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主動牽手

姜竹瀝飛快地眨眨眼, 想藏住眼裏流露出來的那點兒開心。

學生時代她追着他跑了太久, 得到的回應總是寥寥。

段白焰更喜歡做而不是說, 但她保留着女孩子的天性,想要聽到甜蜜的話,想看他一臉別扭地親口承認。

可他提到直播, 她很快又想起另一件事:“你那時候, 一邊看直播一邊罵我。”

段白焰的表情剛剛出現松動,立刻又皺起眉。

她低着頭, 小聲指責:“幼稚。”

他下意識想反駁。

可是想來想去,發現她說的是事實。他自導自演,欺負過她之後, 再以英雄的身份出現,嚣張又愚蠢。

茫然的段白焰:“……”

背後的隐形大尾巴無措地搖了兩下, 沮喪地垂到地上。

就這麽一路拖着那條喪喪的尾巴,他和她一起走出門。

明裏市進入深秋, 溫度開始降低。天邊寒星高懸, 姜竹瀝還在等着他來哄她,可等來等去,他始終默不作聲。

姜竹瀝超級想問, 你怎麽不來哄我。

可話到嘴邊她立刻想起, 上次問這種問題, 被他惡狠狠地嘲笑了。

“……”

她不死心地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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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段白焰跟在她身後, 保持着半步遠的距離, 正趁她不注意, 偷偷摸摸地擰保溫盒的蓋子,像是想看看裏面裝了什麽湯。

姜竹瀝:“……”

啊啊啊這個人腦子裏只有吃!

她氣急敗壞地轉過身,負氣地加快腳步。

段白焰一臉茫然,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

只看見她埋着頭蹭蹭往前走,走了沒幾步,人行道旁的紅牆內抛物線扔出一個書包狀的黑影,堪堪朝她砸過來。

“竹瀝!”段白焰眼神一緊,趕緊快兩步拽住她,往回一帶。

姜竹瀝的腦袋正正撞進他的胸膛,書包咣地一聲砸在地上。

她撞得腦袋嗡嗡響:“你幹嘛……”

段白焰沒說話,一只手按住她。

他大衣裏的內搭是件針織衫,摸起來毛毛的軟軟的,透出點兒若有似無的熱意。姜竹瀝的臉貼在上面,整個人都發燙。

“你放開我!我沒有原諒你,我還在生氣!”她揉着腦袋,用沒有任何卵用的叫嚣來凸顯她最後的倔強,“你別每次都用這種招數來逃避現實,你……”

段白焰還是沒說話。

他默不作聲地看着那個書包扔出來的地方,不出一分鐘,緊接着,一個顫巍巍的人影也順着紅牆爬了下來。

是一個穿着制服的小學生。

動作很慢,有些笨拙,慢吞吞地爬下來撿起書包拍幹淨灰,才去整理自己身上其他不妥的地方。

然後他收拾好東西,就打算走。

段白焰一聲冷嗤:“逃晚自習?”

“什麽?”姜竹瀝茫然地從他胸口擡起頭。

他沒有解釋,一手提着保溫壺、攬住她,另一只手捉住那個小男孩,趁着對方傻傻的還沒反應過來,一舉将其拿下。

語氣冰冷,不容置喙:“走,去見你的老師。”

小男孩掙紮了一下,發現掙不脫,有些急了:“怎麽了?你是誰?”

段白焰冷笑:“砸了人就想跑?”

哪有這麽便宜的事。

小男孩這才反應過來。

“對不起,是我剛剛砸到你們了嗎?因為學校的牆不透明,我看不見外面,可我又太矮了……所以只好在看不見的情況下,先把書包扔出來。”他戰戰兢兢,“但我翻牆不是為了偷東西,我不小心把東西落在了學校,門衛不讓我進,我才翻進去拿的……”

姜竹瀝聽他絮絮叨叨半天,才明白發生了什麽事。

不過這個聲音……

她有些不确定:“謝勉?”

是上次那個年幼的星級志願者、“別人家孩子”?

小男孩愣了一下。

他一條胳膊還被段白焰拽着,試探着朝前探探頭,離開紅牆的陰影,才露出自己的臉。

下一刻,幾乎與姜竹瀝異口同聲:“你怎麽在這兒?”

段白焰:“……”

他臉色難看,勉為其難地放開謝勉。

“對不起。”謝勉局促不安,連連道歉,“都怪我沒有經驗,差點砸到竹瀝姐。”

“這種事,還是沒有經驗比較好。”姜竹瀝意有所指,高中時期,段白焰逃了太多課,是年級上著名的老油條。

“……”段白焰輕飄飄地擡起頭,意味不明地看她一眼。

“你特地回來拿作業?”姜竹瀝喜歡有禮貌的小孩,蹲下身幫他整理皺巴巴的校服,“有什麽是姐姐能幫你的嗎?”

這話摻着一半客套的意思,可謝勉還真的站在原地,認真地想了一會兒。

“志願者協會,最近在做一個随遷子女和留守兒童的心理咨詢平臺。”謝勉認真地建議,“如果竹瀝姐姐感興趣,可以來看一看。”

姜竹瀝幫他整理領子的動作微微一頓。

她沒想過要重新回去做心理咨詢師,共情産生的感情對她而言很要命,壓得她喘不過氣,她都過不好自己的生活了。

所以她答應得一點兒也不幹脆:“有機會的話……”

“——也許會去吧。”

夜幕低垂,霓虹閃爍,街道上車水馬龍,拉出一道道光帶。

姜竹瀝和段白焰散步回醫院,她并肩站在他身旁,敏感地感覺到,自從告別謝勉,他的氣壓就很低。

姜竹瀝忍不住:“怎麽了?”

“沒。”

一路行來車流不息,他下颚緊繃,微微皺着眉,心裏的想法揮之不去——

剛剛姜竹瀝摸了謝勉的領子,還幫他整理衣服,甚至拍了拍他的頭。

他從沒有過這種待遇。

他還不如一個小學生。

“我總覺得,謝勉的家長有問題。”人不願意說,姜竹瀝只好自顧自地嘆息,把認識謝勉的過程說給他聽,“你随便想想,哪有家長會這麽晚讓孩子一個人來拿課本?簡直有毛病。”

段白焰抿着唇。

“我參加謝勉的生日會時,他媽媽會因為各種事挑他的刺。”她毫無所覺,自顧自地繼續,“超可憐啊,小小年紀就這樣。”

段白焰不想聽了。

然而她還沒結束,微微一頓,語氣竟染上惆悵:“我怕謝勉過得不好。”

段白焰終于忍無可忍:“我也怕你過得不好。”

姜竹瀝一愣。

她有些錯愕地擡起頭,在他臉上捕捉到一種類似頹然的表情。

段白焰別扭了太久,這一次決定認輸。

他口頭承認,姜竹瀝出國之後,他一直惦記着她。只不過遠隔重洋,他什麽也做不了。

他甚至至今留着她以前的小視頻,冬天時波士頓下起大雪,她在學校的林蔭大道上,裹着厚厚的圍巾,一邊踩雪一邊對着攝像頭露出明亮的笑:“我這裏下雪啦!不知道波士頓和國內,誰下雪比較早?”

段白焰在屏幕這頭,深深地皺眉。

他有太多話想問,你冷不冷,你生活得怎麽樣,交到朋友了嗎。

他像一個含辛茹苦的老父親,想關心一下遠在異國、經濟狀況不明的女兒,卻又不敢說得太多,怕她會煩。

更怕的是,她根本不會理他,而他也拉不下臉。

“……到最後。”他聲音發澀,“只剩下最簡單的一條路。”

——給她砸錢。

姜竹瀝站在夜風裏,沉默了一陣。

小聲道:“笨蛋。”

平心而論,跟他分開的那些時日,她的确過得不好。

可是現在,這一秒,她心裏突然生出一點兒信心。

如果是留在“這樣的”段白焰身邊……

以後的時日,是會好的吧。

不等他反應過來。

姜竹瀝伸出小拇指,勾上了他的手。

他的手很大,幹燥且骨節分明,以前兩人十指相扣時,他能将她的手完完全全包裹在裏面。

夜風沁涼,路燈明亮,漫天繁星布于夜空。

許久。

段白焰的耳根慢慢紅起來。

***

段白焰受到了莫大的鼓勵。

他覺得,是時候了。

她都主動牽自己手了,那也應該結婚見家長了。

關于這個冬天,他有很多構想與打算。

他的奶奶去世很早,爺爺沒有續弦,每年冬天都會一個人跑到雪村度假,據說他早年是在那裏與夫人定情。在這件事情上,段爺爺表現得非常佛,如果他去看望他,他就跟孫子一起過年;如果他不去看望他,他一個人也十分自在。

自從段爸爸為了忘記情傷而抛棄兒子、段媽媽頭也不回離婚改嫁,段爺爺仿佛徹底失去了“家人”的概念。

他決定提前訂一份回家的票,讓爺爺也見一見姜竹瀝。

正想得出神,助理推門走進來。

他開門見山:“我查到一些東西。”

“夏蔚的?”

段白焰最近在翻天般地查底細的,也只有這一個人。

“嗯。”助理微頓,“我查到的東西裏,夏蔚一直在一個不太正規的地下俱樂部……确實服用過某些不太正規的藥物。”

段白焰冷笑。

難怪怕他查她。

“我想您可能會需要。”說完,助理将一份文件放到段白焰桌前,“這是全員名單。”

段白焰接過來,他漫不經心,挨個順着瞎看,竟然見到不少熟面孔。

他默不作聲,在心裏将這些人拖黑。

然而,他翻到最後一頁,瞳孔猛地收縮。

他看見兩個字。

——明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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