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冷戰

當天夜裏,管教所的值班醫生特意到三班宿舍給張潦做了檢查,萬幸這一拳沒傷及內髒,僅僅是腹部軟組織挫傷,慢慢恢複即可。

張潦知道醫生是顧超叫來的。

那天熄燈之後,張潦蜷縮着疼痛的身體在黑暗中睜開了眼,他想起顧超濕漉漉的額發,想起他胃痛時抿緊的嘴唇,還有他通紅的雙眼,不知道他有沒有去看醫生,還是捧着那個玻璃杯裏苦澀的胃藥皺緊眉頭在喝?

第二天清晨,張潦一睜開眼睛看到的是楊帆,只見楊帆踩在上下鋪狹窄的樓梯上,手中拿着熱騰騰的毛巾,大概是想幫張潦敷一敷肚子。

“哥,你還好嗎?”楊帆眼中滿是擔憂。

最近楊帆已經不叫“張哥”了,而是直接親昵地叫哥,他知道張潦現在并不喜歡自己,但他也一次都沒揍過自己,僅僅是這種特殊待遇就讓楊帆心滿意足。

“不需要。”張潦推開楊帆遞上的毛巾,面沉如水。

“哥,其實顧警官人真的挺好的,你是不是誤會他了?”楊帆從樓梯上爬下來,給張潦讓了個道,“他對我們都挺上心的,就拿老黑那事兒說,年頭上老黑死了親爹,是顧警官給他做擔保又親自押他回老家去奔喪,顧警官做人真的沒話說,他和這裏其他人都不一樣,我看得出來。”

張潦聞言垂下眼眸,一言不發。

出早操時,三個班的人都明顯感覺到顧超今天不太對勁,整個人蔫兒似地無精打采,黑眼圈、胡子拉渣,一點兒都不像往常小白楊一樣的顧警官。

以前,顧警官罵罵犯人自己會先笑出來,今天連一句多餘的話都沒說過。偶爾,顧超觸碰到張潦的視線時,會立刻轉過頭去,看向不知道哪個角落,兩個人一整天半句話都沒講過。

顧超說不清自己是什麽情緒,是委屈,還是生氣,他只知道自己被張潦這個人搞得很不開心。好在這樣的狀态不用持續多久,因為他被領導派到外地培訓去了。

楊帆說的沒錯,顧超确實和這裏的人都不一樣,因為他一走,蔣雲峰這把保護傘就為常石撐了起來。蔣雲峰三十七、八歲的年紀,或許是工作家庭壓力的緣故,頭頂已有了顯而易見的白發,相貌平平的他做着大多數人都會做的事。

他确實收了常家的錢,拿人錢財替人消災,在管教所裏自然也會多關照常石常磊一些,這也愈發助長了兩兄弟嚣張跋扈的氣焰。

顧超一走,常石就在三班宿舍裏挑明了說,“有的人前幾天在宿舍裏給大夥兒找不愉快,就是在跟三班作對,他讓大家吃不成蛋糕,我們就讓他吃不了兜着走。”

常石要讓張潦看看誰才是三班的老大,是二管區的老大,是這管教所裏的老大。

張潦腹部疼痛的地方變作了一塊紫紅色的淤青,他不是能忍的脾氣,但每每想到顧超氣沖沖地問着自己,“到底能不能改?”,他都握緊拳頭忍下了。

只不過,這次事情搞到了楊帆頭上。

自打楊帆粘乎乎地纏上張潦,常石就開始看不慣他了,這天集體學習完《新聞聯播》回來,楊帆剛要坐下,凳子就被常石一腳踹走,害他一屁股坐在地上。

楊帆站起來委屈地揉了揉屁股就走,也沒多事,他是個有眼力見兒的人,知道這幾天惹不得常石。雖然這段時間常石嚣張得很,但楊帆跟着張潦卻也不後悔。

“小騙子,摔得屁股疼了?”常石摸了把楊帆的屁股,色眯眯地說,“讓哥哥給你揉揉。”

楊帆觸電一般彈開,卻被常石死死地抱住腰,他小心翼翼地說,“常哥,真不疼,就不勞您大駕了。”

“怎麽,還不給我摸了?只給別人摸,不給我摸?”

楊帆剛想叫,就被常石猛地摔在硬板床上,揪住頭發使勁往床欄上磕,常石整個人壓住他,掰開楊帆的雙腿,硬往裏擠。

張潦洗漱回來時,看到的就是這副景象,小閻王把臉盆往地上一摔,發狠似地揪起常石,一記鐵拳打在他臉上,拽緊他衣領,屈起膝蓋抵在常石的命根子上,冷冰冰地說,“管不住的東西,還是不要了。”

說完,張潦重重地踢了一腳。

不出兩分鐘,常石痛苦無比的慘叫聲立馬招來了蔣雲峰,張潦腹部受傷的地方挨了下電警棍,瞬間觸電般的刺痛感讓他直沖沖地跪了下來。

窗外雨一直不停地下着,蔣雲峰面無表情地說,“去雨裏站着,站到熄燈。”

顧超培訓班結束了,原本他可以在賓館再住一晚第二天再回來,但不知道怎麽想的,他愣是在一個雨夜,追趕上最後一班大巴車回到了雙橋。

顧超踏進管教所鐵門時,黑暗中一道電閃雷鳴,暴雨愈發猛烈,他看不清楚路,一腳踩在積水裏,再擡頭時,整個人愣住了。

在傾盆大雨間,操場上立着一個瘦削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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