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結局
伏天過去之後,涼皮的銷量便逐漸減下來了,梁曉才出去擺攤子的時候也不似以往多。霍嚴東見狀又開始時不時地勸着讓梁曉才到軍營裏忙活,要麽幹脆就弄個鋪子算了。
梁曉才倒是也不是沒想過,但是去軍營裏太把身,弄個鋪子銀子又不太夠。
他忙活這一夏天也不過攢下八兩銀子。八兩銀,尋常一家三口交個兩年倒是沒問題,但是想在盤海城裏買個鋪子那是絕對不行。別說那種二層的大鋪子,就是單層的小鋪子也不行。就算加上霍嚴東給的那些也還差一部分。
梁曉才知道,要是他跟霍嚴東說銀子不夠,霍嚴東肯定會想辦法幫他解決,但他又不想那麽做,于是這事輾轉就拖到了十月。
十月,秋風瑟瑟,銀杏葉都黃了,被光一照甚是耀眼。梁曉才徹底收了攤子不出了,閑的時候幫家裏幹幹活,或者陪小壯壯玩兒一玩兒。再不然就是去鐵臂軍當壯丁。
霍嚴東找他幫忙從來不含糊,用霍嚴東的話說:找媳婦兒幫個忙有什麽可客氣的?
梁曉才無法反駁。
就像這次,本來他還想去弄點牡蛎拿家裏曬幹,結果霍嚴東叫他去看看新弄好的訓練器材。
“這不是弄得挺好麽?”梁曉才看完之後說,“幹嘛還非得叫我過來看不看?”
“就是啊大哥,你這也忒不拿小梁兄弟的腿腳當回事了,沒事就叫人來。”劉小六嘴欠,笑說,“你又不給他開軍饷,這不是欺負人麽?”
“欺負個蛋?老子人都是他的還給什麽軍饷。”霍嚴東說着指了指新弄好的仿制高牆,“主要是讓他來看看這個。是不是缺點兒什麽?這‘牆’這麽高,總不能徒手爬。”
“之前給你畫圖的時候不是說這上頭挂幾個繩子麽?拉着繩子爬到頂再下躍。”梁曉才拍拍光突突的厚木板牆,“也可以弄一些凸起,可以抓握的那種,往上爬。不是立了好多面麽,分着來啊。但是練習的時候一定要有個時間限制,不是說上去就行,要努力在要求的時間內完成,這樣才能快速提升。”
“那到底定多長的時間合适?”趙三庚問。
“我上一遍,你們在心裏數時間看我用多久。”梁曉才說完把衣擺一卷,掖在腰帶裏:“嚴哥你幫我說開始。”
霍嚴東點點頭,見梁曉才在線外站好,便喊了聲:“開始!”
梁曉才像豹子一樣迅速蹿了出去,抓住繩子便踩着光突突的木牆板爬到了牆頂,又利落地一躍而下。他整個動作沒有任何拖泥帶水的地方,一氣呵成。好像就是一口氣的功夫從上到下全都做完了。
霍嚴東問趙三庚:“記下了麽?”
趙三庚說:“記下了,從起步到落地一共就六個數。”
梁曉才說:“那就把沙子裝進葫蘆裏,要八個數的量。練習的人就像我剛才一樣一上一下,下來之後剛好能看見沙子落完就成。”
牛大武說:“那每次練習完還得往葫蘆裏灌一遍沙子?那也太麻煩了。”
梁曉才一愣:“幹嘛每次都倒?做個沙漏不就完了麽?”
這簡直再好解決不過了。然而所有人聽完皆是一愣,霍嚴東問道:“沙漏是個什麽東西?”
“沙漏……”梁曉才想了想,他還真不知道這東西是什麽時候被發明出來的,但顯然這裏沒有,或者說有,但是可能稱呼不同?于是他說:“比如把一定量的沙子裝進一個葫蘆裏,這沙子花多長時間能從葫蘆裏全部流出來?咱們可以用裝沙量來控制流沙時間。這種以流沙計時的東西就可以叫作‘沙漏’。”
“可是沙子從葫蘆裏流出來不還是需要重新灌嗎?”牛大武說,“它又不會自己跑到葫蘆裏去。”
“誰說不會?”梁曉才還當什麽事呢,“咱們之前學游水的時候用的葫蘆都沒扔吧?找幾個最小的拿過來。”
那葫蘆可是鐵臂軍的大功臣,幫助多少人學會游水呢,自然不會扔。天涼了不能下水之後,鯉魚小隊的人專門把葫蘆洗幹淨放在了通風的地方。
牛大武就跟劉小六一塊兒去翻翻,挑了十個最小的拿過來。梁曉才比較了一下,從中選了一對大小最接近的,然後拿了鋸條,去林子裏鋸了些樹枝回來。接下來的時間他都在霍嚴東的營帳門口鼓搗,一會兒鋸樹枝,一會兒鋸葫蘆的。等忙活完了,他就做了個葫蘆沙漏。
這東西外型看着像縮小的長鼓,兩邊都有底座。兩個底座的邊沿由三根同樣長的細樹枝固定着。另與玻璃沙漏不同的是兩個嘴對嘴的葫蘆之間有一個約三厘米長的缺口,這是為了方便觀察沙子有沒有從一個葫蘆完全流到另一個葫蘆裏。
“大概就是這麽個東西。不過這兩個葫蘆的葫蘆嘴大小不完全一樣,所以兩頭的流沙時間不可能一模一樣長。也就是個差不多的時間,可以用于訓練計時。”梁曉才給霍嚴東演示了一下,“這樣來回倒着用,不算麻煩。”
“新鮮。”劉小六說,“如此一來只要有個人站一邊來回倒就行了。”
“嗯,主要是讓訓練的人有緊迫感。不然大家就只是練,沒有個目标,沒有辦法發揮極限。”
“去,找人照着這個多做幾個不同時長的。”霍嚴東把新“出爐”的沙漏交給劉小六,“現在大夥這身子都養回來了,也該是時候緊緊皮了。”
劉小六小心拿着沙漏走了,牛大武也趕忙跟上。趙三庚最是識趣,當然不會留下來,于是他也走了。霍嚴東跟梁曉才兩人便回了營帳。
霍嚴東這時說:“還沒想好要不要弄個鋪子?”
梁曉才坐在蒲團上:“弄的話得招人,管的事兒也多,麻煩。而且眼下也沒合适的地方。”
霍嚴東說:“那我要是給你弄個現成的地方呢?”
梁曉才猛地把頭轉過去:“什麽地方?”
霍嚴東給自己倒了杯茶,一仰頭喝盡了之後說:“不能白說。”
梁曉才頓時被噎了一下。之前霍嚴東問他問題,他也這麽做過,說不能白說,怎麽着不也得親他一口。然後霍嚴東就親了他一口……
無語了。
梁曉才湊過去摟住霍嚴東的脖子:“嚴哥,我發現你最近學壞了啊。”
霍嚴東把自己用過的杯子遞到梁曉才嘴邊:“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一天到晚那麽多鬼主意,我還不得警醒着點兒?”
梁曉才把茶喝了,順勢在霍嚴東下巴上啾了一下:“可以說了吧?”
霍嚴東這才告訴梁曉才:“城裏有一家四海酒樓可還記得?你要願意,以後可以歸你管。”
梁曉才:“……那不是郭家的酒樓嗎?!”
郭家的少爺還想花錢買他涼皮的方子呢,他記得這家酒樓生意還不錯。
霍嚴東說:“原本是,現在不是了。情報處的人要買一個落腳點,剛好四海酒樓對外賣,就被情報處的買了下來。他們的首領指名要你來經營。正好你又有手藝,眼下對盤海城也算熟悉。”
梁曉才:“……情報處首領誰啊?”
霍嚴東說:“遇晉遇侯爺。”
梁曉才:“哦,這就不奇怪了。可就算這樣酒樓也不是咱們的啊。”
霍嚴東說:“酒樓不是咱們的,但是歸咱們管。如果盈利了,那咱們抽四成。不盈利的話也不用咱們拿什麽。我覺着不虧。”
梁曉才想了想:“那就試試,不幹白不幹。”
霍嚴東說:“行,那我就這麽回。你也別有什麽心理負擔,如果不合适他們自然會換人,你就權當玩兒了。上頭說了,你要是幹得好,額外再給你一份饷銀。”
梁曉才心說這可不能當玩兒,機會難得。
當晚,霍嚴東便帶着梁曉才去了四海酒樓。這四海酒樓以後要改名叫“清海酒樓”。至于賣什麽梁曉才路上已經想好。火鍋、涼皮、雪糕、姜撞奶。當然他還會想辦法推別的菜,反正肯定要好好經營就是了。上下兩層,一樓可以賣炒菜拌菜,二樓賣火鍋!
酒樓裏的廚子跟小二都是現成的。不是原來郭家用的人,而是情報處出的。一開始肯定需要磨合,梁曉才就當交新朋友了。
十月下旬,底下的人把梁曉才要的火鍋,木炭,還有一些特殊的瓷盤之類的全部準備好,梁曉才又找人算了個良辰吉日,清海酒樓便開張了。盤海城裏還沒有人賣火鍋,他這酒樓一開,大夥還都挺好奇,來捧場的人也頗多。
梁曉才用大骨熬的湯底,裏面加了枸杞、蔥段、姜片之類的配料。他又讓人每天去挖蛤蜊,新鮮的蛤蜊肉收拾幹淨之後往湯裏一涮,入口又滑又嫩,帶着股海鮮特有的鮮甜。還有手切羊肉片、白菜、土豆片,以及野生菌,這些都能涮,這生意居然十分不錯。
霍嚴東一有時間就會過來讨口吃的。他每次都是晚上來,跟梁曉才在包廂裏吃一會兒,然後就直接在酒樓裏住下了。當然也有可能回去。
酒樓內部的人也沒誰對他們兩人的關系感到好奇,因為他們的關系這些人來的時候便心知肚明。
“改日咱們家裏也弄一口這樣的鍋。”霍嚴東指着火鍋說,“一家人圍在家裏涮,熱鬧。”
“好。”梁曉才吃得肚子滾圓,靠在椅背上,半晌沒吱聲。
“在想什麽?”霍嚴東問。
梁曉才轉頭,看了他片刻,笑說:“在想我們到底是有多深的緣分才能相遇。”
跨越時空,穿過時間縫隙,來到一個陌生的地方,和一個陌生的人。更神奇的是他們成了伴侶,而他居然為此不想回去。
每當夜深人靜的時候想到這些,都覺得特別神奇。
霍嚴東問:“你以前在的地方是什麽樣的?”
梁曉才說:“以前呆的地方,房子能蓋得特別高。你看咱們酒樓二層吧,我家鄉的房子能蓋到好幾十層甚至過百層。還有,離着多遠都能聯系。不是寫信這種,而是有一種叫‘手機’的東西,我在這邊說話,遠在萬裏的另一個人當即就能聽到我說的話。”
霍嚴東:“這麽厲害?”
梁曉才:“……”
霍嚴東笑:“怎麽又不說話了?”
梁曉才問:“你知道我最喜歡你什麽嗎?”
霍嚴東:“什麽?”
梁曉才說:“我說什麽你都信。換成別人一定會以為我發癔症。但你不是。所以你就是我跟這個世界唯一的聯系,如果不是你,我會覺得這裏沒勁。”
霍嚴東:“啧,我還以為你最喜歡我腰腿有力。”
梁曉才:“要點兒臉!”說完他自個兒先笑起來:“當然這也是其一。好了好了,越說越離譜,走,出去賞月去。”
剛好又到了十五,月亮正圓。梁曉才跟霍嚴東也沒走正門,從包廂窗子裏躍出去就是酒樓存酒跟菜的地方。倆人一起坐到房頂上,挨着看月亮。
梁曉才說:“嚴哥,說說你最開心的事吧?”
霍嚴東“嗯”一聲:“我最開心的事就是能像現在這樣,跟你坐在一起看月亮。你呢?”
梁曉才說:“和你一樣。”
天下太平,愛人在側,只要努力生活,就能過得不錯。這世上還有什麽能比這更讓人開心呢?
如果有……
梁曉才戳戳霍嚴東:“嚴哥。”
霍嚴東:“嗯?”
梁曉才笑說:“我喜歡你。”
如果有,那一定是此時此刻,他們依然相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