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九重宮闕

“姑娘,若齊王陛下打定主意不見姑娘,姑娘如何才能得寵呢?”今朝一邊打點着顏青的裝束一邊問道。

顏青嘴角帶笑,“是為公子問的,還是為自己問的?”

今朝咬着嘴唇。“…有分別嗎?”

“有分別,但無關緊要,放寬心,我自然有辦法得到盛寵。我要出去打探消息了,雖說今天不會有人來拜訪,但若有人,就說我身體不适,睡下了。”顏青最後整理了衣服,說道。

“是!”今朝輕輕應了一聲。

熄了燈,只留今朝一人在房中,顏青輕飄飄飛出窗外上了房,極輕極輕地游走在宮中各角落,全無目的,只是閑逛。

見一宮院擺設繁華,顏青飛身過去,潛伏在屋頂,揭開瓦蓋,透過小小的縫隙,聽裏面說話。

掏出口袋裏嗑好的瓜子,細嚼慢咽,像在春游一般惬意。

話說這惬意的生活還多虧了今朝最近在練手指的功夫,用食指和中指的力量嗑瓜子,剛開始每天的量并不多,現在已經很多了,她希望今朝繼續練下去,直到她吃膩了為止。

原來這是蓮貴妃的宮院,她聽公子說過,蓮貴妃是太傅家的千金,樣貌自是不必說了,琴棋書畫也是極好,深得老皇帝的喜歡,只是這肚子一直不見動靜。

顏青只覺得哪裏不對勁,裏面有一個極小聲的男人再說話,她再一看,是在那床榻上,那皇帝不是在昭貴妃那裏嗎?可那個男人是誰?

過一會,從竊竊私語變成壓抑的喘息聲,顏青臉色一紅,不再看了,只等着那人結束,她好看看到底是誰。

顏青仰卧在房頂看星星,嘴裏嚼着今天帶的瓜子,她已經把速度放慢了很多了,可還是見了底,心想明天一定要多帶些。

這宮裏,可比她想象的有趣得多。

她吃光最後一粒瓜子的時候,才聽到裏面窸窸窣窣穿衣服和低聲告別的聲音,顏青把瓦片恢複到原位,看到剛出來的那個人,一直跟在身後,沒想到那人還是有些功夫的,可能感應到身後有人,他的速度越來越快,顏青也不退卻,跟了上去。

那人猛一回頭,低聲問道,“誰?何不現身?”

顏青借着光,看清那人的臉,便不再理會,翻身離開,用極快的身法,轉眼便不見蹤影。

這是她手裏的底牌,手裏的底牌越多,能牽制住的人便越多,那個蓮貴妃怎麽會想到,她們還未曾見面,她的秘密便已經被人知曉?

夜行衣和面皮藏好以後,顏青這才躺下,想着那個男人英俊的臉,到底會是誰呢?蓮貴妃已經盛寵不衰許久,宮中無人能及,是欲求不滿還是另有隐情?

一夜好眠,第二日一早,便醒來梳妝打扮,今朝的手很巧,頭發盤的很美,這樣繁瑣的發式顏青不曾有過,看着雖然漂亮,但是極不方便。雖然顏青知道這個發式在宮內已經是簡單的了。

宮裏的女人都是小腳女人,幸好她的腳不是大腳,不過也一樣被笑話就是了。

士農工商,在這個帝國的各個角落,就是這麽區分人的顯貴,而她甚至連商人的身份都不如,在這宮裏自然不會有好果子吃了。

今朝拿出一些更華麗的發式要插到顏青的頭上,顏青拒絕,“今朝,就那根鳳頭簪子便可。”

“是公子送的那支嗎?”屋裏沒有旁人,今朝便開起玩笑。

“明知故問。”顏青翻了翻白眼,那簪子裏暗藏着毒藥,若有難關,也可保命。

待顏青收拾妥當,在院落中吹着風,看着閑書,等着李公公到來。

過了不久,李公公就來了,兩個人客套了一番,顏青一個人跟着李公公前往太後的寝宮。

以她的身份勢必會被人瞧不起,李公公收了那麽貴重的東西,對她也還算客套。但是那些受寵的妃子們和高高在上的太後娘娘在皇帝陛下對她不予理睬的情況下如何對她呢?

進了太後的寝宮,上座的太後正與旁人唠着家常,李公公禀告了一聲,顏青随後跪下行禮,太後并沒有理睬。李公公是何等機警的人物,知是太後故意為難,便站在旁邊,不再說話了。

顏青跪着,這就開始了嗎?

她在陰森的顏家大堂跪過,在司寇衙裏的書房跪過,如今,又在這富麗堂皇的寝宮跪,每一跪,又何時簡單過?

過了好一會兒,只聽有公公傳話,“蓮貴妃到。”

盛寵不衰的人就是有這點好處,連請安都可以來晚。顏青也看了過去,那張精致的臉誰會想到會與另外一個男人在床上翻雲覆雨呢,那個男人又是誰?

顏青跪着,不悲不吭。

太後與蓮貴妃說話的時候好像才注意到顏青的樣子,眼睛一瞟說道,“下方跪着的是何人?李公公,你怎麽也不通報一聲。”

顏青嘴角微微帶笑,“太後娘娘不要責怪李公公了,公公也是怕擾了太後的好興致,臣妾是昨天剛入宮的,名為言卿,言是言歸于好的言,卿是君心似卿的卿。”顏青擡頭,看向太後。

太後見這姑娘的不悲不吭的态度,倒不像沒見過世面的。“哦?你就是宮中那個沒經過禮儀便被選入宮中的賊女言卿?”

果然字字譏諷,顏青道,“正是。”

太後冷哼了一聲,“這個‘言’字不太好,若是出‘言’不遜頂撞了皇上,就是罪過了。改成貌醜無顏的顏吧!”

周邊傳來嘻嘻哈哈低微的笑聲,顏青沒有生氣,“謝太後賞賜。”

太後又道,“我那皇帝兒子昨天臨幸你了嗎?”

“回禀太後,沒有。”語氣也無任何波瀾,回答問題的态度如同敬事房的太監。

太後反倒皺了眉,“既然如此,宮中的禮儀自然不能廢,雖然你已經入了宮,該有的步驟還是要有。李公公,帶這位姑娘去選秀宮。顏姑娘,雖然在你進宮前就有約定,封你為貴人,這些,本宮自然是少不了你的,但也要在該有的禮儀之後。”

“妾身明白。”

太後擺了擺手,李公公便領她下去了。

這宮中選秀禮儀,在民間時顏青便已經知曉,這第一步,太監用極為挑剔的目光審視着選秀的姑娘,觀察其容貌,辯聽其嗓音,容貌分別有,發、耳、額、眉、目、鼻、口、颔、肩、背、腿、腳、音,若有一處看着不順眼,聽着不順耳,便遣返了。

當然,顏青就算處處不順眼,嗓音如破鑼,也已經破例進宮,自然是不能被遣返。

進了選秀宮,便被領到一處偏殿,一入門,房間明亮但是空蕩,只有一張桌子和一把凳子,顏青在屋中站定,等了很久,才有三個太監進屋,圍着顏青一陣審視,仿佛要看到她的骨子裏,顏青目不斜視。

審視完畢,一個太監在桌前寫寫畫畫,又寫了很久,顏青只覺得站得腿腳發木,才被領進第二個屋。

在民間聽說,這選秀的第二步,脫掉外衣,由太監拿着量尺量姑娘的手、臂、腰、腿、腳,再令其走走,凡是一處尺寸不符合,儀态不佳者,一律遣返。

這屋內比第一個屋多了一個屏風,想必是供姑娘脫掉外衣的。顏青走到屏風後脫掉外衣,在屋內站定很久,才有太監拿着量尺,在她的身上一頓比劃,旁邊則有個太監在寫些什麽,又過了很久,她才被領進另外一個屋子。

這第三步,據說是女官和年老的老宮女把關,姑娘會被領進一間密室,脫得一絲不挂,女官和宮女摸其乳,探其秘,聞其味,察其膚……合格者再在宮中培訓一個月,熟悉宮中的規矩,學習宮中禮儀規範。

察其膚嗎?如果她是正經被選入宮中,恐怕這察其膚就無法通過吧,這身上的一道道小傷疤,雖然談不上觸目驚心,但也沒有美感。顏青在房中靜靜等待,過一會,竟然搬進來一只沐浴的木桶,一桶桶水倒進去,卻不是溫水,而是一點熱氣都看不見的涼水。

在老宮女的指示下,顏青脫掉了身上的衣服,供人審視,還有老宮女在她身上上下其手,她真懷疑這老宮女是不是在宮中太寂寞,拿她消遣。

她的頭發也不是一頭烏黑靓麗的頭發,甚至這一梳子都梳不到底,想來她的身上有太多的不合格,恐怕這一統計下來,夠被人消遣樂道了,将來也會成為宮中的一項談資。

她被指示下了木桶,冰涼的水甚至刺痛她的骨頭,這是存心要整她,顏青微皺着眉,沒有哼聲,也不知過了多久,幾個丫鬟竟拿起了刷子,顏青這一次不得不說話了,再不說話,非弄死她不可。“我知道幾位女官都是奉命行事,如果各位覺得我斷然會在這宮中如在冷宮一般,不妨就下狠手,我若吭一聲,就枉活了一遭,但倘若我有生之年,當淩絕頂,各位的‘恩德’,我必會銘記于心了。”

“姑娘,我們也是奉命行事,有得罪之處還請姑娘見諒。”

幾位宮女拿着刷子刷起顏青的肌膚,刷得通紅還不罷手,顏青一聲不吭,咬緊嘴唇,待她們都累了,才放過她,把她從桶裏撈了出來。顏青勉強站立在那裏,牙咬得緊緊的,渾身都在止不住的打顫。

“顏姑娘,主子們吩咐,該有的禮儀還是要有,所以,我們還是先學學跪姿吧!”說完,老宮女把衣服扔在了顏青的身上,顏青自己套上衣服,在宮女的指示下,學着跪姿,浸濕的頭發還在滴着水,頭上頂着一個碗,顏青跪的筆直,一跪就是兩個時辰,剛在冷水裏泡過的身體哪禁得起這麽折騰,顏青漸漸支撐不住,只覺得天旋地轉,倒地不起了。

“真沒想到竟然撐了這麽久,傳太後口谕,這幾日不用請安了,好好休息,禮儀也暫時不用學了,也不必伺候陛下。送回宮吧。”便拂袖而去。

顏青被人送回宮中,躺了一天才緩緩轉醒。眯了眯眼睛,“今朝?”

“姑娘可算醒了。”顏青這才想起她經歷了什麽,“有什麽谕令要我呈着嗎?”

“姑娘這樣是不是太冷靜了,姑娘醒來不是應該問,這是哪裏,我怎麽會在這裏嗎?”今朝滿臉的笑意,顏青瞥了她一眼,“太後口谕,這幾日好生靜養,不必請安,也不必伺候陛下,禮儀先不用學了。”

顏青明白,這無非是給她的一個下馬威。把她打入“冷宮”之中,讓她再無心力争寵,而她也确實“安靜”了很多。

可以有更多的時間悄悄穿梭在這偌大的寂寞皇宮之中,也看到了很多悲傷的故事,她常常唏噓不已,但終究不能插手,她可不是一個愛管閑事的人。

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路要走,她也有她自己的事情要做,她嫁入皇宮是想幫助無詭登位,而無詭也在幫她查當年事情的真相。

她需要一個契機,如果沒有,那她就制造出來一個契機。夜長夢多,越快越好,就像顏家的功夫,沒有什麽花俏的招式,一招致命就行了。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