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道破
“你信不信我敢從這裏跳下去?”夏悅過了兩秒之後說……也許是想給僵住的氣氛找個出口。
可惜周校洋不領情,只是很無所謂地樣子淡淡說:“你跳吧。”
夏悅氣結,怒瞪周校洋,真的伸手要去開門——
“哦,忘了說了,車門我鎖了。”
周校洋懶懶地笑笑,單手握着方向盤,另一只手裝模作樣地開門。
開不開。
夏悅愣了一下,目光從周校洋手上一路移到臉上、熟悉感慢慢包圍她,眼淚竟不受控制的一下湧了出來。
周校洋感覺到身邊人的異樣沉默、轉頭,卻看見夏悅淚流滿面,直直看着他,竟然也不是要說什麽的樣子。
“喂喂不至于吧,”他慶幸現在還沒開上主路,趕緊找機會靠邊停了車,解了車鎖,心說您要是真想走我還不至于聽不出來——難不成這點默契現在都沒了?
周校洋手忙腳亂地翻騰紙巾,“不就是這麽點小事嘛,開個玩笑都不行了,要真想下車就認真跟我說,難道你以為我真要拐走你啊?別說,我還真沒這膽子。”
他終于成功地找出包紙巾,遞給夏悅,嘴上也不肯閑着:
“你說說你,年紀都長哪去了,小時候說不過我不就是上手嘛,現在二十好幾的人了,竟然只會哭了。”
他倆當初真是沒少“打架”,最後基本都以陸一喚的介入宣告結束。
夏悅斜他一眼,奈何在此等狀況下實在沒有什麽殺傷力,聽他這麽一說眼淚反而越湧越多,擦并不能止住淚意,她也懶得擦了。
算了,不就是哭嗎,哪個小學同學沒見過她哭。
“周校洋,我有沒有說過,你真的很煩。”閉上眼睛,夏悅喘幾口氣,沙啞地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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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沒說過,當年被你罵的還少麽,這才哪兒到哪兒。”周校洋無奈地笑笑,“不過早就習慣了吧。”
他腦子裏閃過很多曾經的畫面:“喂,我真的很同情你其他的同桌,一直想問問他們是不是也遭受了同樣的摧殘,奈何沒找到機會問過。”
“沒有啊,我多淑女啊,所有人都以當我同桌為幸。”夏悅笑笑,“你那就是趕上小學了。”她高中和周校洋再同班時沒坐過同桌。
這還真不是開玩笑,小學畢業後再沒有被人氣的跳腳、滿教室追着人打過,也再沒有和誰耍過一節課貧嘴,因為芝麻大點事鬧得全班不得安寧——長大了嘛。
而做她的同桌,好處真是滿滿的:有免費的作業抄、上課不用聽講有人幫忙看着老師……啊呀,竟然還有人覺得做了她的同桌是受摧殘?這孩子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切,那我是不是該感謝我是那‘唯一一個’?”周校洋撇嘴,擺明了一副不信的樣子。
“信不信随你。”夏悅懶得和他計較這些,他覺得這人一定是失憶了才會質疑她後來對同桌有多好,“今天為了商郁程非衡那倆人,折騰的我腦細胞死了大半。唉,啥也不想想了啊!”
夏悅伸了伸懶腰,眼裏閃着些細密的幽光。
“你說說這倆人,從初中起就啥都鋪開說了,多好一對兒,沒事瞎鬧啥啊。”夏悅這時候把能做的都做了、已經到了第一步,終于松了口氣肯多說幾句。
“你是沒瞧見啊,初中那陣程非衡為了送阿郁個禮物有多費心。一般人送星星,也就是折一罐子,但程非衡那貨,送個星星還要玩出花樣來,折了大大小小那麽多星星,再貼在那麽一只大星星上,讓人想送星星的都拿不出手。”
“我就課上課下都看着他折星星,太檸檬了。”
周校洋此刻只能傾聽——誰讓他倆初中不同班,而他初中也有段時間心态不對,隔壁班這些事他都不知道。
夏悅說到此稍稍一頓,眼底的光暗了些,“我其實想過墨夏會出什麽幺蛾子,也和他提過,但最後還是這樣了。”
“他難道還要聽你一‘情敵’的話?”周校洋顯然對此事也有耳聞。
“切,他可是我唯一承認的情敵,別人誰也不行,所以為了我家阿郁,一定要保證他好好的。”夏悅笑意帶了分執拗,“阿郁那可是我朋友,她的東西一點也不能少。”
周校洋從小學就聽這句話,現在十幾年過去了,夏悅還能如此坦然地說起,實在是……懷念。
說實話也有點心疼。
“我要喝酒!”夏悅忽然宣布,“為了慶祝終于把那倆家夥弄到一塊兒去了,喝酒去!”她其實并不常“約酒”,此刻熱血上頭就不管不顧了。
她側身一拍周校洋的肩膀,“咱找個地兒喝酒去吧,多年不見,有好多事兒可以聊聊。哦,對了,”她突然狡黠地笑笑,“你現在不會……不方便吧?有沒有電話過來催啊?”
周校洋盯着夏悅的眼睛,許久,還是忍不住開口,“夏悅,你好像有點……不對勁?”
“不對勁,我能有啥不對勁?”夏悅哈哈幹笑兩聲,心說周校洋這家夥真是該死的敏銳,也是該死的不會看氣氛——非得說出口嗎?
她打趣埋怨的話都到嘴邊了,眨眨眼後擡眸正要說——就對上了周校洋那雙嚴肅的眸。
“咳咳,”夏悅吞回話去,副作用是她咳出了眼淚,還是要笑着,“哈哈哈,我是誰?我是比小強還不容易打倒的夏悅啊!”
夏悅沒喝酒,卻覺得自己剛幹了兩瓶二鍋頭,暈暈乎乎的,胸中有把火要把自己燒穿了。
她狠狠地擦擦眼睛,心說周校洋你個傻逼非得把我逼成這樣才開心嗎?給我幾個小時這些情緒我就全消化好了,你現在蹦出來攪局是要幹嘛?
“倆人互相喜歡,有多難,既然好不容易碰到了那一個,慎着幹嘛,這麽多年電話都沒一個,我要不回來,我要不發瘋非不肯放過,他們還不動了是麽?傻不傻啊。”
夏悅搖着頭,忽然想起了以前的好多事,“我一直特讨厭自己考試時的狀态,那時候啥事都做的出來。但我要沒那個狀态,就不能從程非衡那裏問出了他喜歡阿郁的那句話!”
“那你自己呢?”周校洋打斷夏悅不斷往外跳着的回憶、問了和程非衡一樣的問題。
夏悅,你幫完這個幫那個,誰有點什麽事都願意找你幫忙……你可以反向找人幫忙啊,你可以多為自己想想啊。
又是一次沉默。
“我自己?”夏悅嗤嗤笑着,手指抵住眼角、不讓眼淚再往下流。
他們——包括曾經的墨夏——都讓她想想自己。
“喂,你知不知道我當年為什麽出國……不是說去上學,是後來。”
她忽然不想忍了。
不都說要她想想自己嗎,那就攤開來說說她自己呗。
“不就是為了那誰麽,你也至于。”周校洋一聲嗤笑。“瞧瞧你那點出息,為了一傻逼逃出國去四年,音訊全無。”
——而我竟也不在你的“可通訊名單”裏。周校洋到底咽下了這句話。
夏悅有些不可置信地看他。
當年的事,她只告訴了闫山山、商郁和梁茶,還有一個後來大概是自己看出來苗頭再由商郁确認的程非衡。
夏悅相信她肯主動告知的人絕不會說,于是到現在她還在奇怪餘曉當年是怎麽知道那件事的。
而現在周校洋又是怎麽知道的?當年那些在現場的人都沒瞧出來,他一事發時遠在歐洲旅游的,又能清楚到哪去?
瞧見夏悅詫異的眼神,周校洋不自在地調轉開目光,“我承認,你後來的掩飾的确萬無一失,但再怎麽說你小時候也絕做不到那麽完美。”
他也是被逼着不得不說實話了。
“六年級的時候文竹曾一語道破天機,那時可比他和餘曉的消息傳出還早,但後來不知為何,你們之間又淡的什麽都沒有了。就算你後來再會掩飾,若是一開始就知道,有意的去找,還是有很多地方能看出來的。”
那時候文竹也完全是開玩笑而已、自己肯定都沒認真,周校洋卻……
夏悅難得的呆了一會兒。
當年周校洋的心思,她還是知道的。但尚是少年時,那時的周校洋可不像現在,以他當年那樣随意對啥都無所謂的性子,竟會把文竹一句無心的話放在心上,一記那麽多年。
“校洋。”夏悅忽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了。
誠然,她喜歡過周校洋,還是所謂最美好的初戀……初暗戀,而且大概也許在同時周校洋也喜歡着她。但可惜,倆看上去都無比膽大的孩子誰也沒先開這個口。
年少青春之時,錯過的太多,而錯過的,也就錯過了。
商郁程非衡算是幸運,不管當時是怎麽準備的、最後是被夏悅先推了一步。
若是夏悅能早些真正結識商郁——如商郁所說的“我拉你一把”——也許很多事情就會不同,很多事情也不會發生了。
可惜,在那時,她身邊是沒有那麽個人的。
“很感動?你要真的感動,不如告訴我,為什麽你當年會因為他成為那樣。”周校洋也奇怪,夏悅那樣的性格,為何就偏偏愛上了最起碼在他看來、并不算相配的許野。
“因為有一個詞,叫做一見鐘情。”夏悅頓了頓,“你應該清楚,我喜歡過你,校洋,”夏悅眼光流轉,透過天窗看着星空。
“啊。”周校洋不自在地偏了頭。他是知道的,卻都是從別人口中聽說。而夏悅親口承認……頭一回,是真的頭一回。
“我喜歡你,是因為我們玩得開我們玩着輕松愉快……你知道的吧?就小孩兒之間的那種。但我愛上許野,是一見鐘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