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玉佩
除夕的夜,外頭家家戶戶都在看春晚、放鞭炮、打麻将,一家團聚地守着舊歲迎着新朝。深夜靜悄悄的,張潦一言不發地站在過道裏,窗戶開了一條縫,寒風灌進來,吹得他臉色愈發清冷。
張潦手中攥着那盒巧克力,盒子上還特意擱了一張新年賀卡,樣式普通簡單,打開之後是一行手寫字:
祝福張潦新年快樂!一切順利!
落款是顧超,顧警官的字是歪歪扭扭的狗趴體,但看得出一筆一畫已經在很認真地寫了。
張潦把賀卡貼在心口,他本來是可以早點趕到食堂的。
自從何小飛搬進三班宿舍後,他明裏暗裏一直在偷偷觀察張潦,按着何小飛的邏輯,就算常磊和蔣雲峰有嫌疑,但那晚他們并沒有出現在宿舍裏,嫌疑最大的還是宿舍裏這幾個人,而張潦顯然是最有能力的那個人。
何小飛盯着張潦,楊帆也在盯着何小飛,這三人如蟬、螳螂和黃雀一般彼此暗中觀察着。楊帆純粹是有了危機感,他怕何小飛這個桃花眼勾着勾着就把他哥勾走了。
接近傍晚,張潦沒打親情電話,一個人先去食堂了,何小飛暗落落地跟着梢,楊帆嘴巴一撇,挂斷姑媽的電話也跟着出來了。
他的視線緊緊地盯着何小飛發/騷的背影,屁股一扭扭地,恨不得在那兩團肉上點把火。楊帆是一刻也沒敢分神,生怕一個不留神這小騷/貨就撲到他哥身上去了。
經過樓道轉角時,楊帆一邁步猛得撞在一個人身上,他一擡眼看見是何小飛,再一看只見張潦冷冷地走向兩個人。
“別跟着我了。”張潦冷淡地說。
“哥,我沒有,是他…”楊帆拉住張潦的袖子,想解釋,卻被張潦甩開了。
何小飛倒是淡定,看着張潦離開的背影,扭着屁股也走了。臨走前還非得數落楊帆一句,“原來是熱臉貼冷屁股呀!”
這一句讓兩個人又打成了一團。
這個年被王八這麽一鬧,沒了味道,王八被關了幾天禁閉,又落了個破壞監獄秩序罪,再審時又多了條罪名。初四那天,傳說王八剛從禁閉室裏出來,就被人用床單蒙住頭拽進廁所裏狠狠地揍了一頓。
那裏是一處監控死角,那人還頗有經驗地在踹人時墊了只枕頭。一腳踹在枕頭上,王八身上連只鞋印都找不到,但疼是真的疼,再踹一腳就快把肋骨踢斷了。
王八鼻青臉腫的,真成了一只縮頭烏龜。
張潦再見到顧超時已經是初七了,顧超額角用膠帶纏着一塊貼布。他被送到醫院時,診斷有輕微腦震蕩,惡心嘔吐了好幾天,萬幸沒有大礙,額頭也只是皮外傷,縫合了八九針。
其實他早就想回來了,可領導硬生生地按着他讓他在病床上躺滿了七天。
顧超先去宿舍放了包,一回頭只見張潦沉默地靠在門邊,顯然是放風時間溜號逃出來的。兩個人對視着,眼神真切得仿佛是三五年沒見過面,最終還是顧超先開了口。
“真沒事,你別緊張。”顧超走到張潦跟前,低下頭讓他看自己額角,“沒什麽大事,就縫了幾針。”
張潦嗯了一聲,顧超剛要擡頭卻被張潦用手掌按住了後頸,他啞着嗓子低低地問,“痛嗎?”
說完,張潦伸出手撫摸着翹起的膠帶,将它黏平整,又自然地呼了呼顧超的額角。
顧超一瞬間愣住了,他的記憶有人這樣問自己痛嗎,替自己呼呼傷口,還是媽媽在世的時候。
張潦又安撫似地摸了摸他的後頸,然後松開了顧超。
顧超不自覺地臉紅了下,不好意思地說,“都沒趕上跟你說春節快樂。”
“春節快樂。”張潦看着顧超的眼睛說,“謝謝你的禮物,很喜歡。”
“是嗎?”顧超羞赧地摸了摸脖子,嘴角突然露出了開心的笑。
管區樓內響起了集合號,張潦臨走前囑咐顧超道,“顧警官,這幾天我要是有郵政包裹的話,你替我收下。”
監獄內有規定,犯人接受信件和物品要由獄警批準和審核。顧超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果然在第二天就收到了郵寄單,他到附近的郵政局領了回來,是一只很小的盒子,上面的寄件人是林北堂。
顧超撇了撇嘴,按規定犯人的包裹都要由獄警檢查,衣服只能寄不帶拉鏈的簡單樣式,其餘東西基本不能收。他撕開快遞包裹,只見裏面裝着一只很小的黑色盒子,打開一看,紅色綢布上躺着一塊翡翠玉佩。
紅繩上的吊墜是觀音菩薩,翡翠成色很好,通透潔淨,觀音的蓮花寶座頗有意境地帶着深翠色,似蓮花盛開。
看起來價格不菲,但顧超卻不太高興,他拿着盒子去找了張潦。
正值文化課下課,他把張潦叫到了角落裏,手掌一攤,問道,“這是什麽?”
“顧警官你收下。”張潦說道,“給你的新年禮物。”
“我不要。”
張潦看了他一眼,狹長的眼尾帶着疑惑。
“這是你跟林北堂買的嗎?你哪裏來的錢?不管多少錢,你去給我退了,我不要。”顧超生着氣說,見張潦沒有反應,他又說道,“他不是好人,你別跟他再扯上關系了,心意我領了,禮物我不要。”
“顧警官。”
張潦叫了他一聲,還沒來得及繼續說,顧超又接上話,“還有,你以後出獄了也別再跟着他混,別走老路了,重新開始。對了,你欠他錢嗎?有把柄在他手裏嗎?”
張潦有些好笑地瞥了顧超一眼,突然握住他的手掌,冰涼的指尖撫過顧超掌心,拾起了那塊吊墜。
“顧警官。”張潦又叫了他一聲,單手摟住顧超的脖子,另一只手替他帶上了玉佩,“這不是林北堂的,是我放在他那裏的,我從小帶到大的。”
顧超愣住了,感覺後頸又被張潦摸了下,癢癢的。
張潦伸手掀開他的衣領,替他幫玉佩藏了進去,冰涼的玉激得顧超抖了個激靈。
周圍走動的人開始多了起來,張潦輕輕碰了碰顧超額角的繃帶說,“我看你也就是個小泥菩薩。”
顧超下意識地摸了摸胸口的玉佩,他聽人說,寶玉通靈,玉佩帶久了會凝脂、浸入人的血魄。此刻,他看着張潦離開的背影,只覺得胸口越來越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