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他的情況怎麽樣？”

陳衛的辦公室裏，Joyce向陳衛發問。

陳衛疲憊的坐進沙發裏，搖了搖頭。

“還有什麽辦法可想嗎？”

“就等美國的基因檢測結果了。”

“那種概率非常低吧？”

“可是其他能做的檢查，一切都正常。找不到他心肌細胞異常放電的原因。。。”陳衛摘下眼鏡，在鼻梁上輕輕捏着。

“完全沒有規律。。。如果再這樣發展下去，說不定哪次。。。就再也救不過來了。。。”

“不會的。。。一定不會的。。。”Joyce反駁道。

“你心裏清楚的。”陳衛并不接受Joyce的安慰。

沉默了一會兒，Joyce忽然說：

“你剛才也看到了。。。”

“看到什麽。。。”陳衛盯着手中的眼鏡，聲音冷漠。

“這些年。。。你對林肖的關心，我都理解。。。可是你剛才注意到沒有，林肖對那個Marvin的眼光。。。他們會不會。。。”

“對不起。。。”陳衛的聲音忽然軟下去。

“Joyce，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利用你。。。”

“不會。。。陳衛，即是沒有我向大伯推薦，你也足夠有能力做到今天這個位置。。。沒有什麽對不起我的。。。只不過，我沒有辦法再等下去了。我今年一年都呆在臺北。。。這是最後一次。。。”

“。。。我知道。。。我。。。”陳衛不知該說些什麽，走過去，抱住Joyce。

林肖已經沒事，沈主任帶大家返回觀致博物館，林肖又和Marvin各自駕駛自己的汽車，一前一後回到林肖家裏。

進到客廳後，林肖獨自上二樓搬下來一個大大的狗屋。六哥興奮地上蹿下跳。

“回來就是為了拿這個？”Marvin看林肖好像是要和六哥一起去自己家，心裏十分高興。

“你把六哥帶走吧。”

“你。。。什麽意思？”Marvin開始覺得林肖情緒不對。

“六哥我可以先帶走，你呢？你不一起嗎？”

林肖搖搖頭。

六哥從狗窩裏叼出食盆，乖乖的蹲在一旁，以為等下就開飯了。

“呃。。。”Marvin猶豫了片刻說道：“我知道你最近很忙，六哥我先幫你帶着，等你忙完了再來看我們。”Marvin說的唯唯喏喏的。

“怎麽搞得。。。”他又自言自語道：“怎麽搞得我好像很怕你。”

“還有”，他忽然又想起什麽，從口袋裏掏出幾張票。

“這是今年春拍預展的門票，到時候你和世媛沈主任他們來看。”

“謝謝。”林肖沒有伸手接。

“我不感興趣。”

“怎麽了？發生了什麽？”Marvin緊張起來。

“沒什麽，工作很忙，也沒有時間。”林肖的聲音倒像往常一樣。

“一定發生了什麽！你。。。是不是和史黛琳女士見過面？”Marvin大膽猜到。

林肖不回答。

“我知道的。。。她畢竟是你的母親。。。如果她要求你。。。”

“我的母親是肖品月。”林肖糾正道。

“你這是什麽意思？”Marvin心中明白一定是發生了什麽，此刻他不是生氣，而是心急，擔心林肖受到了什麽威脅。

“我說我不認識什麽史黛琳女士。”

林肖否定的這樣幹脆，讓Marvin更加摸不着頭腦。

“就在上周，就在這裏。。。就在這幅畫前面。”Marvin指着那幅紐約街景。

“你同我分享你的過去。”

“那只是我的故事，和旁人無關。”

“好。。。好。。。”Marvin來回踱着步子。

“馬上要過年了，我在臺北也沒有別的親人，到時候你和我和六哥，我們一起過節。”

“。。。再說吧。”林肖的口氣稍稍軟下來，态度卻依然冰冷。

“是我不該讓你趟進混水裏。。。”Marvin一再退讓。

“我今晚留在這裏好嗎？你連着兩天暈倒，我不放心。”

“也好。。。”林肖說着，一轉身，“你留在這裏，我正好要到辦公室加班。”

“你到底什麽意思！”Marvin終于忍不住了。

天已經黑了，客廳裏沒有開燈，Marvin看不清林肖臉上的表情。

沉默了片刻，Marvin終于說道：

“好，好，你先休息，不打擾了。”

“六哥，我們走。”

Marvin抱起六哥，拎着狗窩，摔門而去。

只剩下林肖一人，獨自在黑暗的客廳裏站了許久。

春拍前的一切工作進展順利，而作為博林的老板，Marvin臉上沒有一絲喜氣。秦助理隔着玻璃，看到Marvin在辦公室裏來回踱步，時而回到電腦前操作，時而接通電話用英文講着什麽。整間辦公室裏盤踞着一股低氣壓，秦助理仿佛看到無數只烏黑的觸手拍打在玻璃牆上，禁不住打了個冷戰，預備逃走。

“秦！”Marvin回過身正好看到秦助理路過的身影，叫住他。

“是。”秦助理應聲進入辦公室，小心掩好身後的門，生怕Marvin辦公室的恐*怖*氣*息洩露出去一絲一毫，影響整間公司的士氣。

“你。。。”Marvin上下打量了秦助理一番，似感覺出有什麽不對勁。

“你怎麽鬼鬼祟祟的？”

“哪有？”秦助理把縮着的脖子伸直，恢複往日高度。

Marvin擺擺手，決定不做深究。

“你有沒有Dr.Huang的聯系方式？”

Dr.Huang是Marvin外公的醫生。

秦助理點點頭，“有的。”

“那好，你聯系Dr.Huang，通過他去約Dr.Andrew。”Marvin發出指令，同時遞給秦助理一個密封的文件袋，“如果聯系上了，就把這份資料傳真過去。”

“好的。”秦助理便要伸手去接，Marvin忽然把手偏一偏，“約到了才可以打開。”

文件袋裏是Marvin好容易整理到的林肖的病例信息。

“放心。”秦助理接過文件袋，接着小聲說了句，“醫學的英文我看不懂的。”

“嗯。”Marvin揮揮手示意秦助理可以走了，于是秦助理便退出辦公室。

接着Marvin突然回過神來嘶了一聲，“這個秦，知道的太多了！”

還好秦助理已經逃之夭夭。

Marvin陷進沙發裏，長長嘆一口氣。很多事情，知道和接受，是兩個不同的概念。從認識林肖的第一天，他就知道林肖的身體情況，可是要接受林肖是一個病患，仍然很有難度。

春節前的最後一個周末，黎世媛和譚嘉琳租住的公寓裏，譚嘉琳正一下一下幫黎世媛描着眉毛。

“別畫太重呀。。。”黎世媛小聲的咕哝着。

“信不過我的手藝？”譚嘉琳臉上還敷着面膜，說話時臉上肌肉動的怪異，引得黎世媛噗嗤一樂。

“別動！”譚嘉琳在黎世媛腦袋上鑿個暴栗。

“再動畫歪了！”

“哦。。。”世媛乖巧的扭動着小腳丫。

“你說Marvin會再約我，可是很久了耶，他都沒給我打過電話。”

“他不約還會有別人約，所以你每天都要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嗯。。。”譚嘉琳端詳着黎世媛粉嫩的小臉，對自己的手藝感到非常滿意。

“你也不小啦，自己就沒有打算嗎？”

拾掇完世媛，譚嘉琳開始在自己臉上用功。

“什麽打算呀？”

“你對Marvin就一點感覺都沒有？”

“我只見過他兩三次呀。”

“那。。。你的林老師呢？話說回來，他又不是你的老師，你幹嘛總是林老師林老師的叫？”

“。。。我也不知道。就喜歡那麽叫。”黎世媛一下一下抖着自己的小腳丫。

譚嘉琳忽然停下來，盯着黎世媛看了看。

“林老師挺适合你的。”

“什麽？你是說我和林老師？”黎世媛雖然單純，但是人又不傻，當然明白譚嘉琳是什麽意思。

“沒那種可能啦！”她頭搖得像撥浪鼓。

“林老師長得帥，性格又穩重。”

“那當然啦，喜歡林老師的人可多啦。”

“所以你還不主動點。”

“可林老師從來沒有。。。”

“我問你”，譚嘉琳打斷世媛，“如果你不喜歡林老師，那你幹嘛整天往他辦公室跑？”

“我有工作的事啊。。。”

“宣發中心和修複中心離得那麽遠，有事不能打電話嗎？”

“。。。我想活動活動嘛。。。”黎世媛聲音漸漸小下去。

譚嘉琳見戳中世媛的心事，臉上一樂。

“你這個小傻瓜，喜歡林老師就喜歡呗，還不承認。”

“真的沒有！”世媛急的站起來辯解道。

“那。。。”譚嘉琳眼睛轉了轉，“那是林老師性格不好，是不是私下對人很兇啊？”

“才不會，林老師是最和藹不過了。”

“那他是不是生活習慣特別差，人前亮晶晶，人後亂糟糟？”

“怎麽會。。。同事聚會的時候我們都去過林老師家呀，收拾的特別整潔。”

“那他其實是個窮光蛋？”

“不可能吧，修複中心可是我們館裏收入最高的啦。”

“那他有沒有哪一樣是你不喜歡的？”譚嘉琳的圈套開始收緊。

黎世媛仔細想了想。

“沒有哦，林老師的每一個方面我都喜歡。”

“哈！招了吧！”譚嘉琳一臉得意。

黎世媛被她唬的一愣。

“。。。你是說，我喜歡的人是林老師？”

“如果說喜歡還談不上的話，起碼你對他很有好感。”譚嘉琳話說得十分中肯。

“那也只是。。。”黎世媛想不出來怎麽辯解。

“原來我喜歡的是林老師啊。。。”

想到林老師就覺得很安穩呢。她晃着小腦袋，穩穩的坐進了譚嘉琳的圈套裏。

“來吧！”譚嘉琳見狀，拿過電話。

“幹什麽？”

“我來叫一份豬心湯，你去把保溫桶拿過來，你呢，就帶着這罐愛心湯去探林老師的班。”

“蛤？”黎世媛張大嘴巴。

“你可別說漏嘴，要說是你煲的湯。”

“那。。。那。。。”

“你不是說林老師周末在加班嗎？你今天去探班，合情合理啊。”

“那。。。那。。。”黎世媛結結巴巴道。

“我不敢去。。。那不是說謊嗎？”

“戲假情真都不懂，你可真是傻！”譚嘉琳戳一戳黎世媛的小腦袋，撥通外賣的電話。

“對了。”放下電話，譚嘉琳仿佛突然想起了什麽。

“你說他上次暈倒是心髒不舒服，他不會是有什麽心髒病吧？”

“怎麽會，林老師。。。看身材也知道是經常鍛煉的。。。”世媛不知是想起了什麽，臉倏地紅了。

“哦。。。那還好，不過動不動就暈倒也太。。。哎，算了算了，不行的話就當讓你練手了。”

“哎呀你說些什麽呀！”黎世媛羞的跺腳。

“這才幾分鐘，林老師就說不得啦！”譚嘉琳捂着嘴，笑的前仰後合。

“反正都打扮好了，我陪你一起去好不好？”

“嗯！”黎世媛癟着小嘴，用力的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