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Chapter 41通透

窗外的月亮緩緩滑落,天漸漸亮了起來。

文修破天荒八點不到就來了醫院,不是他打破自己的作息,而是他一晚上都沒睡着。

昨晚跟喬夏吵過架後,他回了家。

洗漱好後十點半準時上了床,翻來覆去卻無論也睡不着。心裏像吃了一大碗腌蒜頭,又酸又澀又難受。他起身在屋裏走了幾圈,打開電腦,屏幕亮起的霎那,他跟喬夏的合影出現在桌面上。

白沙連綿碧波蕩漾的海岸線上,他摟着喬夏,而喬夏拎着一只螃蟹,沖鏡頭燦爛大笑。

文修瞅着那張笑顏,回憶起在馬爾代夫的一切,慢慢泛起悔意。今晚他說的話确實有點過。不論喬夏如何嗜財,他既然選擇了她,就不該這般指責她。每個人都是特立獨行的個體,愛的本質應是包容與諒解,而不該是責備與苛待。

他想着想着,越發懊惱,想打電話給喬夏,卻怕她睡已經睡下,最後只得發了個簡訊。

簡訊送達後,他握着手機一直等,随着等待的時間越久,他越發沮喪,他寧願喬夏是睡着了,也不願她是不原諒自己而不回短信。

這一晚上,他躺在床上,手機擱在掌心之中,時間一分一秒的過,手機被掌心握出濕濡的汗氣來,一層又一層,卻始終不曾響起,他的心漸漸跌進了谷底,就這樣一直失眠到天亮。

到了天光大亮,他徑直趕往喬夏住的職工宿舍摟,手裏提着熱乎乎的早餐,敲了很久的門卻沒有應答。他有些慌,害怕喬夏一氣之下帶着丁丁搬離這裏,便急匆匆趕往醫院辦公樓,期待推開辦公室大門就能看見喬夏的臉。誰知剛經過導醫臺,嘴快的小護士告訴他丁丁半夜突發急病,喬夏在兒童輸液室裏陪了一整晚。

他聞言來不及多想,直奔輸液室。

這麽早還沒什麽人來輸液,輸液室的大門虛掩着,他握着門把,想着推門進去後要跟喬夏說點什麽。

對不起是要說的,那如果她不接受呢?她性子如此要強,昨晚他在大街上那麽苛刻的指責她,她怎麽受得了。

他不由有些緊張,在門口足足站了五分鐘才推開門。

輸液室的畫面映入眼簾的霎那,他從未想過,原來自己連那句對不起都沒機會說出口。

輸液床外,丁丁躺在床上,喬夏守在一旁,許沉光握着她的手,将她摟進自己懷裏。喬夏閉着眼,在許沉光的臂膀裏睡得安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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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霎,文修腦中如過電影般回閃出一個畫面。

馬爾代夫的幸福島上,離開前的最後一個清晨,喬夏睡在自己的懷裏,睡顏恬靜,在他滿心歡喜的吻過她的剎那,睡夢中的喬夏無意識喊出兩個字——“沉光。”

彼時場景曾以為是偶然,原來注定是今日之兆。

輸液室的文修默然伫立。這清晰到刺目的畫面讓一切真相如醍醐灌頂,泰山崩塌般傾軋而來。

是的,他早該知道,喬夏愛的人就是許沉光,孩子的父親,也是許沉光。

文修呆呆瞅着睡在許沉光懷裏的喬夏,只覺得渾身發冷,腳步一步步後退,離開了輸液大廳。

……

文修離開輸液室後,忽地一陣風吹過,窗戶啪地重重一撞,喬夏就此驚醒,眯着眼睛去摸床上的人,“丁丁……”

話說到一半猛地轉身,“許沉光,你怎麽在這?”

許沉光仍摟着她的肩,深邃的眼眸染着一絲疲憊,看樣子也是一夜未睡,喬夏掙脫他的懷抱,一半尴尬一半惱怒,礙着床上睡熟的丁丁,卻只能将聲音壓小,“許沉光,你有完沒完!”

許沉光輕聲道:“我只是擔心你跟孩子,你一個人在醫院照顧,我不放心……”

“不需要。”喬夏道:“我自己能夠照顧他,許先生你有這份心,還是操心在許氏企業上吧。聽說你大哥許兆嘉又在挑唆你們父子關系,你本來就不受寵,再不上點心,恐怕你老頭一惱之下,産業全給你大哥。”她亮閃閃的雙眸浮起一抹譏诮,“屆時,家産之争你一敗塗地,這些年你卧膽嘗薪的努力——全白費了。”

喬夏的話直白而尖銳,許沉光的臉色微變,他緩緩站起身,道:“我明天再來看孩子。”

“不用。”喬夏道:“我知道你對我心存愧疚,但過去的事,過了就過了。我不介懷,也希望你釋然。如果你有時間就去陪安安吧,我不曉得你對她的情意裏有沒有夾雜家族利益,但你們好歹這麽多年,我希望你對她是真心的。不然,我瞧不起你。”

許沉光眸光閃爍,仿佛在壓制什麽情緒,卻抿着薄唇什麽也沒說。最後,他退出輸液室。

許沉光走後,喬夏寸步不離的守着丁丁,可丁丁睡到晌午都沒醒,喬夏有些急了,跑去找大夫,大夫看了會說:“孩子太小,本來就脆弱,這次上吐下瀉到脫水,沒有一時半會肯定是緩不過來的。”說着去給丁丁配了一瓶營養針,加強營養。

喬夏看着藥水一滴滴流進丁丁血脈,再看看兒子發白的臉,忍不住坐到床頭輕聲呼喊:“丁丁,快點好起來呀……”

她似是想起什麽了痛苦的回憶,猛地閉上眼抱住丁丁,“丁丁,媽媽只剩你一個了,你一定要好起來!”

許是她的力氣過重,床上的丁丁睜開了眼,喬夏的擔憂瞬時一掃而空,“丁丁,你醒了,餓不餓,想吃點什麽嗎?媽媽這就去給你買!”

丁丁瞅着天花板,兩眼放空,像沒聽見喬夏的話。

喬夏被他的模樣驚住,摸摸他的小臉,“丁丁,你怎麽了?”

丁丁神色恍惚,“媽媽,我夢見當當啦!”

喬夏神情一僵,眸中有刻骨的痛楚一閃而過。

丁丁抓住喬夏的手,“當當哭了,媽媽,她好傷心,我給她抹茶蛋糕她也不吃。她說她想媽媽,還說過生日我們沒去看她……”

喬夏的臉刷地慘白。

“媽媽……當當變成了一棵樹……昨天我肚子疼的時候,我在想,我會不會也變成一棵樹。媽媽,如果我成了一棵樹,你就把我栽在當當旁邊……這樣我們倆又可以在一起了……”

“別胡說!”喬夏緊緊捂住丁丁的嘴巴,“丁丁,你不會變成一棵樹的,媽媽會好好守着你……媽媽只有你一個了……”

“可是我想當當……”丁丁哭起來,眼淚一串串往下掉,“媽媽,我好想當當,當當也想我,她在夢裏不停的喊媽媽和哥哥……”

喬夏的臉色蒼白,她咬緊下唇顫抖着手去擦丁丁的眼淚,“別哭……別哭……你是哥哥呀,當當不喜歡看哥哥哭……”

丁丁抽泣了一會,喬夏強忍悲痛,想辦法喂了他半碗飯,丁丁吃了飯後,迷迷糊糊又睡了過去。

下午三點,醫生來查了一次房,說已經沒什麽大問題,再打一天針就可以回家,喬夏松了一口氣,拜托旁邊一位護士照看一會,自己去買午餐——她一心顧着照顧丁丁,早餐中餐都沒吃。

喬夏沿着樓梯往下走,經過二樓時,樓梯旁就是文修的辦公室。喬夏想想昨晚上的事,決定去解釋一下——就算他認為自己是嗜財如命的人,她也從沒想過要去賣他送的禮物。她很喜歡那串項鏈。

她推開門,電腦後的文修擡起頭來,将視線落在她身上。不知為何,他的眼圈下微微發青,神情有些憔悴,像一整夜沒睡好似的。在見到她的霎那,他往常平和溫潤的眼眸慢慢變冷,“你來幹嘛?”

喬夏抿抿唇,道:“那串項鏈我會贖回來的。”

文修急促的笑了一聲,“贖回來?贖回來還給我嗎?”

喬夏不懂他表情裏的譏诮與冷漠,他從來不是這樣的人,他的眼神一直溫暖的像一片海,有着讓人安定的力量。她納悶了片刻,覺得他大概還在生氣,于是道:“你要我還,我就還給你。”

她這句話原本是講和的意思,可聽在文修的耳裏卻是她要把東西還給自己,從此一刀兩斷的意圖。文修面無表情的笑了一聲,“我不需要,你直接丢垃圾桶吧。”

“那個很貴,丢垃圾桶幹嘛。”

文修嗓音平靜,卻透着嘲諷,“舊的不去新的不來,你大可以叫許先生多買一些給你。”

“我為什麽要他買?”喬夏道:“我又不花他的錢。”

文修盯着她,眼底浮起一絲苦澀,“是啊,你心疼他,自然不願意花他的錢,像我們這些旁人,活該是冤大頭,怎麽被你坑蒙拐騙你都不會客氣。”

喬夏辯解道:“我沒有,我坑過你的那些錢我都記了賬,我以後會還給你的。”

文修将頭倦然地往後一靠,“不用了,錢不多,就當我用這些錢,看穿你的真面目吧。”

喬夏愈發糊塗,“什麽叫我的真面目?”

“喬夏,你戲演的好,別再裝了。”文修道:“從一開始你接近我就不懷好意。你在餐廳裏打聽我的消息,半路堵我,碰我的瓷,威脅我去喬家吃飯,一直到現在……就因為你覺得我是個好人,心夠軟,脾氣夠好,适合被你一次次的利用,适合被你一次次的拉去做許沉光的擋箭牌……喬夏,我說的對不對?”

喬夏面上有被人揭穿後的惶恐,卻沒有回答。

“你為什麽不回答?”文修緊盯着她,口氣罕見的咄咄逼人,眸中卻有不易察覺的期待,似乎一面篤定着自己的判斷,一面又期待着她否認,整個表情看起來矛盾至極。

然而喬夏什麽也沒說,她沉默良久,垂下眼簾,低聲道:“對不起。”

文修眸光一緊。她默認了。她真默認了。

——方才他回到辦公室,将這幾個月的事捋了一遍,終于将一切真相看個通透。但即便如此,他仍然希望是自己多心,他盼望她否認這一切,哪怕說謊胡謅他都願意相信。愛情是盲目的,他願意盲目,誰料她完全不給他盲目的機會。

她就這麽痛快的承認了,痛快的就像是跟他宣布,她與許沉光藕斷絲連的親密關系。

文修一聲笑,只覺得一顆心不斷往下沉。他站起身來,将窗臺上的綠蘿跟風信子全部丢進垃圾桶,噼裏啪啦一陣聲響後,花花草草折成了一團。喬夏扯住他的衣袖,目光裏有痛惜,“你幹什麽?”

文修扭過頭去不看喬夏,“以後你不用來這了。”

喬夏臉色微變,“你這是什麽意思?”

文修神情淡漠,“就是這個意思。”

喬夏抓住他衣袖的手微微顫抖了一下,她低頭看着自己的影子,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她黑白澄澈的大眼睛裏有悲傷彌漫而起,然而她卻只是輕輕說了一聲,“哦。”轉身走出辦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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