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Chapter 44蘇醒
喬夏的夢境仍在繼續,病房裏的醫生們還在努力,丁丁守在床腳,一動不動地瞅着床上的媽媽。
過了大概一個小時,文修終于松了一口氣,看着手中的溫度計,“39.3,好歹降了點!”他抹了一把額上的汗,繼續用小毛巾沾濕酒精,來回擦拭喬夏身上的皮膚,一邊擦一邊吩咐旁邊的護士,“再給她喂點果蔬汁,有胡蘿蔔汁最好,補充體液!”
小護士忙不疊去拿了,回來時小護士身後跟着一個人,丁丁一見那人,立刻撲了上去,“阿岚阿姨!”
文修轉過身,就見一個紅衣服的女子站在丁丁身邊,文修道:“你是?”
紅衣服女子打量着文修,“你是文先生嗎?我是夏夏的朋友,你可以叫我阿岚。我接到張小佳電話,說夏夏出事了,我就趕着從長春過來,她怎樣?”
文修點頭,手裏不停的繼續用酒精給喬夏物理降溫,“之前高燒的厲害,現在退了些,沒什麽大問題了。”
阿岚舒了一口氣,走到床頭看了喬夏一眼,目光關切,“我聽護士說她在雨地裏淋了一夜,她怎麽這麽傻呀!”
丁丁在床尾道:“媽媽是去看當當了。”
阿岚瞬時默然,過了好久道:“這女人多半是傷心過度,哭暈過去了,當當的事對她打擊太大,她還沒走出陰影。”
文修拿着小勺将果蔬汁喂了一些給床上的喬夏,問:“當當是怎麽走的?”
阿岚嘆氣,“喬夏被家裏趕了出來後,只身去了北京,一個人在異鄉把孩子生了下來,這些年為了養活孩子,她什麽都肯做。在餐廳裏洗過盤子,在商場發過傳單,在賣場做過銷售,但這些薪水太少,無法養活兩個孩子,她便來了哈爾濱,在一家樓盤做房地産銷售,工作雖然累,但勝在工資高。去年八月份時,有個客人要買房,見喬夏長的好,在看房過程中對喬夏動手動腳,此後一直對喬夏糾纏不休,喬夏忍無可忍,揍了他一頓。誰知就這樣捅了馬蜂窩,這個老色鬼請了一群流氓,想将喬夏綁回去,流氓們打聽到喬夏的住址,拿刀拿棍子進去,喬夏奮起反抗,最後混戰中,不知誰拿棍子打到了當當的頭,當當就……”
阿岚搖頭,後面的話沒說:“總之,傷勢太重,孩子沒了,喬夏為這事傷心過度,抱着當當的照片不吃不喝,生了一場大病,在床上躺了兩個月才好……哎,若不是她還有個丁丁要顧及,她未必撐得下來……”
文修默了默,強壓住心中翻湧肆虐的情緒,問:“那些傷人的流氓呢?”
“他們惹了事,早就跑路了!聽說主兇躲到了越南還是老撾,警察現在都沒抓到!”
文修緊抿嘴唇,一時氣憤卻不知該說些什麽。床尾的丁丁倒是開了口,語氣堅定,“我長大要做警察,保護媽媽!”
阿岚摸摸丁丁的頭,“好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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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丁瞅着阿岚一會,問:“阿岚阿姨,我媽媽欠你的錢,以後我來還好不好?她上班真的好辛苦……”
文修扭過頭來,“阿岚,夏夏欠的是你的錢?”
阿岚颔首,“嗯,當當重傷送到醫院時,因為傷勢太重,住的是icu病房,這個病房的花銷超級大,醫生都勸夏夏放棄,因為孩子已經沒救了。但夏夏不肯,堅持要救。當當就在icu裏昏迷了一個多月,人沒救回來,錢花了四十多萬。當時她手頭上根本沒有錢,那會我門店的生意很好,手頭寬裕,就借了她四十多萬,我原本沒想着要催夏夏還的,可後來我老公開的公司不景氣,破産了,我抵押一切去還老公的債,最後實在沒錢還,又被債主一*的讨債,我無可奈何,只能找喬夏要錢。夏夏後來就為了我,到處賺錢還債。”
阿岚看向窗外,于心不忍的嘆氣,“她才夭折了一個孩子,還要養活另一個孩子,她這麽難,我還催她要錢,我實在對不起她。”
“我也對不起她。”文修注視着床上的喬夏,心中愧疚歉然一湧而上,翻來騰起無法抑制。
她那麽難,那麽艱辛,孤身一人,漂泊異鄉,拼命賺錢養活孩子償還巨款,而他卻冷言冷語指責她“不學無術,坑蒙拐騙,貪婪市儈,嗜財如命,厚顏無恥,謊話連篇。”
他不知道那一刻她聽到這些字眼的感受,但他為自己的絕情與苛責無地自容。
室內一時寂靜無聲,文修看着床上的喬夏,而阿岚抱着丁丁坐在床畔,有風從窗臺吹進,床上雙眸緊閉的人倏然輕哼了一聲。
幾人趕緊俯下身查看,文修摸摸她的臉,向阿岚道:“她還在昏睡,沒醒。”
阿岚點頭,替喬夏将被子紮好。過了會,床上的喬夏皺起眉,手忽地擡起來,口中含糊不清的念着:“當當……當當……”
阿岚急道:“她燒糊塗了,說胡話呢!”
“當當……媽媽來看你了……”床上的喬夏還在繼續,念叨了片刻,眼角忽地滑下淚來,流到枕頭上,暈濕了雪白的枕巾。
文修趕緊給她擦眼淚,她的淚染在他的指尖,冰冷一片,他心頭似被一只利爪撓過,在肺腑之中拉扯出尖銳的疼。喬夏的哭泣還在繼續,一聲一聲,像一個流浪到絕望的孩子,一會是喊着當當,一會喊着丁丁,一會又喊媽媽,末了她抽噎着說:“爸爸我錯了,我再也不敢喜歡沉光了……你求老天把我的當當還給我……”
她一哭,丁丁忍不住跟着哭起來,阿岚眼圈也紅了,文修的心亦越揪越緊,只覺得她的哭聲化作了一把細薄如柳葉般的刀刃,一刀刀,輕輕劃上一下,不致命,卻無法忍受的痛。他摟住了喬夏,在她耳邊喊:“夏夏,我不會再讓你吃苦了,不會!不會!”
許是他的懷抱足夠溫暖與安定,鬧騰的喬夏漸漸安定下來,伸手無意識的在空中摸索,輕喃着:“海螺……我的海螺……當當要……”
阿岚一愣,“什麽海螺?”
文修道:“她在海邊找了一個海螺,說要給當當。”
他環顧四周,指指喬夏的包,阿岚迅速在裏面翻了翻,“沒有海螺啊,什麽都沒有!”
床上的喬夏得不到回應,雙手還在空中亂抓,牽扯到輸液的管子一陣亂蕩。文修怕她激動起來把點滴管給扯掉,只得在她耳邊喊:“夏夏,你等等,我去找海螺,馬上!”
他将喬夏松開,放進了阿岚懷裏,“你照顧一下她,我記得外面有個大禮品店,或者有海螺賣也說不定。我買了就回。”
“好,你快去快回。”阿岚點頭。
文修出了醫院的大門,在禮品店轉了一圈,沒找到半個海螺,他又去了旁邊的大賣場,仍然沒有,熱心的導購員告訴他,一站路的距離外有個海鮮店,那裏說不定可以尋到海螺。
文修來不及多想,氣喘籲籲就往海鮮店趕去,店裏果然有,他挑了個最大的洗淨包好,又在旁邊的果汁現榨店給喬夏買了一杯胡蘿蔔汁——發燒的人多喝這個有利于恢複。
待一切弄完,已經過了大半個小時。他挂念病床上的喬夏,急匆匆往醫院趕,可剛走到病房門口,蒙了。
房裏圍滿了人,喬父喬母喬安跟許沉光都在。衆人顯然已經從阿岚的口裏知道了真相,喬母抱着還在說胡話的喬夏,撕心裂肺的大哭,“我的夏夏……這幾年你是吃了多少苦呀……”
她痛哭流涕,拼命捶打着喬父,“都怪你!你當初要不是這麽狠,不把她趕出門,她會變成這樣……現在好了,外孫沒有了,夏夏成了這個樣子……”
喬父怔怔站在喬夏身邊,任由喬母打罵,而喬安一臉震驚而惴惴不安的看向許沉光。
許沉光面色發白,驀地沖到病床之前,抓起喬夏的手就往自己臉上掄去,“我對不起你!你打我!打我!”
“你滾開!”喬母推開許沉光,大罵,“滾,你給我滾!沒有你,我的夏夏不會吃這麽多苦!當年的事你也有一半的錯,老頭子看在安安的分上沒趕你走,可我憋了太久……你們,你們都對夏夏不公平……你們都欠她的!”
喬母說完,不依不饒将許沉光跟喬父往外趕:“你們都出去!誰都別碰我女兒!”
兩個男人被她推了出來,喬父在門外拍着門喊:“秀珍,別鬧,讓我進去!”
喬母冷然一笑,口氣含了絲痛楚,“是我在鬧嗎?喬建梁,我忍了你二十多年,這些年你怎麽對夏夏的,你心知肚明!兩個女兒,你不公平,不公平啊!”像是壓抑多年的心酸一度爆發,她哽咽道:“你就只疼安安,夏夏就不是我們親生了的嗎?”
她哭着滑在地上,而一旁原本正在勸慰的喬安臉色猛地一白,不可置信的看向床上昏睡的喬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