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以後的路
因是過節,淩茜和衛涵等人到公主府也沒多停留,拜見過新康之後,便各自回家了。
新康見她們對龍舟賽含糊帶過,便問嘉桐:“今年龍舟賽不好看麽?”
“也還好,只是王嬈、王妧姐妹還有蕭蘭都來了,跟溫家兩位小娘子有些不快,搞得大家都沒了興致。”嘉桐從溫晴在樓下叫蕭漠講起,一直講到蕭蘭是怎麽譏刺溫晴的。
誰知新康聽了居然大笑道:“真沒想到溫勖之有這樣兩個女兒!一個有他勇往直前、旁若無人的勁頭,卻沒有他的機變百出;另一個倒是承繼了幾分聰慧,卻沒有銳氣。可惜啊可惜。”
嘉桐好奇道:“阿娘很熟悉溫臺主的為人麽?”這是直接稱呼了溫勉的表字?
新康眼波一轉,收斂笑意,道:“也不算熟悉,略知道一些。”轉而說起蕭蘭,“怪不得蕭家推出來的是蕭芸,這個蕭蘭實在不成器。你今日做的很對,以後對着她,還可以說得更明白一些,她不敢惹你的,別讓人以為咱們好欺負。”
“阿娘就放心吧,沒人敢欺負你女兒!”嘉桐笑嘻嘻的接了侍女手中的扇子,湊過去一邊給新康打扇一邊又把後來遇到溫家姐妹、一起去游園的事情說了,“……這個溫晴挺有意思的。”
新康笑道:“我倒覺得你該跟這溫晴學學。”
嘉桐十分詫異,難道古代的母親不是都該像王妧、蕭蘭那樣鄙棄溫晴的行為,進而囑咐女兒不要向她學嗎?怎麽她娘竟然要她跟溫晴學?
“驚訝什麽?我和你阿爹把你捧在手心裏養到這麽大,可從沒要你做個循規蹈矩的閨秀。”新康将身邊侍女都打發下去,自己與女兒說私房話,“原先我和你阿爹都不多管你,只随你自己喜好行事,也是想看看你的性情,看你自己想走什麽樣的路。”
說到這裏,新康嘆息一聲:“可我一直看到現在,也沒見你有什麽想法,還是個小孩兒性子,只想着吃和玩。”
嘉桐捕捉到新康的意思,立刻把扇子一丢,撲到新康身邊,瞪着圓溜溜的眼睛說道:“阿娘的意思是,無論我有什麽想法,阿娘都準我去做麽?”
新康推了她一把:“別離我這麽近,熱。”又道,“我可沒那麽說!你這意思,是有了什麽想法,但沒敢跟我說了?”
嘉桐往後退了退,嘿嘿笑道:“我怕阿娘不許。”
“你先說來聽聽。”新康來了興趣,“我還真不知道你這一門心思都在琢磨吃食的,竟然還有別的想頭。”
嘉桐在心裏琢磨了琢磨,才小心翼翼的說道:“我想出門游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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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康眉一挑,盯着嘉桐看了一會兒,見她雖然眉宇間有些忐忑,但神情并沒有猶疑,看起來像是認真的,便不自覺的微攢眉頭,問道:“怎麽想起要出門游學了?不是聽阿棠念叨多了,你也活心了吧?”
“不是的,阿娘。”嘉桐第一次提起自己的想法,不免有些緊張,身上也有了汗意,她雖然知道這事多半不能成,卻也想盡力争取一下,“其實我小時候就想了,可是您輕易連門都不讓我出,我這才從來沒說的。”說着便把往日裏看過的游記裏記述的那些山河盛景跟新康描述了一遍。
新康搖搖頭,斬釘截鐵的說道:“不行!你以為出門游學,跟看游記那麽輕松愉悅呢?你聽說誰家小娘子沒有父兄陪伴,就獨自出門去的?”
嘉桐肩一垮,撅嘴道:“不說您嫌我沒想法,說了您又說不成……”
新康拾起身旁的扇子,照着嘉桐肩上一敲,失笑道:“誰知道你心裏想的都是這些不切實際的事情!我說的可不是這一回事,我說的想法啊,是你以後想過什麽樣的日子,做什麽樣的人。你看人家溫晴,就很知道自己要什麽,也肯放下/身段去謀求,我叫你學的,就是這份為了自己所求能豁出去的勁頭。”
嘉桐撅着嘴哼道:“說來說去,還不就是以後嫁什麽人麽……”
“嫁人怎麽了?嫁人可是一門好大的學問!”新康正色道,“我們女子不比男子,嫁得一個良人,就與投了一個好胎一般要緊。不說別個,便說我,若不是嫁給了你阿爹,未必會有現今這麽舒心的日子過!”
她正想好好給女兒講講道理,門外侍女出聲回禀:“公主,小郎君陪蕭拾遺前來拜見。”
新康只得暫時作罷,讓嘉桐回去更衣,召了嘉棠跟蕭漠進來。
嘉桐垂頭喪氣的回了栖雲樓,簡單洗了個臉,換了居家衣裳,便獨自倚在榻上發呆。
其實穿越過來之後,嘉桐沒少想過自己以後的打算。她一個農學專業的,對詩詞歌賦不在行,所以走剽竊這時空沒出現的詩詞、走知名才女這條路是不用想了;至于經商致富,先不提她有沒有這個本事,單以大長公主府的富貴,她和嘉棠兩人便已經三輩子也花不完。
其餘的,無論是參政議政還是霍亂後宮,她自認都沒那個本事和興趣,所以也從來沒有考慮過,當然,新康也從來沒給過她這樣的機會。
她本來還想繼續自己前世的專業研究,試着在自己院裏栽種一些果木花卉,可惜還沒等延伸到蔬菜糧食,就被新康掐滅在了萌芽中。理由嘛,她新康大長公主的女兒,怎麽能親自動手去挖泥巴侍弄草木呢?太有失尊貴!玩玩琴棋書畫多好呀。
于是面對着憑空多來一次的生命之路,又有一個全能強勢的母親,她只能這樣按部就班的走過來,希望等自己大一些了,新康能重視她的想法了,再琢磨這些事。誰想到今日新康忽然跟她談起以後,重點竟然是嫁人的事情,這不免讓她非常失望。
難道在這個古代世界,女人的出路就只有嫁人一條嗎?一想到自己以後只能聽從父母之命嫁給一個門當戶對的少年,然後生兒育女、操持內宅,再為兒女的婚事前途操心,嘉桐便覺得夠了。
不行!就算出路只有嫁人一條,她也得盡力跟新康争取更多的自由,至少在嫁人前的這幾年,能把前世未竟的夢想撿拾起來,并以适合這個時代的方式延續下去。她可不想以後只能做個不事生産、把生活全部寄托都放在丈夫和子女身上的全職太太!
嘉桐暗自下定決心,重新打起精神,帶着紫藤、白芷下樓出門,去西樓扒拉家裏的藏書去了。
另一邊新康也見完了蕭漠,對他的印象還不錯。這個少年确實與丈夫在氣質上有些相似,而且是更像年輕時的衛仲彥:年少才高,志向遠大,又有銳氣,若能加以雕琢,來日定是一員能臣。
晚上臨睡前,便問丈夫:“你提了要收蕭漠為弟子的事了沒有?”
“我透了這個意思,他喜出望外,立刻拜倒。我正想跟你商量,改日我們辦個家宴,将此事告知親朋好友吧。”衛仲彥笑着回道。
新康點頭:“這個你不用操心,我會辦的。”除了楊劭和幾個伴讀,這還是衛仲彥第一回收弟子,新康自然鄭重其事,打算親自安排,不過在此之前,她還有一件事要告訴丈夫,“似乎溫勉也很賞識蕭鳳舉,今日他們去觀龍舟賽,溫勉的兩個女兒也去了。”
把嘉桐跟她說的話學了一遍,末了總結道:“……若非溫勉默許,我料想這兩個小娘子不會這樣大膽。”
衛仲彥聽了卻很不高興,冷哼一聲,道:“他不是與世家泾渭分明嗎?怎麽又想把女兒許給鳳舉了?”
“蕭鳳舉跟蕭家的關系疏遠,他自入京以來只禮貌性的去拜訪過蕭逐,這事你我既然知道,溫勉不可能一無所知。”
衛仲彥卻道:“鳳舉跟蕭家疏遠,與盧家卻親近,他始終是個世家子,怎麽也不會與溫勉是一路!我看他溫勖之是打錯主意了!”
新康看丈夫滿臉不悅,禁不住笑道:“你急什麽?蕭漠雖然拜了你為師,可婚姻大事也輪不到你做主,若是他就相中了溫家女兒呢?你還能硬攔着不成?”
衛仲彥神色幾番變幻,卻始終說不出話,新康見他很是懊惱,終于忍不住笑出聲來,直接歪倒在他懷裏道:“你這個人啊,平日裏最是心胸寬廣的一個人,怎麽這點事就始終放不開了呢?當初取中溫勉的是我阿爹,可不是我,你說你這心裏怎麽就過不去了呢?”
“是我過不去,還是他溫勖之過不去?”衛仲彥攬緊妻子,還是有些忿忿,“要不是他幾次三番挑釁,我衛冀賢會将他放在眼裏?”
新康其實挺喜歡看衛仲彥為了自己沖冠一怒的,但是這些陳年舊事畢竟還是不提的好,于是便順着他道:“對,是溫勉的過錯,咱們不理會他就是了!就算他真的招了蕭漠做女婿,也與咱們不相幹。”好言好語哄着丈夫睡下了。
蕭漠既然正式拜師了,受盧青璘之托照顧蕭漠的盧諒必然要親自帶着蕭漠上門道謝、送拜師禮,同時蕭漠也以弟子之禮再次拜見師母新康,又與嘉桐、嘉棠姐弟重新見過。
盧諒又代表盧青璘夫婦在自家宴請衛仲彥,并請了親家中書令李崇作陪。之後新康選了五月十六這天宴請賓客,正式向親朋故舊介紹衛仲彥的新弟子,蕭漠便又與淩軒志等人敘了同門師兄弟之誼,連楊劭都湊趣送了一份禮過來。
也是在同一天,王太後迫于宗室內的壓力,将興平大長公主請入宮內相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