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27
? 接着她就醒了,因為蔡嬸帶着飯菜和湯進來了。她揉着眼睛接過保溫杯,讓蔡嬸先回去。
說不出什麽理由,就是很想和他單獨待着。
看了看牆上的時鐘,十二點多,她大約也就睡了半個多小時。
本來是想看一下蔡嬸給他帶了什麽吃的,然而一打開保溫杯,新鮮魚湯溫暖撲鼻的香氣迎面而來,她頓時就覺得餓了。
看了看飯菜的量都足夠多,她便分裝些出來,輕聲吃起來——想想也是,自己不吃飽,怎麽照顧病人呢。
吃着吃着,不由就回想起那夢境。
大概是那天看的動物世界外國人拍得太細膩生動了,怎麽做個夢兩個人都變得像小動物似的。話說回來,他要是真能像她夢裏那樣有那麽可愛的反應……
打住打住。那夢已經有點沒節操了,她這想的都是啥?
不過好像不知不覺間,她在他面前放松了許多。
想起那個讓她心中一動的鎖屏密碼,還有他前一晚抓着她不放的手……說不定,他并不是那麽讨厭她。
這麽一想,她就吃得更歡了,心跳也莫名加快了許多。一邊吃,一邊肆無忌憚地看着他緊閉雙眼的睡容,心虛地覺得,那憔悴卻又異常清秀的臉蛋……還真是好下飯。
然後吃着吃着,就聽床上那人又咳了幾聲,有些痛楚地顫動幾下眼皮,接着,慢慢睜開眼來。
她趕緊嚼也不嚼咽下了嘴裏的食物,快速擦了擦,放下碗筷走過去看他。
仿佛睡得太久還不太清醒,黎深有些迷茫地看看四周,看看自己貼了膠布的手背,最後視線落在她身上:“我在……醫院?”
“嗯嗯,你覺得怎樣?哪裏不舒服嗎?”
“……還好。”他又輕咳一聲。其實每呼吸一下,喉嚨到肺部都撕裂一般疼痛,但面上,他還是不動聲色,絲毫沒表現出來。
“餓不餓,想不想吃點什麽?”
他看看她,又看一眼桌上的保溫杯,輕聲“嗯”了一下。
不知是燒得太厲害了還是睡久了,林筠感覺他反應比平時慢了些,眼神也總有些不确定的樣子,似乎對這狀況很不适應。
這時他取下了氧氣罩,撐着身體坐起,剛伸出手臂來接她遞過來的湯碗,卻突然頓了頓。
林筠見他看一眼自己的袖子後愣了愣的模樣就知道他想到了什麽。略一沉吟,猶豫着說:“我……昨晚幫你換了衣服。”
聞言他突然看向她,微微睜大了眼。接着,游移着視線不知在想什麽,側過頭去看着別處,“嗯。”然後又補充道:“謝謝。”
沒過幾秒,耳朵根有些泛紅。
艾瑪,他這是……在害羞?
這反應比她夢裏還可愛十倍啊!
“不用謝。”她勉力維持着平靜的表情不讓內心的小怪獸跑出來,再次把湯碗遞過去,“趁熱喝吧。”
他接過碗,很快恢複鎮定,神色如常地低頭喝湯。
林筠托着腮看他,還是不由想起了電視劇裏那些昏迷時被男主換了衣服的女主。雖然他不會像那些姑娘們醒來時那樣花容失色,除了略微的驚訝,基本是一貫的平淡從容,但林筠跟他處久了,還是敏銳地察覺,他其實是有點在意的。
就不知這在意是反感還是……
她厚着臉皮,輕聲喚道:“阿深。”
“……”他眨了眨眼,沒說話。
她更小聲了,“……我可以這樣叫你?”
“……可以。”
唉,他到底在想什麽。
不管了。憋這麽久,她實在憋不住了。
“阿深,我們不離婚……好不好?”她試探地問。
他舀湯的動作停了停,表情沒多大變化,平靜地說:“……為什麽?”
這麽冷靜啊……
妄想從他神色上猜測他想法的自己真是傻瓜。算了。
盡管本來問這個問題并不是出于這原因,她還是把昨晚黎赫威脅她的事簡略說了一遍。
“他不想娶你?”黎深問。
“是啊。”
“他對你……”可能是顧慮到她的情緒,他問得不是很直接。
“他對我沒意思啦,他好像喜歡小晉。這正好,反正我也不想嫁給他。”
黎深忽然擡頭看她。
“我本來就不喜歡他啊。跟你說了那天我就是喝多了……我也不知道怎麽會那樣,”其實是把他當成了你所以我都沒拒絕……“我以前不認識他,就那一次,真的……”
“你相信我,結婚以後我真的沒做過任何對不起你的事……”她想她臉上的表情一定無比陳懇真摯,就恨一時間不能立馬擠出幾滴眼淚來。
他把碗放在桌上,目光有些異樣地看着她,正想說什麽,一開口喉嚨一癢,忽然劇烈咳嗽起來。
這一咳就咳得停不下來,他臉漲得通紅,捂着口鼻彎下身,用力想抑制,卻只能耗盡了全力般不停咳喘。
“你怎麽了?”林筠急得不知怎麽辦,只能輕拍着他的背幫他順氣,“要不要叫醫生?”
“沒事……咳咳……”他擺擺手,胸腔發出沉悶的聲音,“咳咳……沒……沒關系……”
好半天,才逐漸平息下來。看林筠幹站着随時想要沖去找醫生的樣子,他一手仍掩唇輕咳,另一手拉着她讓她坐下。
氣息紊亂地喘息一陣,他有些嘶啞地輕聲道:“我知道了。”然後擡頭認真地看着她,“你繼續說。”
說……“哦。”她想了一下才記起剛才中斷的話題,“那個,那悅兒過繼給你哥,你同意的吧?”
出乎她意料,黎深沒有立刻一口答應,而是看着某處思考了一下的樣子。不過在她提出疑問之前,他已開口說道:“可以。你願意就行。”接着,沉默了一陣,似乎有點走神。
她想不出他不願意讓出悅兒的理由。又不是他自己的兒子,而且只是給他哥,也不是見不到了……只能歸結為大概到底是養了兩個月,有些舍不得吧。
吃完東西又聊了幾句,也許由于藥物的關系,以及高燒剛退後的疲乏,沒過多久,黎深就又睡着了。
不過這一次,他的樣子安詳平靜了許多,眉頭也不再緊蹙,似乎真的能沉沉入睡了。那白皙俊美的臉頰,淡色的薄唇,幹淨得像是落入凡間的天使。
林筠托着下巴美滋滋地看了他許久,突然想起一件事——他還沒答應她不離婚啊!
醫院裏,每一天都是忙忙碌碌的。無論走廊、電梯還是大廳,到處都人滿為患,人們行色匆匆,喧嚷煩躁。
然而在這單人病房裏,一切都是純白而安靜的,窗臺上百合花的馨香悠然浮動,讓林筠恍惚有種身處世外桃源之感。黎深沒跟任何人說生病的事,只打電話請了年假,因此,除了偶爾來查房和打針的醫生護士,沒有人來打擾他們。
這大概是他們第一次這麽長時間可以單獨相處。林筠一邊任勞任怨盡心照顧——其實也就是端個茶遞個飯,連他上廁所幫拿輸液袋這種事她都不能幹——一邊暗自竊喜,小心地珍惜着這來之不易的每分每秒。
但也有讓她困擾的事——黎深這段時間經常動不動就長時間盯着她看,有時她望回去,他也大大方方地毫不避諱,弄得她時不時就心跳加速。
有次她正試圖想讓他答應不要離婚,他卻突然說:
“所以,你那天說沒有喜歡的人是真的?”
“……哪天?”
“結婚那天。”
“當然是真的啊。”她理直氣壯,一點不為說謊愧疚,“原來你一直都不信啊?”
他笑笑,笑容裏卻有一絲苦澀,“現在我信了。”
溫暖的午後,他閑閑靠坐在病床上,習慣性地屈起一條腿。輕薄的白色被子蓋到他腰際,腿上攤着本專業期刊。
到底是年輕男子,這病來得兇去得也快,幾天下來已經好了大半。只是身體比原來更瘦削了些,微風拂過他略長的碎發,看上去還是有幾分憔悴的病容。
林筠漸漸就有些心猿意馬。她本來站在病床邊,這時緩緩坐了下來。過了會兒,把鞋子脫了,腿也放到了床上,就挨着他筆直修長的雙腿,假裝湊過去看他看的什麽期刊。
這原本是她一時沖動之舉,跟他靠得極近了,才臉紅心虛地想是不是太突兀冒犯到了他,該說些什麽來給自己找個臺階下……連擡頭看他一眼都不敢。
黎深果然有些詫異地看着她,遲疑一下,卻說:“你最好別靠我太近,怕傳染給你。”
雖然是肺炎,但多半帶點感冒之類,上呼吸道疾病最容易傳染。
“不會的,我身體好着呢。傳染就傳染我不怕……”後面一句說得太小聲,黎深沒聽清:“什麽?”
“哦沒什麽……我就好奇你看的什麽雜志。”
原本只是找個借口,看了幾眼,那專業的學術期刊卻帶起了一些她久遠的記憶。
“我記得你大學學的是電子科學與技術?”
“嗯。”
“要是我那個時候能考到你們學校就好了……”一想也不對,他好像本科讀了兩年不到就修完了所有學分,然後出國讀研了。她考上了也見不到他。
“……為什麽?”
她一時語塞,然後很快想到理由,“你們學校好啊!這不是廢話嘛,而且又離A市近,誰不想去啊!”
“你成績也挺好的啊。”
“沒、沒啦……”在班級裏是還可以,但跟他比起來,簡直爛死了……她一邊汗顏,一邊想起了那時候班主任每次準備訓他們時的慣用語“這做的什麽狗屁試卷!看看人家高三1班黎深……”配上那語重心長又老氣橫秋的調調,她不禁噗嗤一聲笑出來。
黎深有些疑惑地看着她。
林筠說:“你記得胡老師嗎?”
他略想一下,“記得。”
“你被胡老師說得,那是神擋殺神佛擋殺佛,簡直無敵了,當然,在我們心目中,你也确實是那樣一個存在……”
總感覺像在表白似的,她不由得越說越小聲。
他也不禁莞爾,“那是胡老師太誇張了。但胡老師不愧是特級教師,他推薦給我過很多大學教材,那時候對我有很大啓發。”
果然神人,不可望其項背啊。
“對了,上次聽鄭靜說,你高中時候……認識我,就是胡老師說的?”
好吧,她記得,那次鄭靜的描述好像是她那時很崇拜他。
事實也确實是這樣。
崇拜到……戀慕。
“不止胡老師啦,好多老師都有說你的輝煌事跡呢。”
“……那時候你見過我?”
“嗯……有一兩次。”
當然遠不止。光是刻意走過高三年級教室外偷瞄的次數,就不知道有多少。
在她遙遙回想那一年的教室和走廊時,他卻緩緩伸出一條手臂,自然地攬過她的肩,使她靠在他溫暖的胸膛上。
鼻尖是屬于他的、好聞的味道,耳朵緊貼他胸膛,那裏傳來一下下、不輕不重的有力心跳聲。
他明明已經不發燒了,她卻覺得,他按着她臂膀的手掌,熱得令她心跳失速。
完全不敢仰頭看他。只恨不得,時間永遠停留在這一刻。
手機卻在這時很不合時宜地響起。
林筠維持着這姿勢不想動,一手從口袋裏摸出手機,相當不爽地去看屏幕。
上面一亮一亮顯示的是“靜靜”。
她決定無視。
可惜鄭靜太有耐心,鈴聲響了一遍又一遍,就是不肯停。
最終她還是在黎深詢問的眼神下接起。
“什麽事?”如果沒事的話要你好看!
“重要情報。”那邊鄭靜的聲音挺嚴肅的,還有點神秘兮兮,“速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