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白雲山地勢易守難攻,土匪盤踞地勢之利,占山為王,嚣張至極,是篤定即便派出大燕國最精銳的部隊,也拿他們沒辦法。

小小一個清遠縣,的确不值得小皇帝這樣浪費兵力,這次之所以讓蕭承煜帶兵前來,剿匪是假,暗訪是真。

既是假借剿匪之名,表面上的樣子還是要做做的,清遠縣的縣衙內,蕭承煜等人正在商議剿匪之法。

“依屬下拙見,為今之計,不如火攻。”陳金童道。

土匪占據地勢之利,強行攻打,只會白白折損兵力,火攻的話,借着風力,即可将他們都逼下山來。

馮縣令為難:“這火攻也不是沒有想過,只是一來火勢難以控制,二來山道多,無法全部封鎖。縱使将山道全部封鎖,慕容山莊的人也不會輕易容許我們放火燒山。”

慕容氏居于無憂谷,一旦放火燒山,火勢必然波及慕容山莊,他們不會坐視不理。慕容氏一族世代行醫,醫術聞名天下,得罪誰,也不敢得罪慕容氏。

“飛鸾,你的看法呢?”一直沉默不語的蕭承煜,轉頭看了謝飛鸾一眼,忽然開口。

謝飛鸾正坐在椅子上發呆,愣了一下,回過神來,面露歉疚之色:“侯爺恕罪,方才屬下不慎走神,還請侯爺再說一遍。”

馮縣令立時露出驚異之色,當着蕭承煜的面也敢走神,還堂而皇之地說出來,要求蕭承煜再說一遍,這謝飛鸾是不要命了嗎?

蕭承煜神色雖冷,面上卻不見動怒的跡象,只是淡淡道:“此事明日再商議,你們都退下。飛鸾,你留下。”

陳金童沖蕭承煜抱了一拳,走了出去。馮縣令用袖子擦着汗,跟在他身後。

待二人的背影都消失在門口,謝飛鸾起身,掀起衣擺,在蕭承煜面前單膝跪下:“侯爺,屬下自知有罪,還請侯爺責罰。”

“你何罪之有?”蕭承煜坐在梨花木椅上,端起茶盞,淺啜了一口。

“屬下欺騙了侯爺。”

蕭承煜放下茶盞,一句話也沒說,顯然是在等着他繼續說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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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屬下為了一己之私,欺瞞侯爺,将林妙音偷偷帶在身邊,此事千錯萬錯,都是屬下一人的錯,屬下願承擔所有罪責,還請侯爺饒過妙妙。”謝飛鸾咬牙。

林妙音跟着蕭承煜出去,卻沒回來,到底去了哪裏,只有蕭承煜一人知道,謝飛鸾答應過蕭老夫人,要保護林妙音的周全,縱使被蕭承煜責罰,他也要弄個明白,林妙音現在是死是活。

如謝飛鸾所料,在他說出林妙音的名字後,蕭承煜臉色未見異樣。謝飛鸾心中一驚,已然明白過來,當日碧潭一事果然沒能瞞住蕭承煜,也難怪蕭承煜找他切磋時下了狠手,分明是惱他欺瞞他。

碧潭奉酒一事過後,謝飛鸾心中雖有疑慮,卻也風平浪靜地過了些許日子,林妙音并未被揪出,他逐漸放下戒心。現在想來,蕭承煜明知林妙音潛伏在身邊,故作不知,就是等着今日他主動将真相全盤托出。

“一己之私?我倒是想聽聽,是什麽樣的一己之私,也值得你為她背叛本侯。”蕭承煜陰恻恻地說道。

謝飛鸾自幼追随他,是他最得力的幹将,如今卻為了一個女人,欺瞞于他,他想知道,這個女人到底給他施了什麽妖法。

謝飛鸾為難。如果蕭承煜知曉林妙音的真實意圖,定不會容她活下去,林妙音出了事,蕭老夫人那裏也不好交代。為今之計,要想救下林妙音,只能編造出一個合情合理的借口。

謝飛鸾想了想,決定豁出去了,于是啓唇道:“侯爺可還記得将妙妙賜給屬下一事?”

蕭承煜一愣。

“實不相瞞,妙妙生得美,屬下對她頗有好感。她被趕出侯府後,屬下見她孤身一人,無處可去,就偷偷将她安排在侯府照顧,這樣一來二去,屬下與她不知不覺間互生了情愫。正是情濃之時,侯爺卻接了皇上的密旨,屬下實在不舍與她分開,就借助自己的權勢,将妙妙安插在侯爺的身邊,又恐屬下的兒女情長,讓侯爺遷怒于妙妙,這才費盡心思瞞着侯爺。”謝飛鸾編造出來的這段話,聲情并茂,說得幾乎連他自己都信了。

他垂下腦袋,頓了頓,又道:“屬下一生雖萬花叢中過,卻從未傾心一人,還請侯爺念在屬下追随多年的份上,成全屬下這一回。”

碧潭那夜,蕭承煜的确認出林妙音,也認出她就是當初在月下偷聽他撫琴之人。林妙音偷偷混進侯府一事,叫蕭承煜十分震怒,只是他不清楚,林妙音是如何哄得謝飛鸾幫她,又惱謝飛鸾欺瞞他,就沒有立即追究此事,反而靜待數日,果然等到機會。

昨天夜裏,林妙音跟着他,他是知道的,他故意将她甩開,令她困在慕容山莊。慕容氏不是好招惹的,林妙音陷于慕容山莊,想要脫身沒那麽容易。

林妙音不見後,謝飛鸾就坐不住了,竟敢在商議剿匪的大會上走神。蕭承煜想着林妙音那張臉,将她歸為“紅顏禍水”一類,沉默片刻,沉聲道:“她那樣的女子慣會騙人,飛鸾,切莫為一時的花言巧語欺騙。”

如若不是很會騙人,也不會哄得另一個蕭承煜,在桃花谷裏乖乖同她成了親。這個林妙音真是好手段,占他便宜不成,轉頭又勾搭了他的手下。

“妙妙不會騙人,屬下相信她。”

“胡鬧,她是什麽樣的身份,根本配不上你。”蕭承煜一陣惱怒,他只當自己是惱謝飛鸾欺瞞他,心底卻又知道,根本不是這麽一回事,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惱什麽,他就是惱了。

“屬下自知自己是什麽身份,若能得妙妙婚配,反而是屬下高攀。”謝飛鸾是頭一回演這情深的戲碼,演着演着,居然覺得有些過瘾,心裏頭甚至騰起不該有的期盼。

蕭承煜沒說話了,謝飛鸾那句身份,猶如一根刺,狠狠戳了他一下。

謝家是舊臣,曾遭奸人所害,全家被發配充軍,充軍途中,遭到殺手的追殺,謝家三十多口人,唯獨謝飛鸾一人活了下來。

蕭承煜獨攬大權後,替謝家翻了案,謝家蒙受的那些不白之冤,總算真相大白于天下。謝飛鸾表面看似雲淡風輕,內心裏卻一直因着這件事耿耿于懷。

謝飛鸾見蕭承煜松了口,再接再厲:“侯爺,屬下從未求過侯爺什麽事,屬下懇求侯爺将妙妙還給屬下。”

他用的是“還”字,言下之意,當初将林妙音賜給他的是蕭承煜,身為神武侯,他不能言而無信。

“她在慕容山莊。”良久,蕭承煜神色複雜地說了一句。

窗外的花枝上站着三只麻雀,叽叽喳喳吵了一上午,小梅走過去,擡手将窗門合上,隔絕了屋外的鳥雀聲,轉身瞧見慕容情雙手負于身後,衣袂飄飄地走進來。

“見過公子。”小梅彎身行禮。

“她怎麽樣?”慕容情的目光落在床榻上,白色的簾帳垂瀉下來,隐約映出一道身影。

“姑娘服了藥,剛睡下。”

林妙音挨了慕容情一掌,慕容情那時不知道她是故人,并沒有留情。多虧慕容情出身慕容氏,從小學醫,才能及時施救,挽回她一條小命,只要再喝上幾副他親手調出來的藥,傷勢便可痊愈。

“這麽早就睡了?”慕容情納罕。日頭剛暖起來,正是一日當中精神頭最足的時候。

“姑娘說窗外那些鳥雀天沒亮就開始吵,一直沒怎麽睡,用完藥後困意就上來了。”縱使将窗門合起來,鳥雀叽叽喳喳的聲音還是不絕于耳,只是音量小了些。

慕容情立時皺了眉,蒼白的臉上浮起冷酷之色:“傳令下去,從今日起,山莊內不許再見一只鳥雀。”

慕容山莊居于幽谷,府中多植紅花碧樹,吸引不少的鳥雀在此栖息。想要不見一只鳥雀,除非以慕容氏特制的毒`藥,将所有鳥雀毒死,再于山莊周圍撒下藥粉,不許飛進一只新的鳥雀。

小梅的臉一白,驚惶地垂下腦袋:“奴、奴婢這就去傳達少莊主的命令。”

慕容情斂起臉上的冷酷之色,仿佛方才下達殘忍命令之人不是他。他緩緩行至床榻前,撩開簾帳,坐在床畔,轉頭看向林妙音,薄唇輕啓:“我知道你沒睡,睜開眼睛。”

林妙音閉目躺在帳中,睫毛微微抖了一下,呼吸的節奏也亂了。

慕容情輕笑出聲,修長纖細的手指緩緩撫上她的眼睛,隔着眼皮摩挲着她的眼珠,嗓音輕柔得如同情人之間的呢喃:“既不肯睜眼看我,這麽漂亮的眼睛留着也無用,不如我替你剜了。”

林妙音猛地掀開眼皮,瞪了慕容情一眼,咬牙道:“你好歹也是醫者,心腸怎可如此毒辣!”

慕容情唇角彎了彎:“你聽話,我自是不會這樣對你的。”

“那些鳥雀呢?它們又沒招惹你,憑什麽對它們趕盡殺絕。”慕容情說話的語氣溫柔又多情,說出來的話,卻總是讓人不寒而栗。林妙音無法理解,他是怎麽雲淡風輕地說出那些殘忍的話來。

“你在替它們求情?”慕容情愣了一下,明白過來,唇邊的笑意濃了幾分,“如若是你求情的話,我可以放過它們。”

林妙音懷疑:“真的?”

“你可以試試。”

“……求你放過它們。”林妙音表情放軟,試探地說了一句,唯恐他不答應,她又補充一句,“你是大夫,應當懷有一顆仁心。”

“好,只要是你所求,我都依你。”慕容情伸手,将她鬓邊的發絲撩到耳後。

“那能解開我嗎?”林妙音忍着渾身的雞皮疙瘩,舉起左手。

随着她的動作,響起一陣金屬相擊的聲音。原來她的左腕上還扣着那條鐵鏈,慕容情留她在慕容山莊,她也應了,他卻還鎖着她。

她想過從他身上偷取鑰匙,但他太狡猾了,從不把鑰匙帶在身上。她索性就放棄盜取鑰匙,服藥時假裝将藥碗打翻,藏了塊碎片。

小梅這丫頭将所有碎片收了後,竟拼出一個完整的碗來,發現缺了一塊,立即禀報給慕容情。慕容情是何等敏銳的心思,稍稍一想,就知道是她藏了碎片,二話不說,來了屋中,強行搜身,将那塊碎片從床鋪下方搜了出來。

從那之後,這間屋子裏不許再見一件利器,她喝藥時,還有兩名丫鬟監督着,動不了一點手腳。林妙音涉世未深,又怎麽鬥得過慕容情這只千年狐貍,一時想不出法子從他的眼皮底子下逃出去。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小景1瓶;

(づ ̄3 ̄)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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