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盜酒

白梨梨的輕功還算拿得出手, 緊跟在蕭昱後面,兩個人如夜裏的黑貓,在屋頂疾步而行。

微醺的白梨梨被冷風一催,清醒了八成。看着前面大俠使出的輕功,心下贊嘆,谷墓派的拿手絕活真不賴。

以後屋裏栓根繩子,大俠有地方睡了。

酒窖門口的小太監裹着被子,倚在牆根睡的十分踏實。

白梨梨眼尖的看見小太監嘴角還吹了個泡泡,含糊不清的小聲嘟囔幾句呓語。

酒窖在地下, 有玲珑閣那麽大的地兒,琳琅滿目的好酒排成一列,酒香沁人心脾。

白梨梨跟在蕭昱後面, 三拐兩拐,眼前出現一扇陳舊的木門。

蕭昱熟練的從一旁的酒缸底下摸出鑰匙, 打開比門還陳舊的鎖鏈。

“吱嘎——”門一推開,金醉的濃郁香氣撲鼻而來。

大俠舉着火把, 嘴角噙笑地看着她,輕言道:“小狐貍,上燈臺,偷酒喝,下不來, 哎喲哎喲滾下來。”

白梨梨噗嗤笑出聲,“你才是滾下來的狐貍。”

大俠伸手一指:“瞧瞧,這麽多金醉, 包你喝個夠,以後可別說本大俠小氣。”

白梨梨伸手摸起一只酒瓶,火把光下隐約看得出來“金醉”二字,正要拔開塞子,忽然聽得外面有響動。

蕭昱快速熄滅了火把,拉着她藏在酒缸後頭。

少頃,木門“吱嘎——”一聲響,一老太監舉着火把顫顫巍巍走近酒窖,沙啞的埋怨聲在寂靜的酒窖裏顯得格外清楚:“這些個小崽子,竟然不關門。”

老太監舉着火把往裏面走,不時的照照兩邊的酒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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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昱攬住她的細腰,緊緊靠近自己。

老太監走到屋子最裏面,在兩人藏身的酒缸處停了停身子,轉身往外走去。

火光下隐約看得出伛偻的身影,老太監步子很慢,在屋子另一個角落停了下來。

正想着老太監怎麽還不出去,卻聽見瓦盆叮當作響。

白梨梨從酒缸一側探出腦袋,正巧看見屋角的老者取出一大包紙錢。

宮裏有規矩,不得燒紙祭奠亡魂。許是老太監不敢在外邊燒紙,便來到這酒窖裏。

蕭昱也悄悄探出腦袋,看着牆角燒紙的老太監。

老太監一面燒紙,一面念念有詞:“小姐啊,老奴又來看你了。上次夢見小姐,已是數年前,之後小姐一直不曾托夢給奴。”

“小姐,在那邊是否過得還好?老奴無能,不能給你報仇,無法殺了裴晉那個僞君子。”

“老奴是個沒用的,不能殺了裴晉老匹夫,也沒能找到小小姐。”

“這輩子,老奴完不成小姐的囑托了,老奴變了鬼再去給小姐報仇雪恨。”

“沒找到小小姐的下落,老奴不敢死,老奴怕到了地下,無顏伺候小姐。”

“這是小姐給老奴的酒方子,您嘗嘗,可是及得上小姐的手藝?呵呵呵呵,今日是您的生辰,老奴願您來生尋一個真正的好男兒,相敬如賓過一生,再不要落到裴晉那樣的僞君子手中。”

“小姐,若您有靈,給奴托個夢可好,老奴……挂念您吶。”

老太監絮絮叨叨,開了瓶金醉倒入火盆,火光一下子漲起來,樹皮般的老臉上淌下兩行淚。

火苗滅了,老太監收起東西,顫顫巍巍的走出酒窖。

幸好老太監記性不好,并未把門從外邊鎖上。

蕭昱從新點上火把,拉着白梨梨來到老太監燒紙的地方。地上已經收拾幹淨,除了空氣中彌漫的煙燼味道,沒有留下任何痕跡。

“這便是釀金醉的老太監。”蕭昱道。

就算他不說,白梨梨也猜到了,“難得的忠仆,郝連家的三小姐泉下有知,也不會怪罪他的。”

蕭昱低頭沉默了一會兒,也不知道在想什麽,再擡起頭來時,眸子裏已是雨過天晴。

“我們不在這裏喝酒了,帶你去個好地方。”蕭昱揣上幾瓶金醉,拉着她出了酒窖。

***

蕭昱找的地方很不賴。

白梨梨站在角樓頂層,俯視着夜幕下的皇城。這裏是宮裏最高的地方,沒有萬家燈火,沒有喧嚣,唯有靜默。

這座城,睡着了。

以前她站在山頂道觀,無數次瞭望遠方。見過太陽初升,見過雲海,見過蒼茫山巒。

那些雖是死的,可又是活的。

可眼下的這座城,明明是活的,卻又像是死的。

“在想什麽?”男子聲音在耳邊響起。

白梨梨長舒一口氣,與茫茫暗夜合為一體:“在想……”她想說感到了孤獨,話到嘴邊又吞了回去。

蕭昱趴在欄杆上,歪頭看她,笑道:“你想說朕是個孤獨的皇帝,是也不是?”

她笑笑,并未言語。他是個萬人之上的皇帝,怎能接受對高處不勝寒的憐憫。

蕭昱拿起兩瓶酒,拔開塞子,遞給她一瓶:輕嘆:“從小便這樣活着,習慣了。朕這輩子,最想當個行俠仗義快意恩仇的大俠,奈何托生成了龍種,只得困在四四方方的皇城。天下大亂,北梁風雨飄搖,百姓苦不堪言。前方将士拼命厮殺衛國,朝廷亂黨拼命的謀權篡位。”

他想說,他盡力了,可這四個字不能出口。不知道為什麽,蕭昱覺得即便不說出口,她能懂。

“敬大俠!”女子微微一笑,兩只酒瓶“叮”地一聲撞在一起,“幹!”

“幹!”

美酒下肚,身子暖了一些。

“景貴妃……”她開了口,并未往下說。

他看着她,搖搖頭,笑意染上眼角,“并不是。”

他說不是必然有不是的道理,她并未再問。如他這般狐貍,定然有狡猾的辦法。

蕭昱見她轉過頭,抿口酒,笑道:“想起了與你初見的那次,一臉的鼻涕眼淚,真醜。”

“本不想的,奈何喂鳥之人是粉黛,我不能讓她出事。”她解釋,接着道:“我這張臉,有沒有鼻涕眼淚,差別并不大。”

蕭昱與她碰酒瓶,調侃道:“白榮華太過謙遜,宮裏盛傳,新晉白榮華手段高明,夜戰三百回合,皇上疲于應付,日日進補。”

白梨梨腦子一轉,狐疑的看着他:“中秋夜宴,難不成你給那些鳥做了手腳?”

蕭昱看着她,笑意一點一點染上眼底,直到大笑出聲:“你這丫頭笨一點行不行?!”

難怪那些鳥傻了一樣,怎麽也不飛。

看着踢過來的腿,蕭昱一把握住她的腳踝,笑道:“朕一心為天下百姓,又怎會殺害無辜宮人。你那粉黛丫頭,本來也不會有事。倒是你,讓朕很意外。”不過是讓太後失了威信,顏面掃地。

不過他很喜歡這次的意外,一只狡猾的小狐貍撞進了他的大網。

“你可曾聽聞,南邊新建了個南楚國,皇帝李正卿,正是前南梁的太子。”

白梨梨搖頭,并不曾聽說此事。

蕭昱把她的表情看在眼裏,微微一笑,“國相正是老太監口中的——裴晉。”

“是他?殺妻的裴晉!”白梨梨一驚,“那對北梁豈不是恨之入骨。”

蕭昱點點頭,“裴晉恨死了北梁,盼望取而代之。李正卿也恨北梁,但是,他更恨的應該是景權。”

當年景權一怒為紅顏,違抗皇命殺死南梁皇帝,此事天下皆知。

“許多南梁舊人投奔而去,南楚迅速壯大,不但建了皇城,還勢如破竹滅了周邊大大小小的勢力。不得不說,裴晉的确有手腕。”

“那南楚皇帝呢?”白梨梨好奇。

蕭昱笑笑:“北梁雖然滅了南梁,可是這麽多年下來,那些個老地方兵禍不斷,百姓困苦。南楚建立,聽聞新帝政治清明,對百姓是難得的好事。”轉頭看着她,“李正卿……是個對手,可朕願意把他當盟友。”以後的事,以後再說。能為天下百姓謀福利,比再起戰火好多了。

“那景家該着急了。”白梨梨說到了點子上。

蕭昱在黑暗中苦笑,景權堅持趁南楚還未成氣候,趕緊一馬掃平,不留後患。

可趙楷說朝廷國庫空虛,兵馬困乏,朝廷無力攻打南楚。

兩人各持己見,天天在朝堂上像鬥雞,恨不得啄對方幾口。

蕭昱自然知道,若是掃平南楚,現在是最佳時機,可是從天下大局來看,南楚的建立對百姓是有好處的。

若是攻打南楚,北梁也是雪上加霜。兩敗俱傷之際,景家最是得利。

而景貴妃此時有了身孕,他更要謹慎。

蕭昱看看身邊的人兒,風吹亂了她的長發,像只毛茸茸的小狐貍,平添幾分可人。

黑暗中,蕭昱頭一次覺得,自己并沒有那麽孤獨。

作者有話要說:蕭昱:朕今晚召愛妃侍寝

景道玄:本王已經洗幹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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