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被怼了一臉唾沫星子的皇帝

崔清宛坐在鳳儀宮裏,她每天把自己搞地很忙,把皇宮裏錯縱複雜的人事和物事理順了,每天事無巨細地一一過問,處理妥當,竟還有空餘時間,宮裏沒有太後太妃需要陪着聊天,跟那些鮮花般的低級妃子們也不想聊,她在後花園一角開了一小塊菜地,像模像樣地種起了菜,這事被朝臣知道了,又被猛誇了一番皇後賢德,儉仆勤勞,社稷之福。

“哼哼,賢德,在他看來,自己又是玩弄心機,裝模作樣吧。”崔清宛心裏正诽膀着宋炔的時候,宋炔一步跨了進來。

崔清宛呆呆地望着頂着一地夕陽的碎光走進來的人,眉頭微皺,想是不願意來吧,想到兄長今天來,眨眼便明白了是兄長的面子了。

“陛下”崔清宛行跪禮,面上沒有表情。

“起來吧,地上涼”,皇帝淡淡地說,面上也沒有表情。

撩起衣袍,徑直坐上了貴妃榻,像個浪蕩公子哥那樣倚在靠背上,然後斜着眼睛去瞅崔清宛,果然,皇後的臉上有了表情,拿眼睛瞪着他,意味分明,“瞧,哪有點天家的樣子”看着皇後一幅不滿而又說不出的便秘臉,宋炔心情好了點。心情一好,也不理皇後,閉着眼睛假寐起來,不料卻真地睡着了。

崔清宛手托着腮,盯着那張臉放肆地看着,皇帝總說她心機太深,這沒錯,說她狠毒刻簿,哼,像他那種溫吞的性子才把賞罰分明,嚴懲不怠看作狠毒。但他不知道的事,她愛他,愛的糾結而又卑微。

她記得自己十三歲的時候,去兄長的書房,看到那畫畫名冠京城的兄長剛畫完一幅畫,正在認真地瞧着,她湊上前去,看了一眼,就這一眼,那張臉再也沒有在她少女的夢裏消失過。當初太後賜婚的時候,中意的是才貌上佳的叔叔家的堂姐,是她跪到了祖母面前,面容誠懇,語氣冷靜地陳請,說單純耿直的堂姐不适合宮廷,不能保住皇後位,更不能給崔家帶來榮耀,身為長平陵公主的祖母自小把她帶大,欣賞她,憐惜她,居中協調,最終才訂下她,成為大楚的皇後。

想起大婚那天,牽着她的那雙溫熱的手,語氣溫柔地問她累不累,但在揭下紅蓋頭的瞬間,那雙墨黑的眸子卻有一閃而過的失望,躺在他身邊,感受到他平靜的呼吸,察覺不到一絲少年新婚激動,她的心在一點點地下沉,他,不喜歡自己!

就那樣淡淡地相敬如賓地過着,卻在某一天一個宮女的死打破了這種平靜,宮女違反宮規,與明王府的人暗通消息,當亂棍打死,他非得為那個吃裏扒外的東西求情,說什麽打幾板子罰一下趕出宮去就行了,為什麽非要一個人的性命,她覺得自己處理得一點錯沒有,依法依理都沒有,那天,她倔強地跪在他腳下,直到他冷冷的目光看過來,失望至極地說:皇後你看着辦吧。

她幹淨利落地處理了那個宮女,宮裏上下,前殿重臣對她辦事公道,講究原則尊敬有加,卻獨獨再也看不到那個人的身影。

榻上的人睜開了眼,呆呆地看了看她,以手支頭,搖頭晃腦,好像半天搞不明白怎麽能在這裏睡着了一樣,良久,站了起來向外走去,邊走邊說,

“明天是天蠶節,你招集各王各部在京的女眷去嫘祖廟祭祀一下,乘朕的坐攆去吧。”

皇帝去鳳儀宮的消息很快傳到了王美人的芍藥殿,不過這次與以往不同的是,王美人只是輕哼了聲,沒有一點的要發瘋的樣子,宮女們暗暗松了一口氣,心道主子終于學會沉住氣了。

貼身大宮女元嬌喜滋滋地從內室走出來,身邊跟着一位滿面春風的太醫,送走太醫,一陣風地跑向了南書房。

“你說什麽,再說一遍,”年輕的皇帝聲音激動,在室內轉了好幾圈後,拔腿便向芍藥殿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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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晖晖呀,這是真的嗎,你真的有了,快讓我瞧瞧”宋炔一陣風跑進來,抱起王美人,滿臉激動。

“哎呀我的陛下,瞧着像個毛頭小子似的,你呀,快要做父皇了”

“晖晖,想要什麽,說出來,朕賞你”

“我要你追封我母親為泰國公夫人”

“準”

“今年上貢的珍珠我全都要”

“準”

“調我伯父來上京,出任承宣使”

“準”

“呃,這個,這個承宣使,我試試吧”皇帝有點虛。以前提起都被他婉拒了,但是現在,面對這個懷着自己第一個孩子的女人,他有點無法拒絕。

第二天早朝的時候,議完正事後,皇帝慢慢起身走下高臺,以一幅後生小輩的謙遜态度對着呂少英道 :“

“ 濟寧府推官王子服聽說官做的不錯,能否調到上京出任承宣使?”話剛出口,還未落地,一道人影便沖上前來,在皇帝面前二步遠處站住,高聲問道:”陛下,全國推官二十八名,為啥只提王了服”

皇帝看了看滿臉正氣的衛仲遠,臉稍微紅了紅,沒說話。

衛仲遠可沒放過皇帝的意思,繼續道 “是陛下的意思,還是美人娘娘的意思,什麽時候我大楚的人員調動歸後宮管了”。

皇帝還是沒吭聲。

衛仲遠看了看皇帝,語氣緩了緩,引經據典的繼續給皇帝講了一通女色誤國的道理,講到激動處,唾沫星子飛到了皇帝臉上好幾顆,宋炔笑了笑,還是沒吱聲。

結果當然是沒通過,于法于理都說不通,大楚官員就沒有一連跳四級的先例嘛。

宋炔暗暗地松了口氣,下了朝,帶着衛愛卿那帶着大煙味的唾沫星子,直接去見了王美人,美人早就聽說了皇帝在朝上為自己受的夾板氣,又親眼看到了那俊美臉上的唾沫星子,竟覺萬分愧疚,連呼有罪,讓陛下為難了。此後再也沒提過讓家人升官的要求。

自己之所以喜歡王美人,就喜歡她這種單純天真爛漫的性格,記得跟她的初見,是跟皇後起争執後往回走的花園小徑上,她蹲在一叢芍藥花前,笑得燦如煙火般暄燦,他直直地走過去,捧起她的臉,情不自禁地吻上了她的唇,他像所有情窦初開的少年一樣,想方設法地讨她歡心,只為聽見那純淨的咯咯的笑聲,像落入凡間的仙子,為了她,他不知被重臣直接或間接地勸谏過多次,好色的好名聲也因她而得,但是也不知從何時起,也不知是她變了,還是他成熟了,他再也看不見那純淨的笑容,再也聽不見那歡快的笑聲,她想得到更多,多到他都覺得過份,她不滿足于現狀,想要財富、權利還有後位,全然忘記了曾經的自己只是個侍弄花草的小宮女,她的美貌限制了她的理智,剩下的,只有無限的攀比,無理的嫉妒,和越來越虛假的笑容。

現在,這個他少年時曾經傾情愛着的女人懷了自己的孩子,宋炔心裏慢慢又充滿了希望,為母親了,她會變成那個自己曾經愛的女子的吧。

陶疏桐路上趕得很急,五天後,他來到了西北要塞離岩,沒有上京的繁華,沒有江南的富庶,這裏黃沙滿天,蒼涼而寒酸。

天子欽差的旌旗獵獵作響,城門大開,一隊士兵開出城來,一個結實寬厚的中年漢子一馬當先,近前翻身下馬,跪下行禮道:“左衛将軍張與,率部迎接欽差大人”。

陶疏桐下馬還禮,随張與進城,面對這個皇帝面前的大紅人,張與客氣,熱情還帶了點讨好的意味。陶疏桐安排事情,很快便得到了執行。

接風宴上,陶疏桐不動聲色地觀察着諸将,皆是忠勇有餘,才幹不足,論起交戰事宜,皆豪情滿懷,拼呀就是死拼呀。陶疏桐垂首,但笑不語。

接下來他又視察了向北三道要塞,山與,道奇,梅關。最外圍的古長城已被後燕人占去了,這四道要塞是大楚最後的屏障。

在梅關,他把呂少英的信交給了西北總領軍樞密院副參知政事戰英,這是一個年過半百的老将,身上散發着身經百戰才有的殺伐之氣,戰英看完信,擡眼看了一眼陶疏桐,拱手道:“謹憑欽差大人調遣”。

在與戰英交談中,陶疏桐大致确定了自己的方略,他簡潔地發布着命令,要塞的将領大概都沒見過這麽雲淡風輕的帥才了,都是帶着新奇的目光看着他,不過,還是很乖覺地服從了命令。

命令很簡單:撤出梅關所有重要戰事物資,留少部駐防;所有精銳集中到道奇,在梅關至道奇一百裏的路上,按要求修築工事。

随着秋風飒飒吹起,将士們的臉色越來越嚴肅,陶疏桐知道,缺衣少糧的虎狼後燕要來了。他更加頻繁地派出探子往縱深去刺探情況。

随着一道道消息的傳來,陶疏桐明白了,今年後燕動作很大,因後燕國內儲位之争,只缺少最後一點戰功的大皇子親歷統帥,率十五萬虎狼之師來大楚打一場穩贏的戰争,回去後立儲再無異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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