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算命

沈瑜吓了一跳,下意識後退一步,何渡沒搞清楚他在慌什麽,但在同一時間條件反射般擋在他身前。

從隔壁客房出來,手裏拎着一只箱子的灰衣僧人被反應巨大的兩個人吓得也往後退了一步,然後擡頭眨了幾下眼睛,看着兩個人發愣。

……

沈瑜整個人都不好了,誰能想到客房裏面居然會出來一個僧人,但是這是個寺廟,有僧人不要太正常了,更主要的問題還是倆人現在這個小題大做的架勢。

灰衣僧人淡淡一笑,将手中箱子放在地上,雙手合十,沖他們倆微微欠身一禮。

何渡随即回禮,欠身的幅度比灰衣僧人大些,沈瑜也有樣學樣地回禮。

“小何是昨晚回來的?”灰衣僧人問。他看外表應該有三十多了,氣質很溫和。

“是。”何渡答道。跟灰衣僧人說話時,他的神情也很寧靜。這是少有的會讓沈瑜意識到何渡從小在寺廟中長大的畫面。

“早課時我聽兩個師兄提起你,還想着你是不是該回來了,沒料到這就碰上你,真是令人歡喜。”灰衣僧人說着,又看向沈瑜,“這位居士瞧來很眼熟,往年也常到寺中來吧?”

灰衣僧人說話文绉绉的,沈瑜有點不知道怎麽接,何渡很自然地替他回答了:“師父,這是沈瑜。他小時候經常過來玩,現在跟我在一個城市上學。”

“沈居士。”灰衣僧人沖着沈瑜笑笑,“仔細想想,我當年在前院灑掃時,确實常見到你,當時你年紀還小,現在已經這麽高了。”

沈瑜忙客客氣氣回話,之後灰衣僧人說住持稍後要講經,他不便再耽擱,與兩人道別後轉身離去。

等到灰衣僧人的背影轉過□□,沈瑜才小聲問:“那是你師父?”

“寺裏的僧人全部稱作師父。”何渡笑了笑說,“你要說嚴格意義上的師父我也有兩個,就是他剛才說的‘兩個師兄’,我昨天回來的太晚,只來得及去見了他倆。”

“這樣。”沈瑜說,“那你們寺裏的這些……師父,都有法號嗎?像什麽玄慈玄悲這種的?”

“有當然是有的,我們這兒都是正經出家人。”何渡說着,掏出鑰匙開了自己的房門,沖沈瑜比了一個請進的手勢,“不過他們的法號我分不清楚,而且按規矩咱們在家人是不能直呼法號的,全叫師父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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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渡的房間很幹淨也很整齊,這一點跟沈瑜想象的差不多,床、櫃子、書桌、玻璃門書架,架子上擺着幾支笛子葫蘆絲什麽的,還有……沈瑜的注意力立馬被房間角落裏閃爍的冷光奪去,眼珠子差點掉下來。

一臺水冷主機,透明機箱裏,燈條閃爍着暗紅和深藍交替的冷光。

一架表面很低調但是側面的LOGO滿臉寫着“我很貴”的黑軸機械鍵盤。

一面比紅點的配置好像還要高幾個檔次的曲面屏顯示器。

格格不入,大寫加粗标紅的格格不入。

但是,好,他,媽,的,酷,啊。

沈瑜眼睛都直了。

“這一套得好幾萬吧……”他傻了半天,才說出這麽一句話來。

“全配下來4萬多。”何渡說,“攢了好久的錢。”

“你是真喜歡玩聯盟啊。”沈瑜又愣了半天,感慨道,“花這麽大價錢配臺電腦。”

“确實覺得還不錯。”何渡笑了笑。

沈瑜走到水冷主機前頭蹲下,伸手摸了摸機箱,他挺喜歡這種閃閃發光的造型,雖然有點土味,但還是很炫的,尤其在白水寺這個環境裏,帶着一種古今交錯的反差萌。

“一會兒開飯了,咱們留在這兒有點打擾。”何渡說,“先走吧,你要喜歡這電腦改天再過來。”

“行。”沈瑜戀戀不舍地站起來,“去哪兒?”

何渡一笑:“我的秘密基地。”

沈瑜在何渡的帶領下,從白水寺的後門出了院子,一路往山上走。

山中的氣溫比市裏涼一些,再加上樹蔭茂密,雖然已經将近中午,倒是也還不熱。

何渡的速度很快,要是韓爺六六那種體格估計都跟不上,好在沈瑜體質不錯,又每個學期都得進山實地實習,爬山如履平地。

走了大概二十分鐘,何渡忽然下了小路,拐到旁邊的土坡上,問沈瑜:“爬野山你有問題嗎?”

“我徒手爬到山溝裏撿石頭的時候你還在趕圖呢。”沈瑜笑了笑,“小意思。”

“那就行。”何渡也笑笑,“注意安全。”

野山的地勢還算平緩,但走起來肯定還是要小心些,兩個人放慢了腳步,沿着淙淙流淌的山溪又走了一會兒,轉過一個彎後,一派令沈瑜震撼的美景驟然出現在他眼前,他猛地停住步子,睜大了眼睛。

一片茂密的樹林,滿地叢生着顏色各異的野花,前方是一片小潭,水面是澄淨清冷的墨綠色。

正午的陽光不遺餘力地鑽進樹林的縫隙,投射出千萬縷燦爛的金色光柱。這樣的景象已經如夢如幻,更令沈瑜難以置信的是,小潭之上,數不清的蝴蝶正在盤旋飛舞。

恍惚之間,沈瑜竟然覺得這場景是被加了特效,又或者他現在是在夢中。

“我小時候經常到這兒來。”何渡的聲音在沈瑜身後響起,“吹吹笛子發發呆,時間總是過得很快。”

接着他帶着沈瑜走到地勢稍微高一點的草坡上:“你要是不嫌髒的話,可以在這兒躺下試試。”

“髒是不可能嫌髒的,我們實習去過煤山。”沈瑜說着,在何渡指的地方躺下來,茂密的高草被他的體重壓得倒下,如同一張柔軟的床墊。

“看天上。”何渡說。

沈瑜擡起眼,視野中的天只有樹木與樹木的縫隙間那麽一點點,像是極高處懸着一口井,透出琉璃般澄淨的水面。

他用手半遮住眼睛,稍微濾去刺眼的陽光,蝴蝶從沈瑜眼前飛過,圓形的天空仿佛成了萬花筒,燦爛地旋轉着。

沈瑜腦海中幾乎是一瞬間就出現了各種各樣的山歌小調,太适合現在的場景了。他幾乎是不受控制地想象起何渡站在這裏吹笛子的模樣,一定很帥。

何渡在沈瑜身邊坐了下來,腿很自然地一屈一伸,左手抱着左膝,腰板挺得很直,就這麽個不能更普通的動作,他都顯得很有範兒。

若有若無的檀香味鑽進沈瑜的鼻子,他視線不自覺被何渡的左手腕吸引,那串紫檀念珠在陽光的散射下,每一顆珠子上都浮現出璀璨繁密的金色光點,如同暗藏着滿天星辰。

“你那個照片……就頭像那個。”沈瑜靈光一現,“就是在這兒拍的吧?”

何渡轉頭看看他,笑了笑,嘴角勾起小小的酒渦:“是。給你也拍一張?”

“我不喜歡拍照片。”沈瑜笑笑拒絕了,但忍不住學了下何渡頭像上的動作,把手稍稍舉高。

陽光照下來時,本就白皙的皮膚有一部分被照得近乎透明,映出淡淡的,水晶一般的紅色。

躺在山林間什麽也不用去想,只需要看着頭頂的陽光和盤旋的蝴蝶,耳畔聽着水聲,全身心都放松下來。這感覺實在是過于美好,沈瑜不小心就睡了過去。

醒來的時候,何渡正坐在他邊上,抱着膝蓋看着水潭上飛舞的蝴蝶發呆。

“醒了?”聽到沈瑜的動靜,何渡轉過臉來笑笑,陽光打在他側臉上,看着暖洋洋的。

“啊。”沈瑜盯着他的臉發了幾秒鐘的愣,這才趕緊轉開目光,“你呢?一直在這兒發呆?”

“是。”何渡又笑了笑,“發習慣了已經。”

沈瑜為自己剛才的花癡行徑感到有些尴尬,所以他飛快地找了個話題:“哎,你在白水寺除了吹笛子還幹嘛?不會只發呆吧?太虛度光陰了。”

“小時候會聽聽師父講經,後來不聽了。”何渡說,“我一般幫忙幹點雜活,然後就寫作業呗,作業寫不完的好吧。”

沈瑜沒忍住樂了:“那你有沒有什麽特殊技能,比如默寫佛經之類的。”

何渡震驚地看了他一眼,指指自己太陽穴:“你覺得我這裏有問題嗎,為什麽我要默寫佛經。”

“哎!”沈瑜笑出了聲,“那你會不會算卦,那些景區不是老有和尚攔着給人算卦的嗎。”

“心外求法為外道,攔着給你算卦的那都是假和尚。”何渡的口氣有點不屑,“不過你要想算的話,詞我還是會一點的,可以給你瞎掰一套,你別當真就行。”

“那來來來,何大師給我算一卦。”沈瑜笑得更開心,他本來也不信算命這一套,但是看何渡算卦的話,可能還挺好玩的。

“手給我。”何渡說。

“啊?”沈瑜愣了愣,轉過頭看着何渡,手?

“看手相啊,要不然我盯着你相面嗎,你要樂意的話也行。”何渡說。

卧槽!沈瑜想象了一下何渡盯着自己臉看了半天然後冒出來你一句“你印堂發黑”,一瞬間他尴尬得都想要站起來了。

“左手右手?”沈瑜猶豫了一下問,都說到這個地步了,他再臨陣脫逃肯定是不行,像在大喊我做賊心虛一樣。

“男左女右。”何渡說着,攤開手掌,示意沈瑜把手放上來。

“別吃我豆腐啊。”沈瑜把左手交到何渡掌心的時候,半開玩笑半是認真地說。

何渡笑了笑:“知道了。”

何渡的手很穩,大拇指貼着沈瑜小指側面,食指輕扣在他虎口處,如同一個支架。他先是看了幾眼沈瑜的手,接着眉頭忽然皺了起來,一臉震驚。

“怎麽了?”沈瑜被他表情弄的一陣緊張,“我手相有問題?”

“剛說了別當真你就當真。”何渡的表情瞬間恢複正常,笑着看了他一眼,“不得給你演一套全的麽。”

“靠!”沈瑜嚷了一聲,“你丫戲精吧!”

“你也不是第一天知道了。”何渡還是笑。

“你的生命線紋路深明,掌丘寬闊,沒有多餘的漣紋島紋流蘇紋。”何渡清了清嗓子,“表示你身體很好,無災無病,福祚綿長。”

沈瑜樂了:“你這不是騙錢的詞兒啊,騙錢不是得說我多災多病,你幫我消災麽。”

“哦對,那下一條。”何渡認真地點了點頭,“你看你這個事業線,很不好。”

沈瑜笑得一拳捶在地上,何渡繼續:“你這個事業線看不太清,所以我也說不上來哪兒不好,但是你給我發個紅包的話,我就可以給你轉運。”

“你去算命會餓死的。”沈瑜誠懇地說,“再給你一次機會。”

“下一條是感情線了。”何渡看了沈瑜一眼,眼眸被陽光映照,閃爍着細碎的光芒。

沈瑜心裏咯噔一聲輕響,整個人驀地跌入了東山輕飄飄的雲團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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