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葉楓是個孤兒,被一江湖人收留,拜其為師,自幼跟着師父習武。十八歲時,她拜別師父,下山游歷,不忍見百姓受苦,遂發下豪情壯志,集結窮苦壯丁,專搶貪官濟貧。
她聰明有膽識,還懂謀略,跟随她的人越來越多,為了安置衆人,她領着弟兄蓋屋建寨,最終成立了“巫江寨”。
巫江寨有兩百多人,原本他們是安分守己的平民百姓,卻因為連年大旱,長年吃不飽、穿不暖,盼不到朝廷的救濟米糧,地方貪官卻繼續用苛捐雜稅來壓榨他們,百姓終于忍無可忍,也無須再忍,官逼民反,聚集成匪,到處搶劫。
在百姓的心目中,葉楓是救濟貧窮的女英雄,但在地方官眼中,她是與官鬥的土匪頭子。
這一役,巫江寨的弟兄死傷無數,而她,也受了重傷。
葉楓身受無數劍傷,血流如注,現在還有一口氣在,全靠意志力撐着,就算到了極限,她仍想再繼續撐下去。
可她畢竟不是鐵打的身子,因為失血過多,她的四肢已經麻痹,身子也逐漸發冷,只剩死撐着的神智仍不肯服輸,努力睜大着眼,不甘心就這樣死去。
“帶弟兄們先……撤退……逃……逃……”
她用僅存的一口氣吐出最後的命令,就算即将歸西,她仍放心不下山寨弟兄們的安危。
以二當家為首的山寨弟兄們,圍在身負重傷的大當家身邊,每個人眼睛泛紅,不敢相信他們英勇聰慧的大當家就要離開他們了。
二當家石陌塵緊握住她的手,紅着眼眶道:“大當家,你放心,我會帶着弟兄們撤退,一個都不放棄。”
葉楓看着石陌塵,困難地吐出字句。
“不要報……仇……”
一旁的弟兄們聽了這話,全都不依了。
“大當家,他們太可恨了,明明說好只要咱們肯歸順朝廷,便免了咱們的罪,收編為兵,誰知全都是謊話,他們根本是要将咱們全殺了,此仇不報,誓不為人!”三當家柴狼激動地道。
她猛然抓住柴狼的衣襟,一把将他往前拉,惡狠狠地瞪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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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準!”她陰森森地威脅。“不準報仇,聽到沒有?帶着所有弟兄躲起來,你們要是敢違背我的命令,我會死不瞑目,就算做鬼也會陰魂不散地找你們算帳,明白嗎?”
“可是大當家……”
“明白嗎?回答我!”
柴狼咬了咬牙。“我……明白!”
“發誓!”
柴狼緊咬着唇,不吐一字,他這模樣,分明是不肯罷休。
葉楓明白他沖動的性子,見他不肯立誓,她要逼他,卻喉頭一熱,吐了一口血。
“大當家!”
石陌塵見狀,當機立斷地拉過柴狼的手,放在葉楓的手上,三人的手疊在一起,厲聲道:“我們對天立誓,一定帶着山寨所有弟兄躲起來,絕不去報仇!”
柴狼驚愕地看向二哥,被二哥警告地瞪了一眼,只能忍氣吞聲。
不同于三當家柴狼血氣方剛的性子,二當家石陌塵向來沉穩內斂,擅于隐忍,有二當家看着老三,她總算能放下心。
“記住,不能報仇,你們鬥不過,不要白白犧牲,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千萬記住,不要報仇……”
葉楓看着他們,不再言語,眼底那抹靈動終于沉寂,靜如止水。
“大當家?”柴狼難以置信地喊着。
石陌塵微顫的手緩緩探向她的鼻息,發覺再也探不到一絲生氣,他瞳孔一縮,唇抿得死緊,心痛如絞。
“她走了。”石陌塵淡道。
柴狼和其他弟兄再也壓抑不住男兒淚,哭了出來。
大當家已經走了,卻還不肯閉上眼,最後一刻,她挂心的依然是大夥兒的安危。
望着她蒼白的容顏,石陌塵沉聲命令。
“老三,你立刻帶着弟兄們走。”
“不,要走一起走,不能放任大當家暴屍荒野!”柴狼吼道。
極度悲傷後是瀕臨失控的怒火,大當家死于官兵之手,柴狼恨得睚眦欲裂。
此時,刀劍相交聲由遠而近,殺喊之聲亦不絕于耳,剿匪的官兵已經步步進逼。
石陌塵喝道:“老三,快走!”
“不,我不走,不能把大當家丢在此!”
石陌塵狠狠地打了他一巴掌,厲聲責備。
“難道你忘了剛才的誓言嗎?你想讓大當家死不瞑目嗎?我想辦法将她藏起來,你先帶弟兄們走,絕不能讓官兵得逞,快走!”
柴狼咬了咬牙。二哥說得沒錯,他們已經失去了大當家,不能再失去對她的承諾,必須完成她最後的遺言。
“大家跟我走!”
柴狼喝令,紅着眼眶,拿起大刀,身上散發一股嗜血的狠勁,決意帶着其餘弟兄們殺出一條血路。
幾名弟兄也紛紛高舉大刀,帶着血性的憤怒和吼叫,沖殺而去。
衆人離去後,雪地裏,只剩下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
石陌塵盯着地上的女人,緩緩将她抱進懷裏,就像抱着所有物般地占有着她。
唯獨此刻,他眼底沉寂的欲望,再無遮掩。
“我從不想你死。”他低啞道:“卻沒想到,你會如此孤注一擲,連性命都不顧了。”
他的唇印在她的唇上,吮吻舔嘗;他的手撫摸着她的身子,人雖死去,身體的餘溫卻仍在。
他早就想這麽抱着她了,在夢裏,他做得更多,但在現實世界裏,他從未有機會碰她。
因為,她不讓他碰。
她不知道,他多麽想要她,為了得到她,他可以不擇手段。
“即使要死了,你心心念念的還是只有山寨弟兄們,只有血性義氣,在你心裏,可曾有過我的位置?可曾對我有過一絲不舍?你想歸順朝廷,我成全你,但你想功成身退,獨自一人遠走高飛,我不許。”
他內心的欲望早已被邪氣浸染,只不過壓抑得太深,深到他心口泛疼,像是毒蟲日夜啃蝕他的血肉之軀,讓他寝不能寐,承受着得不到的蝕骨之苦,必須用占有和掠奪,才能填補內心的空虛。
他吻着她、撕着她的衣,即使她滿身是血,已成一具死屍,依然令他渴望得想占有她的身子。
接着,他猛然一驚,霍地擡頭,警覺地瞪着前方。不知何時,那兒站了一個男人,正靜默地盯着他。
此人無聲無息地站在草尖上,風雪漸大,他衣袍翻飛,卻仍不動如山,筆直如松,可見內力修為絕不在他之下。
石陌塵臉色陰沉,目光陰鸷地盯着對方。
褚恒之皺眉,瞧這男人一身邪氣,嘴唇沾血,而他懷中的女子半裸,這畫面猶如一頭嗜血的猛獸,正在吸食女人的鮮血、淫亵女人的肉體。
從對方眼中,他心知自己撞破他的好事,對方已起了殺心。
“死者為大,你不該玷污她的身子。”
褚恒之冷冷警告。風雪雖大,他的聲音卻猶如在耳,這招內力傳音,意在提醒對方,出手前最好三思而行。
石陌塵陰沉沉地盯着他,尚未出招比拚,兩人的威壓已在空中相撞。
他心知此人不好對付,若是貿然出手,未必讨得了便宜。
官兵殺聲再度傳來,很快就會包圍此地,石陌塵臉色更沉,逼不得已,只能盡速退離。
他放下懷中女子,身形一閃,很快化成一道黑影,隐沒而去。
女子靜靜地躺在雪地中,她容貌姣好,長發披散如絲,一身鮮紅映着白雪,宛如一朵紅梅開在雪地裏,竟有一種清豔的美麗。
褚恒之脫下身上的披風,蹲下身,親自為她蓋上,遮住她衣不蔽體的身子。
他打量她,死者已矣,卻未閉目,可見死時心有牽挂,不甘瞑目。
他伸手将她的眼皮蓋上,對方卻不肯閉眼,他嘆了口氣。
“可惜我來遲一步,失了機會與你詳談,若有冤屈或未竟之事,我會暗中查明,還貴寨一個公道,你且安心去吧!”
說完這席話,他再度伸手合上她的眼,這一回,仿佛魂魄有靈,那雙眼閉上了,似是得到安慰,不再執着,得以安息。
葉楓——巫江寨大當家,領着山寨兩百多人,在歸順朝廷的途中,死于官兵圍剿,年二十,未嫁。
巫江寨大當家葉楓死後三天,關家嫡女關雲希投湖自盡了。
“小姐!”
丫鬟錦香在湖岸邊跪地哭喊,引來不少路過百姓側目,圍觀說是道非,指指點點。
原來投湖的女子身份不凡,為地方刺史大人的嫡女關雲希,雖然立時被救上岸,卻似乎沒了呼吸。
将女子從湖裏救起的男子,濃眉深皺,掌心貼着女子的背,灌以真氣救治,可惜在輸入幾次真氣後,依然沒有反應,看似已回天乏術。
“你這是何苦?”褚恒之低聲嘆道,這話似是說給女子聽,但對方已經聽不見了。
“公子,請救救我家小姐啊!”
錦香哭求着,一張臉吓得蒼白失色。
褚恒之對她搖頭。“她已經沒氣了。”
“不、不,公子,請再試試吧!求你了!”
錦香不停磕頭,若是小姐沒了,她的小命也不保了。
褚恒之雖然貴為尚書家的公子,但對于下人的難處,亦能了解。
主子自盡,伺候的丫鬟沒盡到護主的責任,回去後若不是被打死,也會被發賣到妓院。
雖同情,他卻無能為力。人死了,神仙也救不了,他只是沒想到,關家姑娘會如此想不開而投湖自盡,好歹這事與他有關,他便再盡一盡力吧!
“我再試試。”
這回他将掌心放在女子的上腹部,雖說男女授受不親,于禮不合,但事急從權,便不計較那麽多了。
他運行內力,輕輕打出一掌,不一會兒,女子口中吐出一口水來,這是積在腹內的湖水。
“咳……”
“啊!小姐有反應了,公子,小姐動了!”
褚恒之也很訝異,明明她的氣息已經沒了,竟又有了聲息。他立即運力于掌,一鼓作氣,往她胸口用力壓下去,果然讓女子口中吐出更多的積水,同時聽她咳了好幾聲,竟真的起死回生了。
他暗暗松了口氣。
沒死便好,否則她這麽一投湖,他都不知要如何向關家及褚家交代,她若是死了,褚家多少會落人口實。
雖然當初兩家的口頭婚約是祖父輩的随口一說,并未真正換帖,但有心人聽到,總會以失信之由來指責他們褚家不守諾言。
褚恒之望着眼前這位關家嫡女、他名義上八字尚未有一撇的未婚妻,并沒有多少感覺,只因自他及冠後,他便長年待在西北,與她并沒有多少接觸,唯一的一次見面,是在她十五歲及笄的那一年宴會,有過一面之緣罷了。
事隔兩年,他只記得,她是個十分嬌柔害羞的姑娘,沒想到第二次見面,便是今日。
若非他今日行經,正巧遇到此事,恐怕她會喪身于此,又恐怕是她故意挑在他經過的路上,故意為之。
想到此,墨眸沉了下,隐藏不悅。
若她真是故意挑在他經過的時候投湖,逼他出手救她,弄得此事人盡皆知,可謂高招。
當初退婚是母親有意為之,他并無任何異議。婚姻大事由父母決定,畢竟這婚事是十年前,爺爺和對方長輩所定下的口頭約定,對他來說,不管娶或不娶、退不退婚,皆由父母做主便是。
如今,關家千金這一投湖,原本是沒多少人知道的小事,現在恐怕釀成大事了。被退婚的女子投湖,于他褚家名聲有礙,亦會讓父親在朝中受政敵攻讦,寸步難行。
想到此,褚恒之沉下臉。
雖然退婚一事是他們褚家不對在先,但畢竟兩家未真正定下婚事,加上這麽多年過去了,父母考量到女方家的面子,本想低調處理,從未聲張,只是派人私下告知一聲,哪知道關家千金竟然投湖了。
這等于是逼褚家同意這門婚事,褚恒之就算本來對關雲希無感,這會兒也生出厭惡之心。
見她緩緩睜開眼睛,逐漸清醒過來,他的臉色也沉了下來。
“醒了嗎?”
見她突然睜大眼盯着他,他冷哼一聲,沉聲道:“身體發膚受之父母——”
“砰”的一聲,話未說完,冷不防一個拳頭打來,攻他一個措手不及,任他就算有高強武功在身,也絕沒想到一個剛從鬼門關救回來的弱女子,會突然朝他打出一拳,且這一拳的力道一點也不輕。
在場所有人都驚呆了,錦香更是整個人吓到不敢動,直直盯着那張清俊溫潤的面孔上,緩緩流下兩條鼻血,而那向來溫文爾雅的神情上,也逐漸鐵青猙獰。
褚恒之萬萬沒想到,他堂堂一介貴公子,竟然被一個女人打了,這豈只是大逆不道,根本是造反了。
“你打我?”
他的聲音很輕,卻充滿了山雨欲來的危險,而那雙墨眸裏凝聚的風暴,宛如死神的凝視。
關雲希火大地指着他。
“有種咱們光明正大單挑,別暗箭傷人!”臭官兵,別想趁她昏迷時殺她,想她死沒那麽容易!
褚恒之怔住,沒來由地被她這股氣勢給震住。
“你說什麽?”
單挑?暗箭傷人?她在說什麽?
只是他還來不及問清楚,這女人便又兩眼一翻,倒了下去。
關雲希一倒下,原本驚呆的錦香又急哭了。
褚恒之臉色難看地盯着地上昏厥的女人。
适才他深切感覺到她的殺氣,而她的控訴令他不禁懷疑,難道她投湖是被人陷害的?
不管如何,他必須弄清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他沉下臉,對身邊的仆人命令。“将關姑娘擡上馬車,送回關府。”
葉楓一醒來,就發現自己借屍還魂了,借的還是一位嬌滴滴的姑娘家,肩不能挑、手不能提,走幾步路還會喘的弱女子。
她本是朝廷通緝的山寨土匪,卻重生在官家千金關雲希的身上。
震驚之後,她很快就冷靜下來。
她一向藝高人膽大,驚慌從不是她會有的反應,越是在危急中,她越是沉着冷靜。
在驚愕過後,她很快就接受了這個事實,不管重生到誰身上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活過來了,而她,還有未完的大業要繼續完成。
首先,便是弄清她的新身份。
關雲希,芳齡十七,乃是常州刺史大人的大女兒,因為被褚尚書府退婚,一時想不開而投湖自盡。
“你說什麽?”關雲希驚訝。
錦香見小姐變了臉色,這才發現自己失言,慌忙跪下認錯。
“是奴婢失言,奴婢不該再提起退婚一事,讓小姐傷心,請小姐責罰。”錦香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道。
關雲希揮揮手。“不是這個,你說我退婚前的那一句,再重複一次。”
錦香怔住,想了想,吶吶道:“小姐的未婚夫褚公子………”
“再上一句。”
“嗯……尚書府?”
“沒錯,就是這一句,你是說,關……我是說我,我跟尚書府有婚約?”
“是……”
“刺史大人關邦是我爹?”
“是……”
關雲希眨了眨眼,原來她還魂的這副身軀是關邦那老家夥的女兒?還與尚書府的公子訂親了?
好啊!真是老天有眼,竟然讓她重生在關家,豈不是天助她也?有了這個新身份,她便能再執掌大業,真是太好了。
“不對,刺史只不過是個六品官,一個小官根本決定不了大事,充其量不過是別人的棋子,若是三品以上的大官就好了,不過沒關系,尚書府是二品大官……等等——”她轉頭問向錦香。“你說我被退婚了,尚書府的人後悔了,不娶了?”
錦香欲哭無淚地賠罪。“是錦香失言……”
“別管失不失言,實話實說就行了。真被退婚了?”
錦香不敢隐瞞,把實情說了一遍,心想小姐果然打擊太大,到現在還無法接受退婚事,這也難怪,小姐傾慕褚公子那麽多年了……
聽到退婚一事,關雲希只覺得遺憾可惜。
“怎麽就不讓我重生到妃子身上呢?”
若是重生到皇帝身邊,她就可以仗勢欺人了……忽而,她察覺到一旁探究的目光,她回頭對上錦香的打量。
“小姐,你不記得事了?”
關雲希掩下眼中的狡黠,天真道:“沒什麽,我這一投湖,腦子到現在還迷糊着,很多事都忘了,關……我爹很傷心吧?”
奇怪了,女兒投湖,做娘的都來了,怎麽沒瞧見做爹的來關心?
“老爺去找褚公子了。”
“褚公子是誰?”
此話一出,見到錦香一臉瞠目結舌的樣子,關雲希知道自己又說錯話了,立即伸手把錦香的下巴合上。
“唉,你不知道,投湖會傷腦子的,你一一把事情跟我說了,說不定你家小姐就能恢複記憶,很快康複。”
幸虧這個錦香不夠伶俐聰明,沖動的小姐身邊的丫鬟又笨,難怪會投湖賠上小命。
在她的誘導下,錦香把關雲希投湖的前因後果說了一遍,又把關家和褚家的牽扯從祖父那一代說到這一代,雖然并非钜細靡遺,但大致上重點都提到了。
重生後的葉楓,從此以後就是關雲希了,她不在乎是否被退婚,也不在乎官家小姐的身份,更不在乎未婚夫愛誰、娶誰,她在乎的是這個身份能帶給她的方便和有利條件。
從錦香的話中,她大致明白關雲希就是個典型的閨中女子,情感豐富又易鑽牛角尖,否則怎會因為一個男人的退婚就去投湖了。
天下之大,沒了這顆桃子,就去摘另一顆柿子;沒了這株牡丹,換朵蘭花也行呀!當然,這只是山寨大當家的想法,她是永遠不會明白內心敏感脆弱的閨閣千金,有多愛那一顆桃子,或是那一朵牡丹。
山寨大當家從不拘泥不重要的事,她只知道能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關雲希趁着這幾日在屋中裝病休憩,好好地了解一下這具身子的用處。
年齡小了三歲,身高矮了半個頭,腰細了一寸,腳也小了半寸。
中氣不足,丹田不深,力氣不夠,平日養在深閨沒經過鍛煉,行功運氣比平日多費兩刻鐘,這些都不打緊,唯一要緊的是武功,說到這點她就很想罵人。
這副新身體漂亮有什麽用?害她的武功只剩下七成。
七成啊!足足少了三成!三成是多少?它代表的是五年的功力。
原本運氣可以摧毀兩人合抱的大樹,現在只能推毀普通的小樹。
原本輕功能跳五尺高,現在只剩三尺半。
從前可以跳五丈遠,現在只能跳三丈。
原本能擡起的大石,現在要小心會被大石壓垮。
一個勁道打出暗器,準頭沒錯,但是距離不夠,樹上那顆果子還挂在那兒,倒是下面的蜂窩被打到讓她聞蜂而逃。
關雲希皺眉深思,她想通了,好吧!做人總是有得有失,官家千金的身份有利于她,代價就是這具身體太嬌弱了。
往好處想,起碼沒缺鼻子、少眼睛的,武功再練就是了。
白天,她安靜不說話,頂多就是抓着貼身丫鬟錦香打探事情,有人來就裝虛弱休息,免得讓人發現她的怪異之處。
到了晚上,她點了丫鬟的睡穴将人搬上床,放下床帳後她便偷偷溜出去,施展輕功躍上屋檐,少了幾寸沒構着邊,像只猴兒挂在飛擔上面晃了晃,接着兩手一攀,還是能上去的。
出了關府的高牆,她一路隐藏行跡,避開巡夜的城守,潛入義莊。
義莊是專門放置屍體的地方,她打聽過,她的舊身體就放在這裏。
陰暗的屋裏排着一具具的屍體,她悄悄摸進去,點燃火折子,到每一具屍體旁仔細打量。
當見到昔日的弟兄時,她眼中有着痛心。
地上躺着的是五十六名犧牲的山寨弟兄,全都是跟着她一起打拼的人,由于死時未超過三日,加上天寒,所以屍身還是新鮮的,完全沒有屍臭。
關雲希閉上眼,平靜了心情後,再睜開時,眼中是一片清明和沉靜。
她拉開草席,一個個看過,當終于找到自己時,她怔住了。
這是一種很奇妙的感覺,有些不可思議,又有些悲傷。
她看着自己閉目安靜地躺在那裏,好似睡着了,前塵往事就像昨天一樣,再醒來時,人事已非,她成了另一個人。
關雲希沉默地看着自己冷冰地躺在那兒,沉寂一會兒後,她深吸一口氣。
算了,不過是一具身體罷了,就當是換了一間屋子吧!辦正事要緊。
她把草席整個掀開,再度一怔。
原本草席只有掀開一點,只能看到臉,沒看見身體,現在才發現,她身上包裹着一件黑色披風。
這是一件男人的披風,披風領子處的一圈毛用的是上好的狼毛,布料也是上等的,而領口處的結上有紋路,是一朵蘭。
怪了,是誰在她死後,将這麽好的披風包裹在她身上?仿佛是在表達對死者的敬意和愛護。
她伸手細細地摸着衣料,質地上好,十分溫暖,包覆在前世的身體上,卻也暖了這一世的心。
她勾起唇瓣,心想難不成有人偷偷愛慕她?
她失笑搖頭,不管如何,她謝謝那個人,讓她死時仍保有尊嚴。
她在自己身上搜了下,不一會兒果然摸到了,她松了口氣,幸好東西還在,今夜總算沒白跑一趟。
她今夜來此,便是為了拿回這顆石印。
這顆石印是她專屬的石刻印章,也是她的代表物,就縫在褲腰裏,幸好沒被人發現。有了這顆石印,她與前世的自己便有了連結,事情就好辦了。
她将石印小心地包在布裏,再裝進一個盒子裏,然後放進自己的腰袋裏。
火光晃動了,似有風動,她心頭驀地一驚,猛然回頭,赫見一具修長的身是站在門口,而一雙精銳的目光正冷冷鎖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