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那年輕嬷嬷的臉一下子沉了下來,快步走向亭子,正欲問責,卻見林妙音身前站了一名男子,正是不久前才見過的謝飛鸾。

謝飛鸾抵着林妙音,從她這個角度望過去,姿勢十分親密暧昧。

年輕嬷嬷腳步一頓,謝飛鸾轉過腦袋,面無表情地看她一眼。

年輕嬷嬷面色微僵,尴尬笑道:“謝、謝大人,您怎會在此處?”

“被你們無端吵醒,長夜漫漫,無處打發,來尋些樂子,怎麽,這你們也要管?”謝飛鸾挑起兩條長眉,似笑非笑。

謝飛鸾風流多情,無人不知,便是蕭承煜看在眼裏,也從來不說什麽,哪裏輪得到她們這些下人來管。

“謝大人說的哪裏話,既然謝大人在此,奴婢不便打擾,這就告辭。”

謝飛鸾是蕭承煜的人,沒道理會窩藏女刺客,若是強行搜查,得罪了這位大人,日後在侯府裏恐不好過,所以年輕嬷嬷做了個順水人情,帶人離開了。

年輕嬷嬷和侍衛長離開後,謝飛鸾松開了林妙音,後退一步:“說吧,怎麽你變成了女刺客?”

“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路過石亭,見侯爺在撫琴,多聽了一會兒,不成想被侯爺察覺,當做刺客。”林妙音焦急地解釋着,這刺客之名,她背得太冤枉了。哪怕被殘暴性格占據的蕭承煜,對她冷言冷語,她也從未想過刺殺他。

“好了,我知道了。”謝飛鸾輕輕嘆了口氣,“此事交由我處理,你将衣衫脫下給我,然後回去睡覺,當做什麽事也沒發生過。”

林妙音颔首,脫下被撕壞的外袍,遞給謝飛鸾:“謝大哥,麻煩你了。”

漂亮的小麻煩,謝飛鸾是樂意接手的,可惜就可惜在,這人是蕭承煜的,他這般勞心費神,也只是在給蕭承煜做嫁衣。

翌日一早,刺客的屍體連同被撕壞了的衣裳,一并送到了蕭承煜的跟前。

蕭承煜坐在紫檀木倚中,手裏把玩着一截紅紗,正在聽着侍衛長的彙報:“此番多虧謝大人協助,才能這麽快就抓捕到刺客,屬下慚愧,沒能察覺刺客将毒丸藏于牙縫之中,叫她咬破毒丸自盡了。不過屬下已經問出,刺客乃靜王一黨的餘孽,潛伏在侯府中,是為了伺機刺殺侯爺,給亂黨靜王報仇。”

蕭承煜動作一頓,瞧了一眼地上躺着的刺客。刺客長相普通,因服毒的緣故,面色隐隐發青,眼睛大睜着,一副死不瞑目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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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承煜将紅紗塞入袖中,起身,從侍衛的腰間抽出長劍,挑開刺客的衣裳,露出左臂。左臂之上,果然有幾道指印。

謝飛鸾在一旁道:“沒想到靜王餘孽賊心不死,膽大包天竟還敢混入侯府中。”

蕭承煜冷哼一聲:“将此人的屍首懸于城門示衆。”

“是。”侍衛颔首。蕭承煜沒有追責之意,着實叫他松了口氣。

縱然有謝飛鸾的承諾,林妙音還是膽戰心驚地過了一夜,就怕蕭承煜沖進芳園裏,叫人押着她直接杖斃了。直到府中傳出,刺客已經被抓住,林妙音才将心頭懸着的大石放下。

聽聞被抓住的是靜王餘黨,林妙音暗暗吃驚,靜王叛亂是蕭承煜親自平定的,靜王被誅後,餘黨一直賊心不死,三番兩次想要刺殺蕭承煜,這次居然如此巧合,叫謝飛鸾揪出來靜王餘黨給她頂包。

這下不單叫她有驚無險的渡過此劫,還順手拔除一個隐患,林妙音松口氣的同時,又對謝飛鸾佩服得五體投地。

不過一夜之間,就能從府中揪出靜王餘孽替她頂罪,這手段可是他人不能及的,難怪他能成為蕭承煜的謀士。

林妙音已經與蕭承煜好些日子沒見面了,估摸着,蕭承煜身體的另一個“他”也該醒來了。林妙音左等右等,沒有等到溫柔版的蕭承煜,倒是等來了一個蕭承煜即将遠行的消息。

“聽缥碧說,這次去的是清遠縣。”雲珠是芳園裏的包打聽,什麽消息都逃不過她的耳朵。缥碧是蕭承煜的貼身丫鬟,消息既然是從她那裏傳出來的,十有八`九是真的。

“清遠縣在哪裏?”林妙音一聽到這個名字,心裏咯噔一下,有種不太好的預感。

雲珠搖頭:“沒聽說過,在很遠的地方吧。”

“知道侯爺會去多久嗎?”

雲珠再次搖頭:“好像是為了處理什麽事,加上路程,半年總是要的。”

想到要半年時間見不到蕭承煜,林妙音不樂意了。蕭承煜的身體裏有兩個性格,溫柔的蕭承煜自是不用擔心,萬一那個兇殘的蕭承煜,在清遠縣被狐貍精勾搭上,背着她娶妻了怎麽辦!

她可不想和別的女人分享蕭承煜。

林妙音覺着,她必須跟着去。

可是溫柔的蕭承煜遲遲不醒來,林妙音根本沒法聯系蕭承煜,聯系不上蕭承煜,她就沒辦法跟着一起去。

林妙音思來想去,想到了謝飛鸾。謝飛鸾神通廣大,定會有辦法将她神不知鬼不覺地安排進蕭承煜的侍從中。

謝飛鸾住的地方叫做翠竹園,院內種了好些竹子。林妙音一大早起來,在芳園裏剪下一朵牡丹,藏于袖中,偷偷摸摸進了翠竹園。

這個時候謝飛鸾已經起了,正在院子裏張弓引弦,練習射箭。只見他将弦繃到極致之處,再猛地松開,“嘣”的一聲,離弦之箭飛速射出,正好釘入靶子的中心。

“好箭術!”林妙音忍不住贊嘆了一聲。

謝飛鸾今日穿得是一件月白色錦袍,外罩蟬翼般的薄衫,長身玉立于竹影之中,彎弓引弦時,一向溫和的眉目難得堆了幾分殺氣,顯得他整個人英姿勃發。

謝飛鸾聽見林妙音的聲音,挑了一下眉毛,轉身看她,一只眼睛眯起,将弓拉緊,對準了她:“你來尋我,定沒什麽好事。”

林妙音一陣心虛:“誰說的?我今日是來感謝謝大哥前幾日出手相助。”

“真的?”謝飛鸾放下了弓,一臉半信半疑的表情。

林妙音從袖中取出牡丹,跟一只搖着尾巴的小狗似的,遞到他跟前,一臉求誇獎的表情:“我冒着被杖斃的風險從園子裏偷偷摘下來的,還請謝大哥笑納。”

謝飛鸾的目光落在那牡丹上,牡丹的花瓣上尚殘存着幾顆露珠,說明林妙音并未說謊,的确是剛摘下來的。只是被她藏在袖中,已經折了兩片花瓣。

到底是林妙音的心意,謝飛鸾從來不忍心拒絕女孩子,伸手接了牡丹。

“謝大哥。”林妙音雙眼亮晶晶地看他,讨好地喚了一聲。

謝飛鸾渾身冒出一層雞皮疙瘩:“別用這種眼神看我,我會忍不住的。”

林妙音的長相,實在太合他的心意了,軟軟糯糯的性格更是他喜好的那一款,若非她是侯爺的人,沒準他真的出手了。

“謝大哥,聽聞侯爺過幾日要出遠門?”

“你從哪裏聽來的?”

“這你就別管了。”林妙音推着謝飛鸾在石凳上坐下,自己坐在他對面,單手托着下巴看他,雙眼比頭頂的太陽還要亮,“謝大哥,能不能再幫我一回?”

“不能,你趁早死了這條心,侯爺那邊,沒可能的。”謝飛鸾一眼就能看出,她來找他求什麽。

“只要謝大哥肯幫我,酬勞什麽的,盡管提。”林妙音豪氣的一拍桌子,兩頰攢出好看的小梨渦。

“真的?”謝飛鸾忽然感興趣了,她為了蕭承煜,到底能做到哪個地步。

林妙音雙手交握,放在腿上,點頭如搗蒜。

謝飛鸾舉起手中的牡丹,輕嗅了一口,芬芳入鼻,沁人心脾。他的目光落在她的脖頸處,盡管她藏得很好,他還是眼尖地發現,她的脖子上挂了一顆狼牙。

蕭承煜的狼牙,怎麽又回到她那裏了?

那狼牙是蕭承煜打的第一頭狼的口中取下來的,寶貝得不行,平日裏連給他摸一下都不許。

謝飛鸾定了定神:“如果我要你脖子上這顆狼牙作為報酬呢。”

林妙音連忙寶貝地捂住了狼牙,眼神閃躲着:“這個不行。”

“嗯?剛才誰信誓旦旦地說,酬勞盡管提。”謝飛鸾似笑非笑。

林妙音自知理虧,咕哝道:“這個有特殊意義,不能随便送人的。換個吧,謝大哥,再換個,我保證能做到。”

謝飛鸾想了想,嘴角挑起一抹弧度,從桌子上的瓷盤中,取了一只桃,塞入林妙音的手中:“将這個頂在腦袋上,讓我射三箭,我就答應你。”

林妙音抱着這個桃,滿臉愣住的表情。

謝飛鸾彈了彈手中的弓:“以前我用的是袖箭,這弓箭近日才練,倒是趕巧,被你撞見正中靶心了一回,希望你能保持這個好運氣。”

林妙音的手抖了一下,差點沒把桃捧住。

“怎麽,怕了?”謝飛鸾唇邊笑意更濃。

“不怕,我信謝大哥。”林妙音看了他一眼,抱着手中的桃,起身走到靶子前面,雙手高舉,放在腦袋上。

謝飛鸾沒料到她會答應得這麽快,他以為林妙音是嘴硬,從箭筒中取出一支箭,搭在弦上,繃緊,對着林妙音,揚聲道:“我這一箭若是失手,你可要血濺當場。在這侯府裏,你無親無故,縱使命喪我手,也無人出來替你主持公道,你當真想好了?”

林妙音想了想,唇畔牽起一絲蒼白的笑意:“那就請謝大哥務必不要手抖,留我一條小命。”

謝飛鸾閉上左眼,将箭往上移了移,對準林妙音頭頂上的桃,“咻”的一聲,飛箭射出,如流星一般朝着林妙音射去,穿過林妙音腦袋上的桃,釘入她身後的靶子上。

林妙音渾身僵直,驚出一身冷汗,面頰因為驚恐,泛出慘白之色。

說不害怕,是假的,但她能看得出來,謝飛鸾先前那一箭,絕非是初學的功力。

他故意诓她,想讓她知難而退,再好的箭術,也有失手的時候,如謝飛鸾所言,她若死在侯府裏,就真的悄無聲息地沒了。

林妙音僵硬地在原地站了好一會兒,才慢慢找回自己的魂,長舒一口氣,見謝飛鸾不動,高聲提醒道:“謝大哥,還有兩箭。”

謝飛鸾原以為她只是生得好看些,是個漂亮的小麻煩,沒想到這個麻煩居然如此膽大。轉念一想,又想通了,她既然敢當街追蕭承煜的馬,足以證明她膽識過人。

謝飛鸾瞧了林妙音一眼,放下了手中的長弓。

他的确用箭如神,卻不能保證萬無一失,萬一這個膽大包天的小美人香消玉殒在他的面前,他會惋惜的。

“你回去吧。”謝飛鸾嘆了一口氣,因為他知道,他又要自找麻煩了。

林妙音怔住,以為他要反悔,面上露出焦急之色:“我不怕的,還有兩箭,謝大哥如果覺得桃子不過瘾的話,就用杏吧,用杏也是可以的。”

縱使謝飛鸾自诩神箭手,也不敢拿小小的一顆杏來開玩笑,他無奈地撫了撫額,溫聲道:“回去吧,此事我答應你了。”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不易心4瓶;

(づ ̄3 ̄)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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