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2)
背過手去扶住了他:“喂……”
顧琏城兩條腿就拖在了地上,他兩條手臂交叉在她胸前,全身的重量有一大半都交給了她,這般親密的姿态令他心裏喜悅至極,卻不想身下的人吃苦。
沈未央差點一個過肩給他甩下去,正好他說了句起來吧,地上跪着的衆位奴仆都擡起了臉,衆目睽睽之下,她深呼了口氣,伸手在他大腿處掐了一把。
“好吧,我背大公子。”
“……”
其實也就是拖着他在走路,她扭過頭來咬牙切齒地以只有兩個人的聲音說道:“顧琏城你真行,是不是因為成親的時候我沒背你一下,所以你一直惦記着這個事?到底是叫我背了啊你厲害……”
男人笑,呼吸就在她的臉側:“到我口裏的東西,就是我的,別想我能吐出來,沈未央,你應該要有這個覺悟。”
她斜眼,索性站直了身體。
然後他也站直了,就仿佛剛才那個無理取鬧的人不是他一樣。
女人笑,簡直是笑不可遏:“顧琏城,我忽然想起一句話來啊!”
他揚着臉,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
然後未央挑起了眉來:“人要沒皮,天下無敵啊!”
顧琏城黑臉:“……”
☆、48|35|
她剛才說什麽?
人要沒皮,天下無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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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琏城拂袖而去,只剩下一地奴仆面面相觑。
沈未央坦然地聳了聳肩,見他們自顧着走了,也不發生,奔了後院走去。
回來的路上,伯父與她說了,到了顧家有些東西給她看,正好這個鬧脾氣了,她過去看看。
按道理說,顧家的正君回來了,必然是先到老祖宗那去請安的,不過待她走過去,已經有小厮在等候着她了。
沈墨玉在書房,她推門而入,看見他正在翻閱一些東西。
小厮連忙關好房門,再未進來。
未央叫了聲伯父,這就自顧着到處看了看,男人回身走到一副畫軸前面,伸手擰開了暗格,露出裏面的錦盒來。
盒子很大,裏面有一個賬本,還有兩卷牛皮小畫。
沈墨玉稍顯猶豫,緊接着就叫了她過去,然後把小畫攤在桌子上面,她站在桌前,看見牛皮紙上面有兩副畫像。
一個是個身材豐腴的女人,看模樣也就四十歲上下。
一個是個少年,看起來眉清目秀,手執書卷,一身的書生呆氣。
他指尖在那女人臉上一劃而過:“這個就是我和你爹爹的母親,你的祖母。她是個很厲害的女人,當年京中誰人不知沈百萬的名頭,多少家上趕着送兒子想入沈家後宅……”
沈未央低頭,畫中人負手而立,怎麽看怎麽有一種家財萬貫的土豪之氣。
她穿金戴銀,在畫中都能看出是奢侈至極。
沈墨玉似乎自嘲地笑了下,然後又點着旁邊的那個少年:“這個就是你爹爹,當初保媒的把沈家門檻都快踏平了,因為他長得頗像是當朝帝君,所以也備受關注。”
她大感興趣,伸手在牛皮紙上面描繪着爹爹的臉:“爹爹那時候好年輕啊。”
沈墨玉瞥着她,仔細觀察着她的笑容:“嗯,那時好像也就十五六歲的樣子,你看看你長得多半是像你爹的,這眉毛這眼睛……像不像?”
未央眉眼彎彎:“真的很像诶。”
這畫中的少年,怎麽看怎麽和她面目相像,她笑得十分開懷:“伯父年輕的時候什麽樣子,想必也是人人傾慕的大家公子。”
沈墨玉沉默片刻,只是嘆了口氣:“我都忘記了,你祖母當年風光無限,不過也就是短短一瞬,她種的那些花花草草原來是朝廷支持的,現在想起來不過就是人家的一枚棋子,等到那些白花花的白銀都落入國庫以後,直接接掌了沈家的所有,然後母親還未得好死,留下我兄弟二人。”
他把賬本往前推了推:“這是她生前留下來的,你看看,沈家都被朝廷給挖空了,當朝君後彼時還只是貴君。後來也是憑此才封為君後的,其中多少貓膩你應該能看得清楚吧。”
未央看着他,面露疑惑。
男人斜眼:“你別看我,這麽多年我在顧家夫妻恩愛,承蒙顧家不離不棄,原來還十分感激來着,哪裏看得到這些。不過這些日子才一點點想到的,找到這個賬本時候,甚至都不敢相信,原來真相一直就在我的身邊。”
沈未央翻開賬本,裏面果然一筆筆記錄着許多賬目。
最小的開資也有萬兩。
她無語:“這些東西只怕沒有用了,要是拿出來還會引火上身。”
沈墨玉點頭:“是,但有警示作用不是嗎?現在你正在重蹈覆轍,知道嗎?”
未央面色不改,把賬本推了回來:“伯父不要擔心這個,現在我和顧琏城也算各取所需,是合作關系,雖然現在他也算是我男人,但也沒有關系,倘若我真是心甘情願,就算我整個身家給他又能如何?可我若是不願意,恐怕他想從我這拿走那些東西,只怕也沒那麽容易。”
沈墨玉勾起唇角來:“你有心裏準備就好,伯父是想給你提個醒。”
她伸手把牛皮紙卷拿了起來:“不過我喜歡這個,能把爹爹年輕時候的畫像送給我嗎?”
他點頭,她立即就歡歡喜喜的放入了自己的錦囊當中了去,男人偷眼瞧着她這副得到的竊喜模樣,在心裏暗暗嘆息。
多好的一個孩子,他把母親的畫像和賬本也一并收起了來:“這些東西稍後我就會毀掉,只當今日你從未見過。”
未央欣然點頭:“當然。”
沈墨玉看着那個畫軸:“好了,那你先出去吧,你說得沒錯,既然顧家拿走了我沈家的東西,我自然也該讨要回來,現在那些在我手上的商鋪以後也将是沈家的,扔給他們豈不是便宜了他們?你這孩子我很喜歡,但你的身家伯父不會去管,你自己心裏有數就行,好好孝敬你爹爹,伯父就很高興了。”
那是當然,她爹是她最重要的親人。
沈未央起身告辭,看着她離開以後,沈墨玉這才點了火,把母親的畫像和賬本全都扔進了火盆裏面,他打開畫軸後面,那裏面還有一副少年畫像,他伸手在少年臉上劃過,猶豫片刻,終于也扔了裏面,木箱裏面都是妻子在世時候寫給那個男人的信件,他從容地一一挑揀出來,也不留半分,統統燒掉。
未央是本着人道主義精神,才送顧琏城回來的。
更或者說,她是好奇伯父想要給她看的東西,能夠得到爹爹的畫像,拿回去給爹爹高興高興,這一遭走得也值得,從書房出來時候心情大好,腳步也覺得輕快了許多。
蛟河就在外面等着她:“輕君,這邊請。”
其實她想回去了,不過看模樣那個能折騰人的大公子是沒打算叫她就這麽離開,她下意識輕撫自己腰間的錦囊,這就跟着他走了:“幹什麽去?”
這不是明知故問嗎?
蛟河不亢不卑地:“大公子請您過去說話,他畢竟是個男人,身上又有傷,輕君多依着他些。”
她沒有作答,只默默跟在身後。
不多一會兒,繞過長廊,踩着北邊還未來得及清理的積雪上面,沈未央到了角落裏面的梅園,園門口都有人守着,裏面有兩三個小厮正在掃雪,見了蛟河都連忙起身問好,她一擡眸,這些個人都更是跪了下來。
她叫起,不禁皺眉。
想必顧琏城是交代過了,不然不能見到她都這番大禮。
蛟河在前引路,一路再無話,到了顧琏城的屋前,他伸手敲門:“大公子,輕君到了。”
裏面應了聲,他這才把房門打開。
未央進門,男人正坐在鏡前,一個小厮在給他重新束發,屋裏有四五個伺候着的,有的在打掃灰塵,有的在整理筆墨,有的在旁邊側立待命,還有的在挑炭火。
剛升起來的炭火還不大旺盛,小厮蹲在地上呼着火。
她四下掃了一眼,這就抱臂站在了門口,沈未央倚在門前,不由得吹了個口哨:“大公子果然好氣派,說吧,非叫我來幹什麽?”
顧琏城在鏡中看着她:“既然都到了顧家,你不該見見老祖宗嗎?”
她擡眸,臉色略變:“原來你打的是這個主意,說到底其實我不過是嫁到東宮去的一個,見不見你們顧家的老祖宗,無關緊要吧。”
那位老人她曾經見過,若是從前,她見也就見了。
但是自從沈墨玉再三提醒她以後,她對顧家并無好感,所以态度冷淡。
顧琏城哪裏知道這些,還只當她反感他而已:“你不想去?”
她實事求是地點頭:“對,既然不日就要離京,我手下還有不少事情需要交代,你身體不适大可就留在顧家照看着,我也先不回東宮了,等都安頓好了,再走不遲。”
正好身邊的小厮收手了,側立一邊。
他的頭發束好了,既然人都到了顧家,怎能叫她輕易地就這麽回去,顧琏城沉下臉來,轉過頭來是目光灼灼。
“老祖宗沒多少日子了,你就當還老人一個心願,不行嗎?沈未央?”
“……”
“他這輩子不容易,白發人送黑發人……”
“……”
“也不過是叫你過去敬個茶而已,你至于嗎?”
“……”
男人目光漸冷,最後說道:“沈未央,我讓你一成的利潤,換你陪我去見老祖宗,如何?”
各地銀號都建立起來之後,就能彙通天下,到時一成的利潤也十分可觀,原來她就心軟架不住他聲聲的質問,差點松口答應,結果他主動讓了一成,沈未央是見好就收,也就順坡下驢,一口答應了下來。
她側身:“那什麽時候去?現在?”
他臉色不虞,勉強撐住了:“等等,既然要去,你也拾掇拾掇。”
說着叫了蛟河進來:“給輕君準備的衣裳拿進來。”
他叫她也坐在鏡前,這就叫人開始拾掇她。
原來以為也就是重新梳梳頭發,不過她就知道他不會那樣輕易地叫她得到那一成,先是有人來給她梳妝打扮,然後衣衫也換了。
她由着他擺弄,到最後,竟然是女子的裝扮。
鏡中人身穿寬袖錦褶裙,系着一條白玉束腰錦繡帶,一身的繁複刺繡花樣,分明是十分華貴的大禮喜服。
沈未央十分無語,她臉上也有精細妝容,耳上還給戴了珊瑚玉石耳墜,再一看顧琏城,果然是成親大禮時候拜見長輩所穿的衣衫。
不由得失笑:“話說,大公子你是沒嫁過,所以遺憾嗎?非要這樣打扮看起來怪怪的……”
他低頭看自己的衣衫:“哪裏怪?”
未央笑:“算了,既然答應你了,陪你走一趟就是。”
她一身裙裝,烏發高绾,典型的京中貴女裝扮。顧琏城的目光上下掃過,心中歡喜。
這就是他想象當中,沈未央應該有的模樣。
女子先走兩步,見他未動,又回過頭來,一手提裙,一手做邀請狀:“走吧,我的大公子。”
蛟河在後面看着二人并肩走出房門,還使勁眨了眨眼睛。
男的俊,女的美。
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璧人啊……
顧家奴仆滿地,顧琏城與沈未央走過的地方,全都跪拜。
她與他來到顧家老太爺的門前,老人正在禮佛,就叫兩個人先進去等候,顧家的祠堂裏面,能看見顧妙語的靈位。顧惜朝在旁伺候着,老祖宗把最後一把香點了,然後叫他們進門。
地上有并排放着的蒲點,他拄着青龍拐杖,往上點了一點:“給你姑姑上柱香吧。”
說的是姑姑,沈未央還勉強能接受,也就随着顧琏城跪了下來。
她擡眸,下意識瞥了眼這位顧家的老太爺,冷不防他也正看着她,顧琏城跪倒在地,見她未動,連忙扯了她袖子一下。
未央低頭,聽見老太爺嘆息一聲:“你長得還是像你爹多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