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程烨沉浸在程浪那嘴玻璃渣中久久回不了神,記起商場上有人笑說“程家二公子是紅臉黑心,笑裏藏刀的主,想得這位憐惜,就一法子,趕緊投胎成香玉”——覺得一點沒錯。

直到回到二樓,程烨還有三分懵圈三分蔫,以及四分說不上來的怪異——他哥怎麽就看出了徐翹對他沒意思呢?叫他趁早了斷,自己卻拿西裝獻殷勤,難道是要撬他牆角嗎?

意識到危機時,程烨已經走到徐翹面前。他立馬把程浪的西裝往身後掩:“等會兒,我看這件也挺醜的,我去換一件。”

徐翹掃了眼他身後,急急跺了下腳:“這件夠好看了!”

她都在這兒被路人當傻子觀摩五分鐘了,剛才趙寶星那群女人經過的時候,得虧她擺了張“近我者死”的臉,要叫她們發現她裙子裂了,她能被笑十年。

程烨心情複雜地把這件深灰色法蘭絨西裝給她披上,發現她穿着很好看的時候,心情更複雜了。

徐翹此刻卻沒工夫照顧前男友的情緒。

外套暫時遮住了上半身,裙子卻有繼續向下崩裂的趨勢。她找了個借口離開酒店,進到朱家的車裏才松了口氣,叫司機往自己的住處開,路上給朱黎打了個電話,說她有事提前走了。

徐翹本以為會聽到挽留的話,可電話那頭人聲鼎沸,朱黎只說:“行,我這兒來了位大佬,先不跟你說了。”

“什麽大佬啊?”

“你前男友的堂哥,就程家孫輩的老二,剛回國就任蘭臣副總裁,誰能想到他會大駕光臨,這會兒賓客都上趕着巴結貴人呢……我挂了啊!”

徐翹覺得自己被襯托得有點凄涼,挂斷電話後低頭哀嘆一聲。

這一低頭,她忽然注意到身上這件西裝的特別。

剛才神經緊繃,沒仔細探究,現在一看才發現,這面料和做工像是高級定制中的上品。而且,這黃金袖扣上還刻了個字母“C”。

C?程?

程烨随身備了一套西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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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翹攏起袖口嗅了嗅。木質調香水,烏木沉香的氣息,夾雜了一絲淡淡煙草味。這個格調,那渣男沒有。

那這姓程的是……

徐翹愣了愣,目光在左胸位置的口袋巾一頓。

法蘭絨灰色系西裝配真絲款口袋巾,這品位好像有點眼熟啊。

一瞬間,很多零散的訊息在她腦海中串成了線。

——這車主可能是個大人物,信息被保護得滴水不漏。

——也許對方不是土生土長的北城人,剛到這裏,所以消息還沒傳開。

——我們小程總說,您要是喜歡那條裙子,他願意為您買單。

——我什麽時候成小程總了,我自己怎麽不知道。

“……”她錯過了什麽?

徐翹抱着腦袋鎮靜了一會兒,給朱黎發了個消息:「我有個大膽的想法,你那兒有沒有程二公子的照片?」

這條消息在一小時後才得到回複。朱黎辦事利落,直接甩了她一張新鮮出爐的媒體照。

照片裏的男人穿着跟她身上西裝同套系的馬甲,正鶴立雞群于一片觥籌交錯中,與衆人談笑風生。

雖然少了一副金絲邊眼鏡,徐翹還是一眼認出了這雙颠倒衆生的桃花眼,還有這張面相風流博浪的臉。

她軟綿綿地顫着手回複:「我找到我的帕加尼先生了……」

——

收費站做二休二,徐翹接下來有兩天假期。

兩天裏,她窩在酒店,沉重地思考了一下給她爹找女婿的事。

好巧不巧,帕加尼先生偏偏是她前男友的哥哥,而且據說兩兄弟關系還不錯——前幾天,哥哥去參加弟弟的生日宴,一出手就送了一只市價接近八位數的表。

這要是她前腳跟弟弟掰了,後腳跟哥哥好上,風評能把她說成什麽樣?

再說照程烨現在對她的熱絡勁兒,到時候不得來一出手足相殘的修羅場?

那她多不上道啊。

被道德譴責了兩天,徐翹在打算拉倒的關頭,收到了馮飒飒的短信:「嗳,明天你是中班吧,跟我換換?我晚上有事。」

徐翹忽然就想通了。

她一個小小的弱女子,品嘗愛情的甜蜜就夠了,為什麽要背負道德的重擔呢?把這艱難的選擇權交給男方不好嗎?

她就去上明晚的夜班,看程浪還會不會出現。

不出現就是人各有命,出現就是天意難違。

徐翹拿起手機,回複那頭:「行吧。」

——

翌日,徐翹在收費亭空坐了一晚,到清早八點下班都沒見着程浪,嘆着氣接受了命運的安排,哈欠連天地離開收費站。

施婳看她在手機上叫車,湊了過去:“徐翹,你打車去市區嗎,能不能順我一程?班車實在太慢了……車費我可以跟你AA!”

徐翹前兩天趁休假得閑,把手機上的鑽全拆下來當了,現在手頭打車吃飯的錢還是有的,擺擺手說:“AA就不用了,一會兒車上別BB就行,我補覺。”

“沒問題!”施婳亦步亦趨地跟她往路牙走,突然“咦”了一聲,“那麽快就到了嗎?這車好酷呀!”

徐翹從顯示“司機正努力趕來”的手機屏幕上擡起頭:“……”

距離她們十來米遠的地方,停了一輛藍黑色帕加尼。程浪倚着副駕車門站在那裏,身上剪裁考究的西褲摹畫出一雙絕塵脫俗的長腿,硬質襯衣的勾勒下,肩寬腰窄的身形性感又挺拔。

蒼翠的遠山,澄藍的天,秋日金煌煌的晨曦,仿佛都在這一刻為美色退避虛化。

程浪大概已經看了徐翹不少時候,接收到她呆若木雞的目光,笑着朝車門側了側頭,好像在問她,要不要上車。

敢情天意給她安排的是欲揚先抑的劇情?

徐翹一下子覺得整個人有點飄飄然,腳步虛浮地走到他面前,舉起手機:“啊,我已經打到車了。”

程浪低低沉吟片刻,像是從沒打過車,看着那句“可在08:15前免費取消”,有些費解地皺了皺眉:“這個不能取消?”

可以取消,當然可以取消,她只是想在道德的邊緣最後掙紮一步罷遼。

但天意證明,她,徐翹,注定要踏上這條千夫所指的情路!

帶着最後一絲“男人這可是你先來招惹我”的掙紮,徐翹摁下了取消訂單。

程浪側身一讓,笑着打開副駕車門。

随着車門緩緩向上升起,施婳“哇”地驚嘆出聲,又很快變了臉色:“欸?這車只能坐兩個人啊?”

徐翹轉過身,歪着腦袋,用一種“小姐你情商還在嗎”的眼神看着她。

“哦,哦,沒關系,我可以自己打車!”

程浪看徐翹一眼:“你朋友?”

“啊……”老實說在徐翹這裏夠得上“朋友”兩字的人很少,也許施婳覺得一起拼車就叫朋友,可她不是,但她還是點了點頭,“對。”

程浪撥了通電話,跟那頭交代了幾句,然後轉向施婳,臉上帶着平易的笑意:“替你叫了車,車牌五個一,十分鐘後到。”

知道程浪是誰後,徐翹已經不稀奇他會擁有這種車牌了。稀奇的是,上車後,她居然看到駕駛座與副駕之前豎起了一道半米高的……栅欄?

很像出租車上為了保護司機人身安全設置的隔板,只不過設計和用材都是高配版。

這是什麽鐵窗淚Play的特殊嗜好嗎?

程浪透過栅欄縫隙看她:“女孩子第一次上陌生男人的車,是不是應該警惕點?”

哦,這是為了給她安全感,表明他不會對她動手動腳?

徐翹嘴上“是是是”,心裏恨鐵不成鋼地嘆了口氣。

這是不是紳士得有點過分了?我不給你動手動腳是我的事,你不想對我動手動腳那我可就不高興了啊。

徐翹不高興地默默扯過安全帶扣上,聽他問去哪,報了酒店名稱:“奧德萊登。”

程浪微微揚了下眉。

“不順路嗎?”

程浪笑起來:“不會,哪裏都順路。”

徐翹的心髒可勁兒地蹦了蹦。

程浪打着方向盤踩下油門,偏頭看她一眼:“我姓程。該怎麽稱呼你?”

徐翹一愣。

他是真不知道她姓甚名誰,還是裝不知道呢,這種家財萬貫的男人,出手前不該把女方七大姑八大姨翻個底朝天?

再說之前在黎頓,他不就是認出了她,才給她外套的嗎?

可聯系他剛剛聽到“奧德萊登”的反應,好像确實有些驚訝她一個高速收費員會去那麽貴的酒店。

畢竟那裏兩晚的房價,就抵得上她一個月工資。

見她沉默,程浪很快換了個問題:“冷嗎?”

徐翹回過神,一句“不冷”出口,硬生生變成:“不冷……也是有點難呢,這天氣。”

程浪調高了空調溫度。

徐翹立馬就後悔了。她是寒冬臘月一條薄絲走天下的人,早就養成抗寒體質,裝了個小嬌弱,這會兒感覺熱得上頭,腦子都有些混沌。

加上程浪開車很穩,大約到半程,她就昏昏欲睡得失去了意識。

再醒來,是感到車子經歷了一個急轉,她的腦袋随慣性一歪,與此同時,一只手輕輕扶在了她耳邊。

徐翹驀地睜開眼,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猛一下擺正身體,捏住了被他掌心攏過的耳垂。

程浪收回手,重新搭上方向盤,摩挲了下掌心密密麻麻的細汗,不動聲色地調整了兩次呼吸,才說:“路口有事故,繞得急了點,吵醒你了。”

徐翹這才明白他剛剛在護她腦袋,說了句“沒事”,又奇怪地指着兩人之間問:“咦,那栅欄呢?”

“收了。你睡着了,怕硌到你。”

她恍然點頭:“你車品可真好,急轉彎的時候還能記得副駕。”

“這不是理所應當的嗎?”

“誰說的,你弟……”

“嗯?”

“你弟……”徐翹拼命扇動着睫毛,“你滴謙虛精神,相當值得廣大司機共同學習!”

程浪笑起來,手心的汗一點點收幹。

徐翹緊張地盯着他:“你笑什麽?”

“笑你……”他皺了皺眉,像在思索恰當的用詞,“好像有點可愛。”

徐翹心虛地摸摸鼻子。

看這毫無心理障礙的撩妹姿勢,程浪真不知道她是他“前弟妹”啊。

她用眼角瞄了瞄他,忽然沒頭沒尾地說:“說起可愛,我有一個朋友……”

“?”

“她就是太可愛了,才被一對兄弟同時追求。我是說,有血緣關系的那種兄弟。”

程浪側目看她一眼:“然後呢?”

“她就特別苦惱,雖然她鐘意那個哥哥,但又怕自己成為紅顏禍水,破壞人兄弟倆家庭和諧,所以叫我給她出出主意。但這事兒我也不懂啊,程先生你……懂不懂?”

程浪揚了揚眉:“這不是那個做哥哥的該解決的問題嗎?”

徐翹托起腮,饒有興趣地看着他:“嗯?”

“情敵都擺不平,追什麽女孩子?”

徐翹眼睛一亮,使勁兒鼓了下掌,給他豎了一對大拇指:“這話可太對了!所以我那個朋友完全不需要有心理負擔,是嗎?”

“當然。”

“那好,”她半側身看着他,清了清嗓,“我跟你說個事兒,其實吧……”

剛說到這裏,徐翹的手機突然傳來震動,顯示一個陌生的座機號碼。

程浪比個“請”的手勢示意她先接。

徐翹摁了接通,聽那頭傳來一個最近頻繁入耳的男聲:“徐翹,你什麽時候能把我從黑名單放出來?我這打你個電話還得問人前臺借座機。”

她一驚:“程……”

程浪偏過頭來。

徐翹把後邊的“烨”字死命咽了回去:“程……成啊……”

那頭程烨嘿嘿一笑:“這意思是你肯見我了?那行,是你下來大堂,還是我上樓?”

徐翹一個正襟危坐起:“什麽意思,你現在在哪?”

“奧德萊登啊。”

徐翹眼看着前方路口那座高樓上“奧德萊登”四個金字越來越大,愣愣眨了眨眼,望向一旁的程浪。

這修羅場一定要來得那麽粗暴嗎?

作者有話要說: ·無中生友徐小翹:顧導救我!

·翹小公舉天天給我找事兒,唉,今天我又要為了這危機公關掉多少頭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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