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15
? 鄭靜:你是不是很無聊啊?天天呆家裏。
林筠:是啊。【嘆氣】
發現懷孕之後,除了她和黎深,兩家所有親戚長輩都喜逐顏開,一致叫她辭了工作,好好養胎,孩子生完了就相夫教子。反正完全不用她賺錢養家。
這一點,如果她和黎深兩情相悅,或者只要黎深有一點喜歡她,她都不會介意。但在如今這種情況下,還不準她工作來轉移一些心神,她覺得未來簡直絕望得可怕。最終在她的強烈堅持和黎深的勸說下,長輩們才勉強同意她,生完孩子修養完了可以繼續工作。但懷孕期間,只能在家乖乖養胎。
鄭靜:不過聽說,懷孕的時候不适量運動,到時候會沒力氣生哎。
林筠:所以我很想去上班啊。但還好,我有去參加一些合适的運動課程什麽的。
林筠:……他幫我報的。
鄭靜:→_→
鄭靜:話說,我表示我應該承認錯誤。
林筠:?
鄭靜:當初你不是找我讨論過那啥問題麽。我那時居然懷疑黎公子的技術水平,真該自我檢讨一下。【嚴肅臉】
林筠默。“……”都沒發。
鄭靜:事實證明,黎公子不論外在、內在,還是某方面的技術水平,果然都是一致的高水準!這效率啊……那次吃飯我其實就是開玩笑的,誰知道真有了啊,你不知道我剛聽說的時候,那個驚的……
關于鄭靜是怎麽知道這個事的呢。
當然不是林筠告訴她的。她那時完全沒有那個心情。
當時黎深取消了旅□□程,秦秘書覺得錯過那個機會實在太可惜,十分賣力地向老板介紹那個季節哪裏哪裏好又不會太擠……
在她第三次追問為什麽不去的時候,黎深煩躁地說了實話:
“我老婆懷孕了。”
然後整個公司就沸騰了。
之前聽說黎先生結婚的時候,全公司上下的女員工芳心碎了一地,那幾天個個都行屍走肉一樣,公司裏的氛圍活像火葬場。
初初看見林筠時,也多少懷有敵意。
但木已成舟,既然結了婚,那未婚妹子們就不得不都斷了這個念想。況且老板集公司凝聚力、外貌兼實力偶像和發錢總指揮衆多擔當于一身,他做任何事大家都是鼎力支持的,也由衷希望他生活幸福。
接着很快就聽說老板夫人懷孕了。那一刻員工們激動得,摩拳擦掌,簡直比自己生了娃還興奮。
而且本就觊觎老板美色的女員工們,間接地聯想到了那姑娘這麽快就懷孕的原因。
“我們老板真能幹!”她們一個個仿佛開了屏的孔雀,昂首挺胸,帶着某種莫名的驕傲和優越感。
那天鄭靜碰巧經過,被這種詭異的氣氛所感染,不由得停了停。
“哎哎,我認識你,你是老板夫人的朋友吧?”前臺眼尖地看見了她,立馬把她拉進來,加入了小聲而熱火朝天的讨論隊伍,問東問西……
林筠:靜靜
鄭靜等了一會兒,她卻沒了下文。于是發了個“?”過去。
又過了幾分鐘。
林筠:沒事,叫叫你。
鄭靜:【抖~~】要不要這樣,跟你老公膩歪也就算了,我可受不了~~
林筠:嘿嘿。你是真愛。
鄭靜:媽呀,懷孕的女人果然不正常。算了,姐不跟你計較【哼哼】
……差點就告訴她自己懷的孩子不是黎深的了。
壓抑這麽久,她真的很需要找一個人傾訴。而靜靜是她從小到大最好的朋友。
事到如今,就算這件事傳出去,她其實也不怎麽在乎自己會被人怎麽看了。最在意的人都已經全知道了,就算其他人再怎麽唾棄她,又有什麽關系。
但她卻不得不顧及黎深。
以及兩家的長輩和聲譽。
不是信不過鄭靜,只是她不能冒這個險。
然而她終究還是高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
曾經以為,只要能在遠處默默看着他,就已是莫大的幸福。
也曾幻想過,在灑滿朝陽的廚房裏,他溫柔地抱着她親吻的樣子。
或許,那一度有可能實現。
只是現在她已不敢想。
但她仍與他朝夕相處。基本稱得上是。
可是不知什麽時候開始,在他身邊,她感受得到的更多是痛苦。
喜歡卻不敢碰觸,怕他鄙夷,怕自己只能招來他的厭煩、成為他的負擔。
如果愛只停留在當初遠遠看着他時,盡管有些寂寞,卻是美好的。
一旦嘗試過接近,一旦變得觸手可及,就如罂粟般散發出致命誘惑,無論如何都回不到以前。
看過他對她微笑的樣子,就絲毫沒有辦法忍受他對她的疏遠。
人們說得是對的。愛是自私的,它讓人變得愚蠢而醜陋。
某天,林筠一時沒忍住,黎深出門時,主動拿起他的大衣,想幫他穿上。
他側對着她,在打領帶,沒注意到她走近。
她的手提着衣服剛碰到他肩膀,他就下意識避了避。
林筠的手僵了僵。幸好他只避開了一點,接着,順從地讓她披上了大衣。
末了,還客氣地說了聲:“謝謝。”雙眼看着別處。
他果然在刻意跟她保持距離。
這麽明顯的事,她居然還不死心地去驗證一下。簡直佩服自己無畏的勇氣。
終于開始懷疑,這樣硬要賴在他身邊,到底是不是對的。
即使說好聽點是為了顧全大局,可本質上,就是自己不願意離開他。
卻自私地困住了他。
他涵養好,這樣了都能完全地盡到作為丈夫的責任,該照顧的都照顧了,更沒有一絲責難她。
卻唯獨疏忽了自己。
沒有人為他着想。
包括她。
她本該是最希望他快樂的,卻親手将他困在這裏。
他看上去一點也不快樂。
盡管他沒有表現出來。
他一向不形于色。
很不想承認,可他……值得更好的。
他應該……找一個喜歡的女孩子,然後幸福地生活。
她的喜歡、她的依戀再濃烈,也不能這樣讓他跟一個不愛的女孩一起,虛度一生。
說實話,這是把她的快樂建立在他的痛苦之上。何況她也根本不快樂。
與其這樣賴着他,不如趁早放手。
再這樣下去,她也不知道,自己還會做出什麽讓他為難甚至厭棄的事。
而他看似關心實則疏遠的态度,也讓她感到心力交瘁。
在這種巨大的壓力和負罪感之下,她每天都度日如年。
終于在黎深再次出差去英國時,她竟然有深深松一口氣的感覺。
這時她才發現,這段時間,自己有多壓抑。
千裏之外,英國。
美豔的女子雙手叉腰俯下身,咖啡色卷發風情萬種,蓬松地蕩下,卻遮不住領口雪白雙峰間誘人的深溝。
秀眉微蹙,狐疑地觀察着辦公桌後專心打着字的男人。
“姐,在別的男人面前,你最好別做這種姿勢。”
黎深頭也沒擡,目不斜視地盯着顯示屏,修改項目方案。
又眯着眼看他一陣,黎郁芝才直起上身。她雙臂抱胸,無視堂弟的話,神情頗為嚴肅地說:“你是不是瘦了?”
黎深敲着鍵盤,“沒啊。”
“一定有。”黎郁芝邊繼續打量他,邊痛心地說:“你這小臉蛋兒,我從小觀察到大,線條弧度一直是我見過男人當中最完美的,沒有之一。這該迷倒多少少女啊……現在瘦削了點,雖說更有男人味了,但我一眼就看出來了,就是這兒,這裏凹下去了……兩毫米吧?”還用手認真比劃了一下。
“……你看錯了。”
黎郁芝怒瞪他,氣結兩秒。忽而從鼻子裏哼了一聲。
“是不是林家那丫頭待你不好?”
黎深的手指只停了一瞬,又立刻繼續,“沒有。”
幾秒後又補充道:“她很好。”
“很好?”黎郁芝揚眉,看着視線不離屏幕的堂弟,不怎麽相信地說:“沒看出哪裏很好了。雖說她懷了孕,但你也不用太勞心勞力照顧她。你這樣的男人,做妻子的就該每天想着怎麽讓你健康快樂,而不是你去照顧她。嫁到我們黎家,就該懂這個道理。沒照顧好你,就是她的責任。”
雖然從小在國外長大,但在這一點上,名門大小姐的黎郁芝思想一直有些守舊。優渥的家庭環境和熏陶,以及自身的出衆才貌,讓她有種超乎常人的優越感。
況且,這優秀又俊俏的堂弟,從來都是她放在心頭的寶貝,又十分地以他為驕傲。她向來舍不得他受一點委屈。
黎深沉默一會兒,這回終于擡起頭,“沒這回事。她嫁給我,就是我妻子,我當然應該盡力去照顧和保護她。”
“我的弟哎!”黎郁芝簡直要抓狂。糾結地看他一會兒,郁悶地說:“我就不明白,當初你為什麽非要娶她。叔叔給你找的那一堆姑娘,比如那什麽海業通信的周悅啦,譚氏集團的小琴啦,還有北方礦業的那個妹子,我都見過,個個要樣貌有樣貌,要家世有家室,還有讀研的讀博的……”
黎郁芝恨鐵不成鋼,“哪個不比那個丫頭好?還有啊,就林家那點家業,比不上海業通信什麽的也就算了,誰知道還要你——”
“那些我不喜歡。”黎深淡淡打斷她。
“你不喜歡?”黎郁芝根本想不通,“那你喜歡林筠?”
黎深沒有看她。
頓了頓,繼續修改項目方案。
黎郁芝本想繼續追問,卻也看出他有幾分煩躁。
嘆了口氣,不想再多說,踩着高跟鞋去會議室了。
偌大的辦公室靜悄悄的,再無別人。
黎深的手指停下。
顯示器裏是白底黑字的文檔。
那背景亮得有些刺眼,蒼白而毫無感情。
不喜歡怎麽會想要娶她。
不過那時,他還真沒那麽在意她。
只是現在……
黎深揉了揉眉心,打算繼續修方案。
卻一個字也看不進去。
那天她主動給他披上外套……
幾個月以來不抱希望的內心,逐漸混亂。升起某種按耐不住的希冀。
她已懷了孕,對別的男人的接近必然反感。
他自問把持得很好。
但或許……她對他并不那麽介意?
如果有這種可能……
黎深還是很快克制住了內心的一絲躁動。
不能操之過急。一旦吓到她,他們之間的關系會比現在更糟糕。
心煩意亂地把手邊的文檔翻來翻去。
僅僅幾天不見,他就想她想得……會都不想開了。
都市的夜晚,天空總是格外漆黑,而靠近地面處,又總是被渾濁迷蒙的七彩燈光暈染,像是建築工地上混雜了塵土的空氣。
從高層寫字樓望下去,遠處沒有星光,只有馬路上穿梭的車流,和劣質玻璃石般彩色的探照燈光。
她站在落地窗邊,倚着欄杆,呆呆看着外面。
不知看了多久。
不經意頭往外側了側。卻突然驚恐地發現,她本以為是玻璃的地方竟是空的!
半個身體都在窗外。
下意識去扶欄杆,卻發現欄杆竟如此低矮。幾乎不起作用。
不知是多少層的高樓。望下去,黑洞洞一片,人影小得像螞蟻。
她的身子就在欄杆邊晃啊晃……
頭好暈……
随時可能墜下的極度恐懼讓她透不過氣……
林筠霎時從夢中驚醒。
大口喘着氣,好久,都覺得渾身仍被那種深深的恐懼攫住。
直到看清漆黑卻熟悉的自己的房間,才慢慢有一點放下心來。
半晌之後。
她拿起櫃子上的手表看了看。
十二點半。
才睡了兩個小時。
近期連續不斷的噩夢,常常讓她醒來後很久都覺得孤獨和壓抑。
朋友都跟她說,懷孕的時候,這再正常不過。熬過這段時間就好了。
但她心知肚明。這與她跟黎深如此僵的感情,脫不了幹系。
再過一兩天,他就要回來了。
怎麽可能不想他。恨不得時時刻刻都見到他。
然而心底一個小小的角落,卻在害怕他回來。
看不到是寂寞,是想念。看到時,卻是戰戰兢兢,如履薄冰。
害怕這種冰冷緊繃如同走鋼絲一樣的感覺,會永無止境地持續下去。
很累很累。
想要喘息,想要停歇,想要躲到一個堅硬的殼做成的窩裏。即使沒有他的那個角落是灰暗的,但至少可以給她安全感。
既然她要不起,為何不放過他,也放過自己?
腦海裏有種瘋狂的沖動。這種沖動仿佛将她逼到絕境,又使她在絕境裏生出一種不顧一切的狠勁來。她幾乎有些顫抖地,撥通了父親的手機,也不管此時已是午夜還是淩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