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封平學校

夏悅當初第一次來“穿越”,是正式營業前一天。

所有東西都準備好了,但是還不開業,店裏只坐着個老板進行最後的檢查。

要不是那天實在精神恍惚,以夏悅的妥帖、是斷然不會走進一家門口挂着“CLOSE”牌子的店……可誰讓那天她哪裏都不對,就一頭闖了進去。

好在顧水斯這人也奇特,毫不在意夏悅這無禮的行為,直接坐在她對面陪她聊天,遞給了她那張寫着“1”的紙條,說:“正好,你就是第一個了。‘你信不信,貓有九條命?’”

夏悅那時定定看着她說,我不信。

顧水斯沒有問原因,甚至都沒展現出好奇,對這位被淋成落湯雞的女學生的狼狽樣子像是看不見,只是說:“我猜你有故事,你有想說的話——當然可能現在不想說。你可以把它寫下來,交給我保存。放心,我不會看的。如果有一天你想要回它、你得給我講個和這句話有關的故事……可以嗎?”

那是顧水斯做的第一樁生意。

好在,她的第一個客人也很配合,并無半分猶豫就信了這位年紀輕輕的美麗老板,把埋在心底最深的話直接露了出去。

後來夏悅平靜下之後,顧水斯和她講了講這家店,講了講她這奇怪的“九條命”問題,并指了指旁邊牆上挂着的紙條。

“如果你以為這張紙條和這個問題給你,是和旁邊牆上挂着的這些一樣、随便寫點心情挂上的話,我就不會出現。而如果你好奇叫人來問,那麽會有人解釋給你這件事,如果你有興趣,就來寫下交給我。你收獲你個抒發的途徑,而我可能收獲一個故事。”

“顧水斯,你現在聽過幾個故事了?”

夏悅帶着顧水斯先是公交再是地鐵,折騰了好久終于到了目的地。顧水斯這些年少這樣奔波,跟着夏悅走了一程竟然還挺累,真是不由得感嘆自己是老了——就連回答夏悅這個問題,都反應了一小會兒,才知道她在問什麽。

“真正按我想的之後來找的,十個左右吧。其他知道這個事的,大多直接就扛不住了,把我當知心姐姐一口氣哭訴完了。當然更多的,是根本沒想了解這是怎麽一回事,頂多寫了點感想挂在牆上了。”顧水斯說。

夏悅笑道:“找個陪你好好玩兒這個游戲的人不容易吧?”

“本身也沒指着能有很多。”顧水斯說,“想你這樣還要特定場所的,那就更是意外之喜。”

夏悅停下了腳步轉身,手指扒上面前不算高的防護欄:“哎,爬上這個翻過去,有問題沒有?”說話間,她已經把大包甩過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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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刮起點小風,帶亂了夏悅碎發,可她唇間笑意卻更盛,沒管亂飛的頭發,三兩下就攀到了頂處。

她半回身,撒開一只手把碎發撥回耳後,一雙眼明亮的驚人。

“看不起誰呢。”顧水斯可算知道了夏悅為什麽要她換一身方便的衣服,要是穿着小裙子,可的确越不過這校園的牆。

夏悅見她要往上走,有點驚于顧水斯的雷厲風行,先阻止:“哎你等我下去再說,要不我怕這個承受不住。你看到那個坎兒沒有?到時候先……”

“沒事,”顧水斯打斷了夏悅的指導,“我又不是嬌滴滴長大的,不至于這都不會。”洗手多年,地盤兒又不是這兒,這江湖上聽過她名號的人真是越來越少了。

夏悅揚起近乎頑皮的笑容,點點頭,率先跨過、離地還有段距離時跳下,重新背起包,隔着防護欄沖顧水斯揮揮手。

啧,果然是年紀大了,身手不複當初。

而顧水斯呢——夏悅注意到,這位優雅淡然的美女老板也笑得精彩起來,眉目都顯鋒利,扣在鐵欄上的手指修長有力,緊握之時,臂間肌肉繃緊,竟是驚人的力道。

動作比她還幹淨利索得多。

顧水斯落地時,當然注意到了夏悅微眯打量的眼睛,不過她也沒就這事解釋什麽,只說:“帶路。”

改了這麽多年,顧水斯很少有這樣瘋狂的舉動。如今就着“客戶要求”的理由走這麽一回,竟然還有點想念。

跟着夏悅七拐八拐,顧水斯已經完全失去了方向感——她本就是個随便的人,從不記路。好在夏悅步履輕快,很熟悉這學校的樣子……她過去是這裏的學生嗎?

是的,學校。

剛剛她們甚至還經過了學校的正門,只不過夏悅根本沒停步,一定要和她找到這個地方翻過去而已。

“封平學校。”顧水斯念着,語調有微微的奇怪,“你從這兒畢業?你是‘封平人’?”

夏悅有點好奇地看着顧水斯,見她說話時沒什麽特殊的意思,就只是說:“是啊,我在封平上了十二年的學。哦,不過在這個校區只待了六年,初高中是在這裏。”說話間,夏悅停下了腳步,“到了。”

顧水斯在她急停時正走神,差點踩上夏悅的鞋子:“抱歉抱歉。”她低頭撤了兩步,又下意識回頭看看路——哎?剛剛是怎麽走的來着?

夏悅看出她的疑惑,答道:“別問我是哪兒,我只能說我們可能已經繞出了學校範圍——剛剛我搬開的那塊網子你還記得嗎?一般說學校的範圍,就是那裏了。”她語調平淡,和剛剛的興奮又不一樣了。

顧水斯了然,這應該是是個“秘密基地”。

其實她原本是還想更細的問一問的,她對于這地方十分好奇——夏悅究竟是怎麽找到的?但夏悅此刻像是沒有心情和她說話的樣子,顧水斯當然不去自讨沒趣,只是自己環視四周,想看看這個能讓夏悅跋涉這麽遠帶她來的地方、就是什麽樣。

腳下踩的這條是柏油路,這說明最起碼在設計的時候這裏是有用的,不知道為什麽如今被圈在不知是學校裏還是學校外的一處地方,完全廢棄沒人來的樣子。

不過看着一路折騰半天才走過來,也是得沒人來。

顧水斯與封平的淵源比夏悅知道的要深,但她想了半天,還是對這個地方沒什麽印象。沒人沖她講過這裏。

——這究竟是個什麽存在?

顧水斯突然一陣恍惚。

身旁夏悅的動作引得她回神。夏悅卸下了那個單肩的大包,蹲在一旁在裏面翻找。她先是掏出一雙足球鞋來——顧水斯從沒見過有人有随身攜帶球鞋的習慣。原來不止地點是被夏悅有意選好的,連裝備都已經備好。

顧水斯原本想就這開兩句玩笑,結果她繞到夏悅正面微彎腰時、還未及說話,就被夏悅臉上驚人的冷漠吓退了。

夏悅總是在微笑的。即使她有時候笑得勉強、笑得一看就是在故意笑,她也很少面無表情。笑容就像紋在她臉上——當然,其實不是,顧水斯知道有的人天生嘴角上揚,稍稍注意點就是一副微笑的樣子。

這樣的人,如果都不願意笑了,不一定是因為她難過……或許,是因為她放松下來的、放空了。

夏悅的目光落在地上一個油漆塗出的點上,那個點沒什麽好看的,于是顧水斯覺得她只是找個地方看而已、寄托下自己的視線。不過夏悅手上倒是十分靈巧地穿着鞋,她也沒看,卻把那雙一看就很不好穿的鞋熟練地踩了進去。

不是臨時穿上給她講故事的、夏悅一定會踢球。顧水斯想着。

其實也不怪她有些奇怪,因為夏悅整個人的氣質是偏安靜的,性格看上去有點淡,足球這樣風風火火的運動于她有點……格格不入?

到了這裏的夏悅、就像是換了一個人一樣。從站在校圍牆外把書包甩進去、沖她張揚發出邀請起。

夏悅屬于這裏——這裏屬于她。

顧水斯晃晃腦袋,把那些過于煽情中二的描述從腦子裏清除出去,也不再去看這個拉緊鞋帶後仍久久未起身的女子,而是觀察四周。

這個“秘密基地”,是條瘦長的小路,最右邊擺着個不大的球門,門框已經斑駁,估計是學校或者是別的地方換下來後被夏悅……也許還有旁人,搬到了這裏。

地上除了剛剛夏悅盯着的地方,還有白色油漆塗的點,她估計是練任意球之類的定點射門。禁區線也有,不過挺模糊的了,畫的也不完全,也就起個示意的作用吧。畢竟地方不夠大、若非要弄出個禁區來,那真是随便一個犯規就直接罰點球了,還踢什麽。

這就不是個能正經踢球的地方,練練射門還可以,真的要跑都跑不起來。顧水斯腦子飛快的轉動,想在夏悅說話之前做到心中有數,可惜她的少年時期……過于乏善可陳,實在是沒個方向。

夏悅那邊則是站起了身來、原地跳跳,活動身體:“要不要我給你講解一下這是個什麽地方?能看出這是個簡易的足球設置吧?”

顧水斯點點頭,等着夏悅的下文——結果這人竟然說:“行,知道這個就行了,其他都不重要。”

顧水斯一直“照顧”着夏悅的情緒、沒開口說過話,現在卻覺得自己這樣純屬多餘:“怎麽不重要了?”

夏悅聞此言、停下了動作,安靜站着。半晌,她開口,卻回複的不是顧水斯的問題:“在這種非草皮的地上穿足球鞋,簡直是自讨苦吃。我真是閑的。”

然後她又在馬路牙子上坐下,默不出聲地換回了她來時穿的運動鞋。

這次沒換好後坐半天,夏悅原地跳跳感受了一下之後,又從背來的大包裏掏出個足球來——果然嘛,鞋子都帶了,當然還得有足球。

然後她抱着球,臉上終于又有了笑意……比顧水斯見過的每一次都要明亮。她說:“‘顧客就是上帝’。對于有的問題,我的回答就在故事裏……你得容忍下我的任性了。”

“那故事要開始了?”

“不。”夏悅将球放在了她一直在看的那個點上,“讓我們來先進行個儀式。”

作者有話要說:

三次元小故事

這條路在封平學校的體育館後面,緊貼着外牆,比起這條路最神秘的是外牆之外的世界。夏悅和同學們在那兒待了六年,竟然還是沒搞清楚那邊是哪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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