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陷入地洞(二)
無詭脫下外衣蓋在了她的身上。“真是個堅強的姑娘。”他喃喃自語,看着她,微皺眉,“跟着我才這麽受苦,無論如何,我都會送你出去的。”待過去兩個時辰,無詭也困頓得不行,看她熟睡的樣子又舍不得叫醒她。
她的身子縮成一團,微微地發抖,他伸過手去摸摸她的手,冰涼,“這要如何是好?”洞內潮濕又冰冷,她身子這麽涼,這麽睡下去會生病的,而那個保暖的貂皮披風在外面就遺落了……,要……抱着她睡嗎?
看她持續打顫的身子,他也顧不得禮節了,躺在她身前,把她抱在了懷裏。
顏青頓覺溫暖,小腦袋摩挲地在他胸前找到個舒服溫暖的位置,安穩地睡去。無詭見他不抖了,略松了松心神,哪知這一松心神,因為太累,也沉睡了。
不知多久,無詭醒來時已發現顏青不見了,身上蓋着的是自己的外衣,頓覺心慌,“顏青?顏青?”
沒有聲音答覆他,他的聲音放大了些,“顏青?你在哪?顏青,別鬧了,快出來。”
還是沒有任何聲音答覆他,但無詭不敢離開,謹慎地觀察四周,沒看到任何有人來過的痕跡,如果有人來過,必然會叫醒他或者殺了他,不會只擄走一個人,那麽就是顏青自己離開的?是不是?
他不能離開去找他,在這麽錯綜複雜的洞裏,一旦走失,是真的再難見了。
無詭躺下,卻毫無睡意。只覺得時間過得極慢,也不知道過來多久,才聽到極輕的腳步聲。
無詭坐起身盯着腳步聲的方向,一個身影從旁邊拐了出來,見他坐起來,腳步頓時快了。
“你做什麽去了?”無詭見是她,問道,話裏滿是責問。
“我見你睡得正好,想你好幾天沒有吃東西,便去抓了些東西回來。”說着把手裏的東西提給他看。
無詭頓覺很惡心,見一條繩子上挂着兩條青蛇,還有一只肥老鼠。
“你想吃蛇還是鼠?”顏青問得很坦然,無詭皺着眉,很想說什麽都不吃,但他真的餓了,況且人家一個姑娘都毫無顧忌,他能說他都不吃或不敢吃嗎?
這姑娘本就出身制毒邪派,想必這些東西必然是常常接觸吧,微皺着眉,道,“還是吃蛇吧!”
顏青愉快地微笑,開始做起了美味的蛇味,她其實也沒吃過幾回,只是有幾回執行任務的時候與人走散,文離做給她充饑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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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詭撿些木架上的一些廢棄的木頭,将內力集中在右手上,竟以手為刃,劈起柴來。
顏青大驚,“原來你會武功?你有內力?你藏得好深啊公子!”
無詭笑,一邊劈柴一邊說道,“我只是沒有凡事親力親為而已,你以為那流離失所的二十年,我都在游手好閑嗎?”
這些時日她以為她已經很了解他了,知道他是個意志堅定有想法又博學多聞的人,但仍沒想到會是個會武功的人?看他這樣子,雖然沒有聞人遠厲害,但文離的功夫倒是有了,這人當年流離失所時……吃了不少的苦吧?“公子,帝王家迫使你全家流離失所那麽多年,你恨帝王家嗎?你是想得到它,還是摧毀它?”
無詭停手了,想了想,說道,“我既不想得到,也不想摧毀,我确實是在帝王家生活過幾年,但太過年幼,也不太記得優越的生活是什麽樣子,倒覺得這些年的流離失所是件樂事,成年以後我便離開父母獨自闖蕩江湖。”說着,一臉得意地看着顏青,“知道嗎?我曾是無極門的弟子。”無詭閃亮的大眼睛看着她,然後堆起了一個火堆,點着了。
“無極門?”他的身手已經可以入無極門了?“無極門是沒有人能背叛的,你又是怎麽離開的?”
“無極門太過無趣,除了殺人還是殺人,于是在一次執行任務之時,我逃了,進了少林寺剃頭做了和尚,半年,也學了一些少林功夫。”無詭語不驚人死不休。
“和……尚,剃頭……”顏青看着他想像着他剃頭的樣子,撲哧一笑,實在想象不出,帝王家複姓仲孫的孩子剃頭成了和尚的樣子……還有比這更雷人的嗎?
“然後呢?”顏青又問。那條手腕粗的長蛇已經放在火堆上烤了,無詭接過烤了起來。
“然後,方丈是知道我的一些事的,便把我送到了清峰寺,清峰寺方丈因少林方丈對我的關照,所以格外關照我。于是,我才有了那次與你隐秘的會面。”
說得風清雲淡,想必此中的艱辛很難想像吧。無極門的追殺豈能那麽輕易逃脫。顏青這麽想着,但沒說什麽。
“這蛇烤得極美呢……公子,闖蕩江湖是一種什麽樣的感覺?”顏青轉移話題,問道。
無詭一臉笑意地看着顏青,“你是徹徹底底的江湖人,竟問我這些?……闖蕩江湖嗎?如果我此刻身在江湖……如果我沒有背負父親的意志,那麽我想,現在的我應該在某個小鎮的酒館裏,大口大口地喝着酒吃着醬好的牛肉,喝得爛醉,醒來時不知是哪裏,頂着宿醉去殺人,或者被殺,快意江湖。這樣的日子,才是惬意的吧?!”
“我期待的闖蕩江湖,仗劍走天涯,沒有殺戮,沒有恩仇,手拿一柄帶鞘的長劍,不為名利,只想沒有目的,沒有方向地走下去。”顏青說道。
“鮮少有女子有你這種想法。”看着她,“不想嫁人嗎?”
“你是說嫁人嗎?……我若嫁,這男人必定只能娶我一個,哪個男人肯?所以……倒不如不嫁。”
“如果……我肯呢?”無詭沉思片刻,極為認真地問道。
“哈哈哈哈哈!”顏青一陣大笑,笑得眼淚都出來了,可是連她自己都不知道,她的眼淚是因為感動,還是因為難過?“公子,先不說您的姓氏,及您父親為您準備的侍妾,單說若有一天您父親如願以償登上王位,那麽您不是儲君就是親王,怎會只有一個妻子。若有一天您繼承王位,那麽三宮六院也不在話下了。”
三宮六院嗎?無詭想了想,若空了三宮六院換一個她肯嫁,那又何妨?他肯的,他笑笑,什麽都沒說。
顏青只當他是戲言,也什麽都沒說。
兩個人順着洞繼續一直走,在錯綜複雜的山洞裏找出路就像身處于迷宮中,而且是一個沒有死路的迷宮,兩個人都自覺是在往一個方向走,但當他們走回他們做記號的洞口的時候,簡直心灰意冷得絕望了。
又過去了幾天,他們才走到了礦井的正中央,這是個寬大的地方,足有十丈長八丈寬,周邊的洞口有八個,通向四面八方。
這幾天他們以此為基點,排除從身後出來的那個洞口,他們主要集中在對面的幾個洞口內,有幾個越走越窄,他們也放棄了。
這段時間的奔波和不見天日令他們筋疲力竭,寒冷和**又不得好好休息,他們兩個圍坐在火堆旁,“顏青,我們這樣一直找下去,幾年也出不去,賭一把吧,選個洞口,我們不回頭,一直走下去。”
顏青靠着牆壁,眼睛是閉着的,疲憊已經貫穿了她的身體,她點了點頭。
“那麽,我們選擇哪個?”無詭問。
顏青手指來回撫摸腰間的玉簫,很久才伸出一只手,道,“給我一根頭發。”
無詭眉頭皺起,“頭發?”
“嗯,頭發。”顏青微微一笑,“怎麽,你不信我?”
無詭不解其意也沒拒絕,自身後随意拔了一根長發給她。
顏青把玩着這一根長發,不說話。
無詭不明白了,“青姑娘……這是在……玩嗎?”
顏青這才一笑,起身,走到每個洞口前,伸出手,只見手中長發一動不動,又連走了兩個洞口,仍不動。
顏青走到下一個洞口,正是他們來時的洞口,發絲向洞內微微動了動,顏青才有些淡淡的笑意。又走過兩個洞口,發絲微微向外側動了動,她站在洞口,完全感不到風意。又拿起發絲,确實往外側微微動了動。
顏青一臉笑意走向無詭,“我們就賭這個,如何?”
無詭并沒有看出她到底在幹嘛,于是問道,“為何?”
顏青把發絲放到洞口,“看到了嗎?這裏有我們都感受不到的風意。”
無詭看了看那根細發,又看了看洞口,笑言道,“顏青,像你這樣的一個奇女子,被我遇到了,真是我幸。”
“公子言笑了,比起公子的雄才大略,我這不過是小聰明罷了。”
兩個人便向那個洞走去,哪知走着走着,卻發現是越來越向下走,地下會傳上來風?是來自地獄的風?
洞內的通道越走越向下走去,也越來越寬敞,石壁也沒有了斧鑿的痕跡,倒越來越像是一個天然的洞。
這麽往地下走去,莫非是走到地獄不成?
“公子,你會不會後悔信了我?”顏青跟在他的身後,問道。
無詭微愣,明白她的心思後,笑道,“當然不會,應該是我誤了你才是,若我當初堅持不同意你跟着我們涉險,現在也就不會讓你平白受這些苦了。我覺得對不住你,所以,無論如何,我都要把你送出去。”
“我跟着你,是我心甘情願的,我不願你一個人涉險。”顏青解釋道。
“那麽,我信了你的選擇,也是心甘情願的。”無詭站定身子看着她笑,顏青擡頭看着那張英俊的臉,俊美的眸子,她眼波流動,說不出的美。
無詭一只手拿着火把,而另一只手突然抱住了她,顏青低頭微笑,兩只手臂環住了他的腰。
在這個暗無天日的黑洞裏,沒有明争暗鬥,沒有江湖險惡,沒有皇權的争奪,也沒有血海深仇,有的只有兩個人同生共死的心意,這對于不會輕易付諸出信任的這兩個人是多麽的不易?!
無詭輕輕地吻了她的額頭,一個淡淡又溫暖的吻,顏青面色一紅。
他拉着她的手繼續走,這時卻聽到前面有幾聲異響,無詭頓住腳步,下意識地将顏青護在身後,眼睛緊緊地盯着前方,那是極輕極輕的腳步聲,若不是他曾經行走江湖被門派追殺而練出一身警覺,他也不會察覺到,細聽來,卻不是人的腳步聲,還有微重的呼吸聲,是野獸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