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2)
很好看。
“那你也不許跟別人說今天的事,我,我覺得好丢人。”
“恩。”小男孩摸出特地準備的糖果喂給她吃,說,“我其實不兇,我只是讨厭那些阿姨說我可愛捏我的臉,但是你随時都可以捏我的臉哦,小鳥。”
叫小鳥的小姑娘笑着捏了捏他的臉,脆聲道:“好啊!”
***
那以後,他終于能動用自己存了好久的零花錢,給小鳥買冰棍,那以後,他說到做到,保護她直到現在。
川烏輕輕拂過她的額頭,滑至小巧的下颚,微微擡起後側臉吻上。
漆黑的小客廳,父母房間微亮的燈,他們倆如萌動時的急不可耐,在角落裏就親吻起來。川烏一個彎腰将鳳凰打橫抱起來,直直走進睡着軟糖的房間。軟糖如天使般乖乖窩在棉被裏,川烏将鳳凰放在床上,自己從另外一邊躺上去。
時光過得好快,他們都走到了今天。
川烏小心地将軟糖抱到一旁,然後拉過鳳凰抱在懷中,兩人側躺着,鳳凰輕聲說:“爸爸說他明天就走。”
川烏微微吃驚:“這麽快?”
“恩。”鳳凰蹭着他的胸膛,“我會想他的。”
川烏撫着她的長發,他現在也是個父親了,他能感受到天叔的心情。
“過幾天我就陪着你一起去看他,好不好?”
“真的嗎?”
“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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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我還是舍不得,川烏,結婚好像沒有我想象的那麽好……”
男人未言語,直接将她壓下,重重地含吮她的嘴唇,鳳凰整個人軟成了水,手指輕輕探入川烏的發根,一下一下慵懶的揉着。
一吻結束,川烏撐起雙臂,借着小燈看着生下嬌媚的容顏,一字一句:“結婚很好,不許你在這件事上動搖。”
鳳凰也知道自己說錯話了,咬着被吻腫的嘴唇垂下眼簾。川烏哂笑,明明是她說錯了話,現在卻這樣裝可憐要他哄她。
一直都是的,他們一直都是這樣的,他心甘情願。
他再次覆下來,這一次變得溫柔無比,他一點點舔舐她的唇瓣,勾着她的小舌頭輾轉粘膩。他的手指勾着她的睡衣下擺,慢慢往上爬,在她的小腹上打轉。鳳凰撒嬌般揉着他的耳垂,看着他的眼裏帶着水光,如最純的鑽石。
今晚是絕對不能做什麽的,川烏躺下,将鳳凰整個翻過來蓋在身上,做她的床墊。他一下下輕撫她的背脊,告訴她:“有能力賺錢後,天叔就算徹底跟外面的社會接軌了,這對男人來說很重要,你雖然不舍得,但還是要放開手。”
“媽媽也不舍得呢。”
“我們經常帶梅姨去那裏看天叔,好不好?”
“可是,這樣跟以前真的一模一樣。”鳳凰說。
川烏輕輕一嘆,是啊,這六年來也是這樣的,每個月兩次,他們進去看天叔。
“梅姨也過去?”他嘗試着問。
鳳凰搖搖頭:“媽媽舍不得軟糖,爸爸也舍不得讓她離開這裏。”
“我們盡快舉行婚禮,婚禮後就讓天叔回來。”川烏說。
這時他以為,婚禮是一切的開始,卻沒想到,一切即将落寞。
作者有話要說: 不要怕,後面大部分很甜。當然,我的虐點一貫與你們不同步,哈哈哈。
☆、婚紗照
床邊的軟糖睡着睡着就往這邊翻了過來,川烏怕吵着孩子所以不敢動,于是就變成他雙手抱着鳳凰,軟糖霸占了他的腿。孩子睡得有些熱要踢被子,小腦袋拱着爸爸的大腿喚着:“爸爸,抱。”
鳳凰吃醋道:“她真的比較愛你。”
川烏笑了:“怎麽會。”
鳳凰說:“因為我總是喊她去上課去練功,你就只會做好老人,川烏你太有心眼了!”
真是冤枉,但川烏不解釋。
聊着聊着,最後連鳳凰都睡着了,川烏關了小燈和衣躺下,計劃着等軟糖再翻個身他就離開。可誰知道軟糖會這麽愛爸爸,小腦袋一沾上川烏的大腿就不挪開了,這一覺睡到大天亮,睡到若梅輕輕開了門,發現裏面多了一個川烏。
若梅跟了鳳天這麽久,什麽大世面沒見過?見着鳳凰房裏的這副情景十分淡定,在确定川烏有好好給軟糖和鳳凰蓋被子後,再次輕輕地關上了門。站在廚房裏給家裏三個女人熬粥的鳳天疑問:“怎麽還不起來?”
若梅笑着:“讓她們再睡一會兒。”
這幅場景,她見過兩次,一次是鳳凰成人禮的第二天,一次是今天。前一次,川烏明着進了鳳家小院,其他兄弟很給面子的當做沒看到,他在花園裏蹲了好久,在給院子裏所有的蚊子都喂飽肚子後,終于等到了爬樓的時機。第二天,兩個人和衣睡在一起,年輕的臉龐在朝陽中是那麽美好,若梅那時也沒叫醒他們,因為她知道川烏是個有分寸的孩子。
那時小鳥才十六歲。
而那件事她一直也沒對鳳天說過,生怕他動怒。不過最後還是多了一個人知道,川烏一夜未歸,川老爹想都想得到他會去哪裏,第二天拎着小崽子來負荊請罪時正好鳳天出去了,若梅還記得那時川海在家就已經動過手了,川烏臉上一塊青腫,跪在她面前,說了句:“梅姨,對不起。”
其實若梅不覺得這有什麽好對不起的,誰都年輕過,她年輕時也是這樣的。她找川海商量:“別告訴阿天,咱們知道就行了,沒事,川烏有分寸我很放心。”
若梅認識川海的時間其實比鳳天還要早,她拍拍他,笑着搖搖頭,川老爹滿臉通紅指着川烏:“這小子不學好!”
若梅捂着胸口笑:“沒事,真的,說不定是我家鳳凰出的主意。”
這句話還真說中了,是鳳凰說的:“川烏,你要送我一個禮物。”
“什麽?”
“你晚上到我房間來。”
“不好吧?”
“你不來我就生氣了。”
“恩,那你等着我。”
只因為鳳凰要一個禮物,他就部署了一切,蹲在院子裏被咬得滿身是苞,就連被老爹胖揍一頓都沒供出主謀。
後來鳳凰睡醒了下樓,看見川烏的臉就知道事情被發現了,可那時大家的焦點已經不再他們倆身上,川老爹扶着若梅坐下,替她號脈,表情嚴肅,鳳凰很害怕,害怕媽媽會發病。
若梅有心髒病,天生的,所以老也不能根治,鳳凰小時候見過一次她發病,那時媽媽躺在病床上,嘴唇紫得發黑,連對她笑的力氣都沒有。
不過幸好,若梅吃了藥後就好了很多,她說:“別告訴阿天,免得他擔心。”
那天之後的那麽多年,川烏就再也沒爬過鳳凰的窗,若梅笑着給鳳天夾小菜,鳳天問她:“樂什麽呢?”
若梅搖搖頭:“就是覺得有趣。”
覺得終于忍不住又來爬窗的川烏很有趣。
***
卧房內,鳳凰和軟糖幾乎是同時醒來的,醒來後兩張愣愣的小臉齊齊望着川烏,川烏扯了扯身上皺成鹹菜的襯衫,無奈極了。
軟糖問:“爸爸怎麽在這裏?是我在做夢嗎?”
川烏抱起小家夥咬了咬她的小鼻子:“沒做夢,是爸爸。”
能隐約聽見鳳天和若梅在客廳說話的聲響,鳳凰發愁:“怎麽辦?”
川烏說:“你昨天說想我的時候怎麽沒想過要怎麽辦?”
鳳凰讪讪地抱過軟糖,讓孩子:“別出聲,別被阿公阿婆發現。”
川烏揉着發麻一夜的雙腿緩了緩,站起來後說:“出去吧,你以為天叔真的不知道嗎?”
“怎麽可能知道!”
川烏笑而不語。
一家三口出來問候早安,客廳裏兩個長輩都很淡定,若梅就算了,鳳天怎麽會?
鳳天笑看若梅:“你以為我真的不知道?當年他就這麽幹過!”
若梅想了又想,怎麽都想不通,當年鳳天是怎麽知道川烏爬牆的。
鳳天接過軟糖說:“因為我是她老爹啊。”
當然,事實上并不可能如此風輕雲淡,鳳天把川烏帶到碼頭上,指着三千港的海告訴他:“她才十六歲,如果你忍不了我就剁了你的家夥扔海裏喂魚。”
而這一次,鳳天看着明顯沒睡好的川烏說:“下不為例,去吃飯吧。”
鳳凰吃飯的時候縮在川烏身邊,小聲嘀咕:“我以為我老爹會剁了你喂魚。”
川烏笑着:“恩,意思差不多。”
鳳凰瞪眼:“什麽鬼,你能不能說清楚?”
川烏搖搖頭,夾了軟糖愛吃的肉松放在鳳凰勺子裏,她每吃一口他就放一點,耐心陪着她吃完一碗粥。
軟糖聽不懂,只是告訴阿公:“阿公能不離開糖糖嗎?去那麽遠的地方軟糖很想阿公。”
鳳天柔聲安撫小家夥:“阿公去得不遠,以後常常帶軟糖過去玩好不好?”
他說:“軟糖替阿公天天陪着阿婆,好不好?”
軟糖又從阿公腿上爬到若梅身上,小大人模樣:“阿婆別哭,糖糖陪着你。”
本來沒想哭的若梅被孩子說得紅了眼眶。
這頓早飯吃完,川老爹帶着鳳天去了外地倉庫。若梅開始着手準備鳳凰的嫁妝。
別的先不說,婚禮的日期是要找人好好看過的,一般這種事都是兩家的人一起商量的,但川家沒個主事的女人,川海也很忙,他早就說了把這件事全權交給若梅,所以第二天一早,若梅就開始操辦起來。她以前曾操持整個鳳家,現在一個婚禮,真是不在話下。
***
短短幾天,若梅定好了婚期,場地,中式禮服,宴席上的菜色,賓客的伴手禮,甚至連鳳凰和川烏的婚紗照影樓都聯系好了。她把地址和電話交給川烏,說:“你帶她去就行了,我在家看着軟糖。”
車上,鳳凰撒嬌說:“等等拍照記得要笑,別整天對着別人都一副黑臉,好像你是我搶來的新郎。”
開車的川烏無奈:“我哪裏有黑臉,你明明知道的。”
其實鳳凰喜歡川烏這樣,只對着她一人笑,只對着她一人好,他是她的。
鳳凰身上綁着安全帶還要挨過去揉揉川烏的臉,笑嘻嘻的沒正經樣子。川烏皺着眉:“坐好,不許搗亂,我開車呢。”
鳳凰乖乖聽話,坐好後說:“下次也讓老爹帶媽媽過來拍一次,我記得他們沒拍過這樣的。”
川烏就把這件事記在了心裏,鳳凰說過的話,他全部都記得。
拍婚紗照實在是一件需要體力的事情,偏偏若梅給鳳凰定的是豪華套餐,總共有五套衣服還出外景。拍到一半鳳凰就不幹了,賴在更衣室裏抱着川烏撒嬌。川烏一邊抱着她哄,一邊還得接電話。那邊若梅像是在他們身上放了個追蹤器,能知道這裏所有的事情。
若梅說:“你別慣着她,這次沒讓她拍舒心了以後她還賴你。”
川烏翹着唇把手機貼在鳳凰耳邊,讓她自己聽。聽完後鳳凰乖了,從他腿上下來,理了理自己的白紗,說:“晚上回家你必須給我按摩,走吧!”
鳳凰昂着頭走在前面,繼續奮鬥她最後的兩套婚紗,川烏跟在她後面,對電話裏的若梅說:“小鳥沒有喊累,她今天表現很好的梅姨。”
若梅在那邊嘆一聲:“你就慣着她吧。”
拍到最後一張時,放在沙發上川烏的手機響了,旁邊的攝影小助理拿起來說:“梅姨?”
川烏想過去接,攝影師還在不斷的摁快門,說:“好,別動,就這樣,新郎再笑一下。”
鳳凰圈着川烏的腰仰頭看他,嘴唇不動帶着笑:“媽媽肯定是要問我們幾點回去,她肯定準備了好多好吃的在等我們。”
外面的天已經黑透了,川烏按照攝影師的指示低頭看她,眼裏深情一片,手機還在響着,拍完這一張後川烏擡手,對攝影師說:“抱歉,我接一下。”
電話接起來是軟糖在哭,她說:“爸爸你為什麽不接電話?阿婆好難受好難受,糖糖好害怕。”
川烏回頭去看鳳凰,她站在聚光燈下言笑晏晏:“你跟我媽說,咱們很快就能好。”
川烏扯掉了領帶,一把拉起鳳凰就往外沖,小助理大聲喊:“哎,我的婚紗!”
川烏抿着唇,将鳳凰和她那巨大的裙擺塞進車裏,直直往家裏沖。
“怎麽了?”鳳凰驚魂未定。
“梅姨不舒服。”川烏皺着眉。
在鳳家,天大的事都沒有若梅不舒服來得重要,鳳凰一邊拆頭飾一邊喊:“快點,再快一點!”
川烏把油門踩到底,呼嘯而去。
作者有話要說: 感覺最後川烏扯了領帶帶着穿婚紗的鳳凰跑掉的畫面真是太帥了!小助理欲哭無淚啊!原來長得帥也不靠譜啊~!
本章的中心思想是:千萬不要惹怒老丈人,老丈人會砍了你的小叽叽喂魚哦~~
若梅在這裏沒事,別擔心。
昨天看評論笑了,我發誓川烏真的不會失憶,相信我。
川芎的番外在肥而不膩五十二章,謝謝提醒我的妹兒。
☆、主心骨
幸好一路都很暢通才沒有耽擱太久,車裏,鳳凰和川烏的手機輪流響,全都是影樓的電話,川烏一邊開車一邊單手接起來,語氣冰得可以凍死人:“不要吵,衣服多少錢我全買了,把卡號發給我,就這樣,再打過來後果自負。”
在回家路上的後半程,車內終于安靜下來。一個急拐彎後,川烏說:“小鳥,別怕。”
若梅昏倒了,她躺在廚房的地上一動不動,軟糖就挨着她的手,嗚嗚地哭。鳳凰一進門,看見的就是這樣的畫面。川烏自小跟老爹學過一些東西,這時候就派上了用場,在确定可以搬動若梅後,川烏将她抱起來,讓鳳凰:“你帶着軟糖,我們一起去醫院。”
他從來都是她的主心骨。
急診室裏,醫生正在搶救,川烏給另外兩個長輩去了電話,鳳天就和川海在一起,兩人一聽就急了,忙着要連夜趕回來。軟糖一直在哭,鳳凰抱着她坐在長椅上,一聲聲哄着:“不哭啊,阿婆會好的,不哭。”
何嘗不是在哄自己。
軟糖問媽媽:“不是說糖糖練好功夫就能保護阿婆的嗎?現在為什麽不行?”
“因為阿婆不是被欺負,而是病了。”川烏怕孩子太沉,接手抱過來,“軟糖不哭,你看媽媽也要哭了。”
鳳凰下意識抹了抹眼角,說:“媽媽沒哭,阿婆會好的。”
在另外一輛往玉城趕的車上,川海也在安慰着鳳天,他說:“阿天,別擔心,嫂子的身體我有數,不會是什麽大問題的,我待會兒去跟醫生好好聊聊,再加點中藥治療,效果會很快的。”
坐在副駕駛的鳳天沉沉應了聲,雖然話是這麽說,但他依舊放心不下來。
路程過半,川海将車子停在服務區,和鳳天換了位置。鳳天看了看他,悵然:“你也老了啊……”
人啊,不服老不行,川海笑着點點頭。
曾經也有一次,他們這樣在黑夜裏趕路,那時因為若梅入院,鳳天情緒不穩,所以川海獨自開了全程。那時他的手很穩,就算心裏再急也能控制好方向盤,可如今,他做不到了。若梅昏迷不醒、生死未蔔的畫面時時闖入腦海,川海手抖得無法開車。
兩個同樣擔心的男人輪流駕駛,終于平安地開到醫院。若梅已經從急診室出來了,送往監護室。走廊裏一陣淩亂的腳步聲,鳳天和川海齊頭并進,但在最後一刻,川海落後了半步。鳳天隔着玻璃窗摩挲病床上若梅的臉,川海在定定看了幾眼後,轉身去找主治醫師。
鳳凰撲過去抱住老爹,十分抱歉地說:“對不起,是我沒照顧好媽媽。”
鳳天的大手一下下的拂着女兒的頭發:“你不需要說對不起,是我應該抱歉。”
在獄中的六年,他沒法照顧妻女,出來後,他還是沒照顧好她們。從來都不知道,生活能如此壓彎他,擊垮他。
在跟醫生談完後,川海的腳步變得略輕松了些,他拍拍鳳天的肩膀說:“嫂子是太累了,她這個病半點都不能累着,最近操持兩個孩子的婚禮太辛苦了。”
“醫生怎麽說?”
“好好靜養就行。”
慢慢的,病床上的若梅睜開了眼睛,第一眼就看見了窗外的鳳天,她沖他咧嘴笑,盡管嘴唇很烏,臉色很糟糕,但鳳天還是覺得,她如少女時一樣美麗。時光倒回去,她第一次發病時,他也是這樣站在病房外頭,看着她沖自己笑。那時他們已經結婚,還沒有鳳凰,他的事業如日中天,他在與醫生談過之後,決定要一輩子都好好呵護這個可憐的女人。
那時醫生說:“你應該盡早告訴她,你們要盡早做選擇。”
他站在她的床邊,握着她的手,一點一點地說出那些話,她哭了,她抱着他說:“我們可以試試看,阿天,讓我試試好不好?”
于是他跑遍了全國,去找尋最好的醫生,可所有人都不支持她想試試看的想法。
他回家後将最後的決定告訴她,她如一朵曾經綻放盛開,卻經歷一場風雪,登時萎靡凋零的花朵。可就算是這樣,他也無法用她的生命去做嘗試,那一切并不重要,只要她能平平安安地就行。
但他日複一日的勸說開解并沒有效果,他愛的那個女人還是一複一日地虛弱下去。該怎麽辦呢?鳳天幾乎快要瘋掉。
幸好老天不會斷人生路,鳳天找到了。
玉城醫院的走廊上,鳳凰默默牽住了鳳天的手,将腦袋靠在老爹的肩頭。鳳天低頭看她,用大手一下下撫她的頭發。父女倆無聲地看着病房內的若梅。
***
快要淩晨時,川海的手機震天響,原來是約好了來送藥材的車隊已經快抵達倉庫。川海一拍腦袋:“瞧我這記性!”
每一次運來的藥材都需要檢查,以防以次充好,川老爹忙着要往回趕,卻被鳳天拉住了手。鳳天說:“你在這裏,我回去,你替我好好照顧阿梅。”
若梅一直都有用初雪堂的中藥調理身子,鳳天覺得這個時候川老爹萬萬離開不得,在醫院醫生和川老爹之間,他可以毫不猶豫地選擇自己的好兄弟,他相信他的醫術。
可倉庫的藥材确實也需要人去檢查,這下怎麽辦?
兩相難,川烏指指自己:“我跟着去。”
鳳天捉住他如救命稻草:“差點把你這小子忘了!”
初雪堂世代研藥治病,川烏和川芎從小就要跟着川老爹學習,只是後來他們兄弟倆沒一個能繼承衣缽,川老爹辛辛苦苦撐起來的初雪堂後繼無人。
鳳天寫了一張小條子拜托護士帶進去,若梅垂眼看完後仰起頭,對着外面的他眨了眨眼。鳳天戀戀不舍,若梅為了讓他放心,還擡起手沖他晃了晃。
“天叔。”
“走吧。”
鳳凰按照爸爸的交代沒有去送,她一直目視着鳳天和川烏越走越遠。什麽時候,老爹居然比川烏矮了?什麽時候,老爹的腳步如此沉重?
這些都是她從沒留意過的,鳳天在她心中,永遠都停留在三千港。那時他意氣風發,那時他們都還沒長大,過年時,老爹能一手就把川烏拎起來。
川海坐在鳳凰身邊,輕輕道:“你媽媽一定沒事的,小鳥啊,有川老爹在呢。”
鳳凰像之前那樣,把腦袋靠在川海肩上,軟糖就睡在她腿上,阿公留下的外套是她的小棉被。
川海說:“一晃你就這麽大了,以前你像軟糖一樣大時,經常睡在我腿上,還記得嗎?”
鳳凰點點頭,當然記得的,老爹生意很忙,在初雪堂坐診的川老爹就變成了父親的存在。他會帶着三個小孩到樹上摘李子,到山上摘花兒,到海邊摸螃蟹,不管去哪裏,他都會帶上一些東西送去鳳家,海邊的小螃蟹用油炸過,一口一個咬得咯吱咯吱,山上的花兒被媽媽插在高細的花瓶裏,擺在客廳的最中央,樹上的李子很酸,但媽媽卻喜歡極了,用糖水泡幾天,比什麽都好吃。
但後來,她爬樹磕破了腿,川老爹就再也不讓她上樹了,他那時說:“咱們家小鳥啊,以後得是個大美人呢,萬一摔壞了怎麽辦?還是跟老爹等在下面,讓那兩個臭小子摘下來給咱們吃,好不好啊?”
她點點頭,乖乖站在下面,小手舉起來牽住了川老爹的手。川老爹彎腰将她抱起來,如現在他抱着軟糖的模樣。
那天回家前,川烏拉着她說:“小鳥,就算摔壞了我也跟你玩。”
正想着,川芎的電話打了過來,他說:“我現在在三千港,事情小弟已經跟我說了,我馬上過去。”
鳳凰揉着眼睛:“哥哥,沒事,情況不算糟糕,你明天過來就行了。”
鳳凰不常這樣喚川芎,川芎的心口軟了軟:“沒事,我現在就過去,小弟讓我照顧好你和軟糖。”
三千港和玉城距離不算太遠,川芎到得很快,他說:“小弟讓我帶你去吃飯。”
鳳凰搖頭:“不想吃。”
“走吧。”他拉起她,如小時候那樣牽着妹妹的手,思付着要怎麽才能讓嬌氣的妹妹老實吃飯。
醫院附近二十四小時營業的粥店裏,川烏一邊勸着妹妹喝粥,一邊對她說:“以後你和小弟的婚事由我來操持。”
鳳凰攪着粥:“你那麽忙……”
“梅姨差不多都辦好了,我其實也沒做什麽。”
鳳凰憋着嘴想說什麽,川芎說:“不許說。”
鳳凰再憋着嘴,眼巴巴看着他。
川芎:“梅姨的病多昏倒一次就越糟糕一點,你說話前最好想清楚。”
與此同時靜悄悄的醫院長廊上,川海抱着軟糖站在玻璃窗前,深深看着若梅的睡顏。
☆、車禍
第二天午後,川烏和鳳天匆匆趕了回來。川烏牽過鳳凰的手:“你跟我來一下。”
于是鳳凰被川烏牽着去了樓梯間。
樓梯間裏,川烏蹲在兩級下,鳳凰整個人蓋在他背上,就這麽不言不語,靜靜守在一塊。男人的肩膀寬而厚,可以為你擋風遮雨。剛才在川芎那沒說出來的話對着川烏時就可以輕而易舉說出口。
鳳凰說:“川烏,為什麽結婚這麽不好?媽媽都累倒了。”
川烏一下下晃着背上的鳳凰,說:“胡說,結婚很好的。”
他們經常進行這樣幼稚的談話,外人根本想象不到。
“也是我們不懂事,梅姨才會累成這樣。”川烏雙手向後反抱鳳凰,緊緊地箍了箍。
鳳凰蹭了蹭他的後頸:“可是媽媽看起來很開心,因為我們說什麽都聽她的。”
“是我們大意了。”
“我後悔了。”
川烏拍拍她的屁股:“盛爺提前把今年的獎金和婚禮紅包都提前給我了,小鳥,或許咱們可以提前買房了。”
恹恹伏在背上的鳳凰問:“婚禮那天,團子和哥哥怎麽辦?”
“什麽怎麽辦?”
“會見面啊!”鳳凰說,“他們一直在避免見到對方的。”
“那就讓咱們的婚禮來化解一切吧。”
“讓哥哥帶女朋友來,不然就太可憐了。”
“恩,會的。”
話題跑偏,準新娘終于不再糾結婚禮,川烏将人放下來摁在牆上,深深的吻了一記。鳳凰仰起頭承受,雙手攥緊他的衣擺。偶有小護士棄了電梯爬樓鍛煉,川烏也無所謂,兀自親着那甜蜜小嘴,然後把人埋在自己的胸膛內,抱着不撒手。
真是……想到心都疼了啊……
真正打斷這對鴛鴦纏綿的是一通電話,鳳凰捂着唇接起來說:“團子,你破壞了我和川烏的親親。”
從小到大鳳凰都是這樣的,團子已經免疫,不再會慌張失措,她說:“我,我在樓下,我來了。”
鳳凰挂了電話問川烏:“她怎麽知道的?”
川烏再親一口:“我跟盛爺請假不去上班,當然要報備請假理由。”
***
鳳凰捂着嘴下樓接團子,然後神秘兮兮:“我剛才和川烏在樓梯間接吻哦!”
團子低頭整理果籃上的蝴蝶結,一臉淡定,身邊的這個女孩曾經在半夜給她打電話抱怨:“瑪的我死活拉着川烏來開房啦!可是蓋被子純睡覺是幾個意思啊!”
一個小時後她又打來抱怨:“姐靠之,他只親我不上我,是不是不行啊?”
那時其實她也很忙,她身上的男人黑着臉接過電話:“小鳥,爺教你一招,如果脫光了都沒用你就去買藥,爺就不信你家川烏能忍得住。”
蝴蝶結很漂亮,團子仰起頭在笑,她牽着鳳凰走進電梯,無論過了多久,她們都會如此陪伴彼此。
上了樓又不見川芎蹤影,川烏聳聳肩:“去給天叔買吃的了。”
不論有意無意,他們總是錯過。
團子把果籃交給川烏,過去蹲在鳳天腿邊,慢慢說道:“天叔,阿贊,請了國外的醫生,下午就會到了。”
電梯無聲地打開,一個男人提着一份午餐走過護士站,卻又極快地閃身,躲在了樓梯間裏。
鳳凰不停看表,杵了杵身邊的川烏,川烏走到一旁打電話,問他哥:“怎麽去那麽久?”
樓梯間裏,川芎說:“剛接了一個電話,要趕去實驗室一趟。”
川烏挑眉看着鳳凰,一切都在意料之中啊。
片刻後,護士站的人送來一份熱氣騰騰的午餐,卻不見川芎。
***
有遠道而來的醫生,有川老爹的中藥,有那麽多小輩們的悉心照料,若梅恢複得很好,趕在了她定的好日子前出院。醫生們就只有一句話:“不能再受累受刺激。”
鳳凰把之理解為:“只要不累不受刺激,媽媽就能長命百歲。”
這是多麽容易的事啊!有她,有軟糖,有老爹,有川烏,媽媽怎麽會累會受刺激呢?這真是太好了,媽媽能陪她好久好久呢!
在結婚這件事上,鳳凰首次表現出了幹勁,她拉着川烏說:“好想快點結婚。”
川烏滿足地笑了。
婚禮真的很快就來了,若梅出院後一直在家靜養,剩下的全部事情川烏親自操辦,川芎協理。喜帖的花樣,宴席桌上的花,蛋糕的款式,這個男人注意細節品質的精神簡直能讓一般女人羞愧致死。而且更為神奇的是,準新郎和準新娘的步調統一,一次拌嘴都沒有過!
鳳凰自己都感嘆:“我那些已經結婚的女同學們在準備婚禮的時候跟老公吵得要死要活的,咱們怎麽就這麽和諧呢川烏?這不科學啊!”
川烏心裏很爽,拍拍鳳凰的腦袋:“早點睡,我走了。”
鳳凰可憐兮兮的拉着他,軟糖拉着爸爸的另外一只手,表情跟媽媽一模一樣。
川烏搖搖頭:“再堅持幾天。”
鳳凰在他手心繞圈圈:“你都不會想我們嗎?”
其實她的意思是:“你都不會想我嗎?”
川烏惡狠狠地低語:“晚上做夢都在想你。”
“什麽夢?”鳳凰咯咯咯笑起來。
“你說呢?”川烏邪邪的看着她。
鳳凰就知道了,恩,不怎麽純潔滴夢。
排座位時,川烏和鳳凰商量着,将川烏和團子一家安排在了同一桌。
鳳凰問:“哥哥會不會生氣?”
川烏底氣足:“怎麽會,我們本來就是一家人。”
這份座位表,川芎是最後才看到的,面對弟弟和小鳥炯炯的目光,他實在不好說什麽,只能默認……大不了……在後廚幫忙就行了……
婚禮那天,鳳凰淩晨三點就被團子從床上拉起來了,她起來的第一件事是給鳳天打電話。因為前一天有一批貴重的藥材要出貨,所以鳳天和川海沒能提前回來。
電話裏,鳳凰問:“爸爸,你們出發了嗎?我已經起來了,團子什麽都不讓我吃啊,我好可憐。”
因為這幾天都沒有休息好,所以鳳天和川海兩人商量路上輪流開,這樣就有一個人可以到後面睡一下,以确保路上不會出事。
此時正是川海開車,鳳天躺在後座上休息,他聽着女兒的撒嬌,笑她:“都做媽媽的人了,還這麽嬌怎麽行?”
團子正端過來一小杯糖水,遞給鳳凰:“喝掉。”
鳳凰問:“沒啦?”
團子認真地點點頭:“不許吃東西,你,你的禮服很緊。”
鳳凰繼續告狀:“老爹你都聽到了吧?回來幫我灌醉這只臭團子!”
團子嘻嘻笑着去找若梅,香噴噴吃着若梅做的甜糕,就是不給鳳凰吃。鳳天笑着挂了電話,對川海嘆道:“什麽時候能長大?”
川海平靜地看着前方的路,似乎沒有聽見。
***
車子開到距離玉城還剩兩個服務站時,川海和鳳天換了位置。服務站的燈慘白慘白的,兩人下車透透氣,川海眯着眼瞧了瞧鳳天,說:“你臉色不好。”
鳳天擺擺手:“沒事,你給我的藥我都有記着吃。”
川海默了默:“你真的不告訴嫂子啊?”
鳳天又滿不在乎地擺擺手:“又不是什麽大事,我的身體我自己知道,她現在最不能操心,阿海啊,你可別告訴她哦。”
“……恩。”
“走吧,我好想看看我家小鳥,今天一定非常漂亮!”
……
車子駛出服務站,道路兩旁的樹枝影影灼灼,川海躺在後面似乎是睡着了,鳳天關小了收音機,一路默默地開着。忽然,他的心口一陣劇痛,呼吸變得急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