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制造契機
轉眼,就到了半個月後的家宴,皇親國戚均參加,顏青排在最末位,還是靠後,如果再往外挪一點點,她就該出了家宴的範疇了,也難為安排家宴的人,竟然沒有忘了她。
離齊王的距離太遠,甚至看不清齊王及坐在她身邊的皇後和寵妃的面部表情,皇後端莊而尊貴,而蓮貴人,婀娜多姿,耀眼如驕陽,顏青想,就算自己是丞相家的千金,以她的美貌,也難有蓮貴人的身段。
席位再往下排,便是齊王的兒子,齊王後宮豐盈,兒子自然很多,大的已過二十,小的不過才幾歲。
顏青注意到有個位置是空的,這樣的盛宴也敢遲到,是不想繼承皇位了吧?雖然說繼位人已定,但只要一天不登基,就有機會,還是,這個人想放棄?
這時,從她身側過去一個俊俏的公子,挺拔的身姿,匆匆到前面為齊王請安,路過她身邊的時候她聞到了一股淡淡的蘭花的味道,原來是隐居宮內的七皇子。
據聞這七皇子就喜歡忙活自己的花花草草,而忘了時辰。齊王并沒有怪罪。家宴開始了。
在家宴周圍護衛的人中,顏青突然看到曾在蓮貴人房中見過的那個人,對今朝眼神詢問,今朝離開片刻,回來之時在她耳邊嘀咕了幾句,顏青點點頭。
公子商人以身體微恙為由沒有到,公子無詭代替父親來了,坐在皇子的下位。
畢竟是齊七公子之一,身份尴尬又顯貴,那個人淡淡的微笑着,舉手投足間透着恭敬和距離,他做什麽尺寸拿捏的都很好,既不親近,也不疏遠。
公子無詭似乎并沒有看到她,他們之間的距離,一直都是那麽遠,忽然之間顏青恍惚了,彷佛曾經在地洞裏發生的一切像一場夢,她喝了一杯酒,也是淡淡一笑,人生從來就沒有退路。
而她哪裏又知道,他早早就發現了她,只不過再不敢多看一眼,怕因為他留戀的眼神而置她于危難之間。
這場家宴,對于她來說,她不過是一個旁觀者而已,過了一會兒,便悄悄離席了,她離開與否,也沒有人注意吧。
愈是熱鬧的地方,愈是顯得她寂寞。
天氣漸漸微涼。
每逢十五,顏青便會去清峰寺抄錄經文祈福,這是在嫁進皇宮以前便談妥的條件,齊王也沒有遲疑,批了她的帖子,派張慧宇送行,一路無事便到了清峰寺。
而她,便秘密的和無詭見面了。
距離上次見面時隔不久,卻仿佛過了好多年才相見,他們望着彼此,千言萬語如鲠在喉。
無詭一身黑色的長袍,面色蒼白了一些,發色并不如之前那麽黑亮,臉上略有一絲憔悴之色,那天在皇宮的家宴之上,他是強撐出來的風流倜傥嗎?
無詭眉頭微皺,看她的眼睛裏滿是憐惜,擡起手想摸摸她的頭發,但想起如今她已嫁為人妻,于禮不合,他又收回了手,緩緩道,“青兒……你瘦了。”他所有的責備都化為烏有,如今只剩下為她憂心的心。
顏青突然覺得鼻子酸酸的,他是堂堂齊國七公子之一的公子無詭,在外人面前是淡笑而冷漠的,文韬武略,才華橫溢,在朝堂之上,既智慧又深思熟慮,雖然掩藏的很好,但總有鋒芒畢露的時候,正因為如此,才使得公子商人如此依賴他,齊王如此忌諱他。
這個男人如此柔情的一面,也只有她能看到吧!
她轉頭看向別處,再轉過來時,眼睛裏已經恢複了正常。他們見面的時間很短,容不得他們敘舊。
這一幕看在無詭的眼裏,他心裏微微顫動了一下,他認識顏青并不久,卻是過命的交情,這樣一個女子,從不會把感情放在第一位,她嫁入皇宮雖然有助他的因素,卻也有自己家族的因素,他的心也淡淡的冷了,再說出來的話已經冰冰冷冷,“有收獲嗎?”
這一刻好像回到了他們最初見面的時候,心裏都是算計。
顏青收了心神,直奔主題,講了她發現的蓮貴人和張慧宇的事。
公子無詭略沉思了一下,便講了張慧宇的生平,顏青不禁感嘆,這時張慧宇還只是一個并不顯眼的人物,在宮中的職位也略低,可是公子竟然連這個人的事都知道,幸好這樣的一個男人不是自己的敵人。
原來張慧宇和蓮貴人從小便相識,也是默默互許了終身,但蓮貴人的父親并不想要張慧宇這個女婿,于是直接把女兒送入皇宮,彼時的張慧宇還是個小小的護衛,一直郁郁不得歡,倔強不服輸地努力着,才慢慢爬升到現在這個位置。
顏青點頭,原來張慧宇和蓮貴人之間還有這層關系,然後要求無詭安排一個小職務給易容後的她。
無詭應予。
之後,兩個人陷入沉默裏。
人生不會一直苦,也不會一直美好。
他們該分別了。她還要繼續抄寫經書,“我回去了,你保重。”
無詭的嘴唇動了動,欲言又止。
見她消失的背影,他突然按耐不住,“青兒……”
顏青站住了,沒回頭也沒說話。
無詭突然覺得有股子澀意,“你要知道在宮裏受寵意味着什麽,而受寵也并非易事,如果你沒有辦法,不要勉強,我想辦法把你換出來。”
顏青再沒說話,也沒點頭,直接走了,可是無詭并沒有看到她嘴角的笑意。
幾日後,無詭果然給顏青挑了一個閑職,顏青滿意之至,這個職位是張慧宇的同級,又是一個可有可無的職位,于是,一個不打不相識的機會,張慧宇誤抓顏青女扮男裝的言清。把酒言歡,聊的不亦樂乎。
這一年秋,楚太子帶着豐厚的貢品觐見齊王,大堂之上,求璇玑舞。
璇玑舞開創于大齊,失傳已久,祖師是個名叫繁花的姑娘,據說繁花姑娘只收了一個女弟子,而這女弟子早已消失,再無傳人。
璇玑舞跳在空中一根綢帶之上,只有身輕如燕方能練成,楚太子竟當場拿出來一個供跳璇玑舞精美的道具,制作精良,上刻千山萬水,中間連着一根綢帶。上繡百花争豔。
齊王約定三日後楚太子來此地觀賞舞蹈。
齊王重金懸賞全國尋找,也沒有任何璇玑舞後人的消息。
就在三日後的宮宴之上,楚太子再一次拿上來那個精美的道具,場面頓時尴尬之極。
偌大的宴會竟鴉雀無聲。
正在如此難堪之時,廳堂內突然走上來一位身着華麗舞服的女子,緩緩而來,赤着的腳時不時的從長裙下露出,水袖随風舞動,戴着薄薄的面紗,長長的頭發并不黝黑,卻是光滑的,沒有人知道這個姑娘從哪裏來,就這樣驚鴻出現。
這位姑娘并沒有說話,深深地施禮,然後輕輕的,如九天飛仙騰空而起,水袖一抛,定定站在綢帶上。
這個姑娘在一片寂靜之中突然出現,如同黑暗裏一道絢爛的光線,驚呆了衆人。
一時興起,公子無詭突然拿出腰間的長簫,竟吹起了近日在齊國流行起來的民間小調,‘一聲嘆息’。
這位舞者聞聲舞動,身輕如燕如踩雲端一般。就像一位身穿紫衣的仙女在綢帶之上來回翻飛,如花一般綻放,那兩只腳細膩而光滑,晶瑩欲滴,在這宮中見慣了裹着厚厚的布穿着精美鞋子的小腳,這是如此的驚世駭俗又是如此的美,看呆了衆人,更看呆了楚國太子。
舞閉,這位姑娘從高處輕輕飛下,給上座的齊王輕輕一跪,儀态輕盈,如一株滴水的荷花。“臣妾顏卿給齊王請安了。”聲音不大,可是齊王聽的清清楚楚,齊王了然,哈哈大笑。
楚太子這時才反應上來,鼓起掌來連連贊嘆,“沒想到啊沒想到,這世上竟真的有如此華麗的璇玑舞,小王拜服了,不知齊王可否将這位姑娘贈送與小王呢?”
齊王聞言更是哈哈大笑,“侄兒還是莫要惦記了,這是寡人新進的妃子,卿兒。”
竟是顏卿!竟是顏青?
無詭驚在當場,他不曾想過,他不經意吹奏的曲子竟是為她所奏。頃刻間他的腦子轉了千百個念頭,他不是傻子,怎麽就這麽巧,顏青會跳這個舞,她需要這個舞為她創造争寵的時機,然後楚國的太子就來這挑釁,尋求這個舞,她和楚國太子有聯系?楚國太子為什麽會幫她?他們之間有什麽約定?……
顏青退了,宴會又恢複到載歌載舞的熱鬧之中。
可是顏青知道,真正的戲本子,開始上演了。
當晚,齊王翻了“顏卿”的牌子,在合歡殿臨幸了顏青。
原來,不是和喜歡的人在一起,是這個心情的,整晚,顏青都沒有笑過。
沒有人給顏青講過原來男女之間是這樣的,她沒有母親告訴她,也沒有奶娘告訴她,刺痛的一瞬間,顏青突然晃過公子無詭的臉,眼角流了一滴淚。
臉上布滿皺紋的齊王心疼地為她擦掉眼角的淚,“一會兒就不疼了,再忍忍。”
顏青點點頭,埋在齊王的胸前,這點疼痛算什麽呢?哪裏有心裏的疼來的厲害?她突然間懂了,從此以後,她與公子之間再沒機會。
整夜的翻雲覆雨,把顏青折騰的渾身疲憊,就算如此,也沒有昏昏欲睡。
齊王在這一夜,升了她的品級,她現在已經和蓮貴妃平級了。
這一夜,公子無詭在書房待了整夜,手裏拿着的書一頁未翻,一夜未眠。
接下來的很長一段時間裏,齊王每月除了規定的日子必去皇後那裏的一次以外,都在宮中的合歡殿寵幸顏青,日日如此。
顏青的宮殿太小也太偏僻,齊王曾為她換宮殿她并沒有應予,于是常常能見到合歡殿之中顏青表演璇玑舞,齊王次次驚嘆不已,而齊王不在合歡殿的時間裏,常常召見顏青侍奉在旁。
其實顏青哪有那麽大魅力能一直迷住齊王?除了璇玑舞本身以外,顏青用了一點合歡藥,只有一點點一點點的淡淡的清香,這點清香,也不至于被太醫聞出來。
一時之間,顏青寵冠六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