有封官封賞，那樣的話，反而離死期更近了。
顏青想了很久，才說道，“公子，可能我說這些尚早，但我習慣了想得遠，若公子凱旋歸朝，辭掉任何封賞，以養傷為由，放下手裏擁有的所有。”
“你要我放下？”無詭眼睛微眯？把這些年辛苦積攢起來的實力放下？
“是的，皇帝眼裏揉不得沙子，更何況你所有的實力都不是你的盾牌也不是你的利劍，而是你的催命符。”顏青解釋道。
“你要我忍嗎？你要我躲起來嗎？這一忍再忍十年，還是二十年？等那個老頭子下地獄我才能動手？顏青，你在逗我嗎？”無詭哼笑。
“我沒有在逗你，你忍，是為了避其鋒芒，韬光養晦。”顏青誠懇道。
“顏青，你說的我都知道，可是，我韬光養晦避其鋒芒，那我如何出擊？你要知道，我是孤軍奮戰，沒人幫我！”無詭看着顏青，眼裏的神情另顏青心頭微緊。
顏青歪着頭，眼裏閃着光，“誰說你是一個人，我幫你就是了。我就是你手裏的那把利劍。”
無詭微愣，然後搖搖頭，道，“我真是越來越不懂你，原來還避我如蛇蠍，剛剛救我一命，現在又要幫我，你……到底在想什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