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20

? 林筠呆坐了一下午,晚飯也沒什麽心思吃。

直到天完全黑了,房間裏暗得幾乎什麽都看不見,遠處鄰居家的燈火逐一亮起,她才後知後覺地想到要去開燈。

門窗緊閉,裹着大衣,卻還是渾身發冷。她不得不把暖氣又調高一些。

明明已是春季,氣溫卻絲毫沒有回暖。

仿佛漫長的冬季永遠看不到盡頭。

不知到了幾點。

渾渾噩噩中,手機響起。

那聲音響了一陣又一陣,她才遲鈍地接起。

“林小姐?”

秦秘書的聲音。

“嗯。”

“林小姐,我是實在看不下去了才打給您,希望沒有打擾到您。”她似乎刻意壓低了聲音。

“那個Lisa又來找黎先生了。不知道您知不知道這事,她最近天天來找黎先生,動不動就搔首弄姿,一看就是動了歪腦筋的。我真是看了她就讨厭。”

林筠靜靜聽着。

“剛才肖先生叫我定了一家歌舞廳,他們三個一起出去了。我相信黎先生的人品,但女人勾引起男人來,要是還喝點酒什麽的,保不準出什麽事……您還是小心一點吧。”

“……你說的那家歌舞廳,在哪裏?”

“就是xx路那家,挺有名的。”

“……我知道了,謝謝你。”

“不用謝,那您保重身體。”

“嗯。”

聽到這事,林筠卻似早有心理準備一般,沒太大反應。

他流連酒吧,徹夜不歸,又不是一次兩次了。

這下,總算明白他都去了哪裏,跟誰在一起。

憋不下去了吧,所以想要離婚。

心底生出的一股怒意和悲切,在這個寒冷的冬夜,竟讓她有了一絲決然的勇氣。

反正都過不下去了。不如去當面問清楚。

再好的歌舞廳,包間裏都不免有一絲淡淡的煙草味。

黎深抱胸坐在沙發一角,有些不耐煩地看着肖玉澤。後者笑盈盈地給了服務生幾張百元大鈔當小費,叮囑道:“記得姑娘要叫清純漂亮點的。”

服務生樂得連連點頭應是,飛速跑出去了。

“你說帶我來喝酒?”對此,黎深感到很懷疑。

“別急嘛,我還能騙你?”肖玉澤往沙發上一坐,長長的雙腿伸直了擱在桌上。“已經叫人送來了。”

黎深看一眼邊上一直看着他的Lisa,說:“沒事你可以先回去了。”

沒等Lisa說什麽,肖玉澤已笑着說:“哪兒有你這樣趕人家美女走人的。Lisa,聽說你唱歌不錯,怎麽不來兩首?”

Lisa美目含笑,謙虛又落落大方地道:“肖先生見笑了。”起身走上了臺,“既然肖先生想聽,那我就獻醜了。唱得不好還請不要介意。”話是對着肖玉澤說,眼睛卻看着黎深。

有人輕輕敲門。

肖玉澤開門後,接過來人手中的東西。

那是一個棕色的酒瓶。上面光禿禿的沒有任何商标廠家,只有一個類似批號的英文标簽。

肖玉澤拿着它在黎深面前晃了晃。

“我一個朋友研發的,還沒有大批量生産。”他拔出瓶口的木塞,倒了一些在杯子裏,“這種酒酒精含量低,對胃腸道無刺激,口感好,最重要是喝完有類似醉酒的暈眩感。放心,絕對沒有副作用。怎麽樣,夠朋友吧?”

要的就是這個。某人直接一把奪過酒瓶,仰頭就灌。

“哎哎,不是你這樣喝的……”

一小時後。

Lisa又一次遞過來一杯白酒,黎深看也不看地接過就喝。

肖玉澤眼疾手快地搶過來,“再喝你回去又要吐了!”

黎深瞳孔有些渙散,半醉半清醒地垂着頭。

桌上的棕色瓶子早就見了底。

“阿澤,我不知道怎麽辦……她稍微求我一下,我就一點辦法也沒有……”

肖玉澤頭疼地揉亂了卷毛,“想不出就不要想了。”

“黎先生如果需要人傾訴,我随時可以哦。”Lisa又靠過來一些,聲音和她身上的香水一樣甜美。

黎深根本沒注意到她。昏昏沉沉的,幾乎就要睡過去。

人總是在快要失去時才懂得珍惜。

雖然,林筠也不覺得自己有得到過。

以往,她認為黎深盡管不愛她,但至少責任在。即使偶爾會擔心,可她從未想過他真的會去找別人。

一直覺得對不起他,也得不到他的愛,她就那麽顧影自憐、小心膽怯地縮在殼裏。潛意識裏知道,他其實在她身邊,他總會回來。

這多少給了她一些安全感。

然而一旦發現他可能和別的女人在一起,回家之前懷裏躺的、親吻撫摸的,是另一個人,她就完全無法接受。

光是想一想,眼淚就止不住地往下淌。

所以說,女人在愛情面前毫無理性可言。

一小時之前,她還絕不會想到,自己會這麽挺着個快生的肚子,驚世駭俗地沖到夜店裏,什麽也不顧。

身後好幾個侍應生,好言相勸,她也并不理睬。看這樣子氣勢洶洶的,多半是來鬧場子的。待要強硬攔住,又看她大着肚子,怕有什麽閃失要擔責任,遲遲不敢動手,只好就這麽跟着。

然後林筠打開包間的房門,看到的就是這麽一幅景象。

黎深靠坐在沙發上,襯衫有些淩亂。一個身材姣好的美女端着酒靠在他身上,嘴唇幾乎碰到他頸側。另一邊,還坐着兩個清麗可人的姑娘,以及一個拿着麥克風,不知在用什麽鳥語唱着歌的卷發男人。

“黎深,你真的在這裏……”

親眼看到他,她卻又呆住了,不知接下來該說什麽。

想象和看到還是不同的。看着那女人依偎在他身上的樣子,林筠覺得自己簡直是跑來找虐受的。

黎深一看見她,酒立時醒了一半,猛然從沙發上站起。然而突然一陣劇烈的頭暈目眩,他眼前幾乎全黑,身體晃了晃,險險扶住牆壁才勉強站穩。

閉着眼搖了搖頭,過了兩三秒,他睜眼看着門口仍不甚清晰的她,有些吃力地道:“你來這裏做什麽?”

聽他這樣問,林筠差點眼淚又要掉下來,“我……你還問我來做什麽?”

黎深快步走到門口,撐着牆說:“不管有什麽事,先回去再說,我送你回……不,我打車送你回去。”

林筠看一眼沙發上的Lisa,自嘲地輕笑,“這麽不想她看見我?哦,差點忘了,你也不想看見我。”

“你在說什麽……”黎深不甚清晰的頭腦,忽然想到什麽,愕然道:“你以為我跟她——”

“算了,我都親眼看見了,由不得我不相信。只是我沒想到,你居然連離婚都等不到……”忍了忍還是沒忍住,她擡頭用充滿怨憤和控訴的眼神望着他,淚水在眼眶裏打轉。

黎深皺眉說:“不是的……”

“阿深,你這老婆……”肖玉澤打量着挺着大肚子前來捉奸的林筠許久,最終下評語:“果然異于常人。”

——就是個奇葩。

“你閉嘴。”黎深沒好氣道,“幫個忙開車,先把她送回去。”

“不用。”

都不是什麽好人。

林筠轉身就走,打算自己去打車。

結果還是被黎深攔下來。他叫肖玉澤去取車,自己陪着林筠往外走。

到了車裏,一人坐在一邊,誰都不說話。

本以為他多少會解釋幾句。可誰知一直到回了家,他都一句不說,若有所思的,不知在想什麽。

而怒氣過後,沉寂的夜晚,更多的湧上心頭的,卻是無法抑止的悲傷。

她鬧又有什麽用?無非是把自己最後的一點尊嚴也丢掉而已。

她嫉妒,羨慕,卻沒辦法像那個女人一樣躺到他懷裏。

在他心目中,她什麽也不是。

根本沒有她的位置。

他連解釋都懶得解釋。

也沒什麽好解釋的。是她對不起他在先,現在又有什麽資格怪他找別人?何況愛情面前本沒有對錯,就算她沒做過這些事,他也不見得會喜歡她,她憑什麽要他不跟別人在一起……

她懷着別的男人的孩子,要換成別人,估計早就……說實話,他沒帶回來陪夜已經很給她面子了。

之前想讓他好好找一個喜歡的人,不要再消沉下去的,明明是她自己。沒想到親眼看到後,卻完全無法接受……

看他微微彎着身坐在那裏,皺着眉,臉色有些發白,林筠忽然說:“你是不是又胃痛?”

他看她一眼,平淡地說:“沒事。”

何必在她面前硬撐……

哪有他那麽對待自己的,明知道喝了胃痛還去喝。他們分開以後,會有其他女人照顧他嗎……他會為了那女人,愛惜自己一些嗎……

逼自己不要去想,林筠低聲說:“剛才……是我太急躁。”

黎深擡起頭。

她吸了吸鼻子,不去看他,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沒關系……你想跟她在一起就跟她在一起吧,我不介意。”

反正他們也呆不久了。

他不是要離婚嗎。她哪裏有本事留住他。

黎深微微睜大了眼,難以置信地望着她。蒼白的臉上一絲血色也沒有。

“你……說真的?”

她心灰意冷地,輕輕“嗯”了一聲,再也不想說一句話。

客廳裏只開了一盞小燈。

他坐在暗處,久久沒有動靜。

深沉的午夜,很靜很靜。

不知是否又下起了小雪。

坐得久了,手腳麻木而冰冷。

盡管冰冷,她一動也不想動。在這片寒冷寂靜中,她麻木得什麽也不能想。

就在她快要坐着睡着的時候,她聽到他說:“我知道了。”

“明天我就去辦手續。”他聲音平靜無波。又似疲倦已極,有一絲嘶啞,“你放心,你要的,我都會給你。”

她聽着他的話,閉上了眼睛。不止手腳,連全身到心底,都冰寒一片。

她想,要是能這樣睡過去,而明天永遠不會到來,那該多好。

然而,第二天還是一睜眼就到了。預想中簽了他名字的冰冷的離婚協議書,卻并沒有等到。

不是說黎公子突然辦事沒效率了,而是林筠早上下樓時精神不佳,走到最後一級臺階時,一不當心自己把自己給絆了。

這一絆就絆到了醫院裏。

一開始,她郁悶她怎麽沒把自己給蠢死。

幾個小時後,她腦子裏就一個念頭:真能死過去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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