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江湖路遠,不必再見

輾轉難眠一晚剛剛睡着的蘇幕白在小厮的一陣跑步聲中驚醒,蘇幕白起身看到小厮手裏拿的東西時,剛攏上來的睡意瞬間全無,一把搶過那把折扇,急急便往外奔去。待氣喘籲籲地跑到大門,空空蕩蕩,哪見半個人影,蘇幕白轉身問跟着跑出來的小厮,“送折扇的人呢?”

“哎呀大人,人早就走了,您這麽不要命地跑出來,可累死我了。”

說完從袖子裏抽出一封信,交給蘇幕白,說“這是和折扇一起送來的。”

蘇幕白接過信,信中寫了短短的一句話:“這是一個夢,我醒了,你也必須醒來。江湖路遠,不必再見。”

蘇幕白心灰意冷,一屁股坐在了門前的石階上,看着那寫的張揚飛舞的幾個字,好像又看到了那個生機勃勃的紅衣女子。

一輛馬車緩緩地在他面前停下,車簾打開,露出一張譏笑滿滿的臉

“喲,失意人,上車吧,第一天到大理寺報到,可別誤了時辰,你的頂頭上司李現可不是個憐香惜玉的主。”

蘇幕白麻木地看了那張此刻無比令人讨人嫌的臉,麻木地挪動腳步上了車。上車後,劉文傑又是閉上了眼,想他的事情了,一路上一個字也沒說。 到大理寺後,徑直走了進去,看見蘇幕白也兩眼發直地跟在身後,搖了搖頭,無奈道“可真是個重情重義的年輕人,嗨嗨嗨,我的主簿大人,您老人家的公室從這左拐第六間,請吧”說着還做出了個标準的邀請禮。蘇幕白直直地轉身向左走去。劉文傑又搖了搖頭,便快步向大堂走去。堂內幾個少卿已在等着了,劉文傑邊走進邊說“大家把各人手頭的情況碰碰頭。”

一個精幹的中年男人走了出來,拱的向劉文傑道“大人,屬下剛剛得報,範青在江陵已經派人去了李家村,威逼利誘村民簽下新的土地文書。我等應立刻簽發公文,拘捕範青。”

“範青已是困獸猶鬥,他越僞造證據,罪名越大,本官擔心的是他背後還有更大的人物,突然出現在嚴正家門口的抵毀蘇幕白的匿名信,迅速傳遍上京的私奔消息,都不是範青這個四品地方官可以掌控的,杜少卿,你即刻帶人去江陵府,會同江陵掌刑司,暗暗掌控範青府動向,引大蛇出洞。”

“王青,你帶人暗暗察訪私奔消息是誰刻意擴散出來的,注意不要打草驚蛇。”

“常遠唯,你布下暗哨,觀察官員動靜,特別注意與範家攀枝錯節的幾家。”

“謝悅,你仔細梳理案宗,待嫌犯一押入大理寺,即可開審。”

四位少卿拱手領命而去。

蘇幕白走到第六間屋子門口,擡頭往裏一看,看到一個五十歲左右的幹巴老頭,兩眼精光閃爍,正銳利地上下打量着他,看着他穿着一身寬大的袍子,鼻子微微勾着,蘇幕白突然想到禿鷹,這人給人感覺就像一只陰鸷的禿鷹。這時,禿鷹陰陰冷冷地說話了“你就是蘇幕白?”

“在下正是蘇幕白,拜見大人。”蘇幕白忙拱身行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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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敢,能得你這這兩天上京的風雲人物作為下屬,老頭子榮幸的很呢。”

聽着禿鷹涼嗖嗖的話,蘇幕白真心覺得自己的到來不是榮幸,而是給眼前的大人添了一個大堵。

“桌上這些都是今天要整理歸類的卷宗,你要在午時前弄好交給我。”說完便擡腿走了出去。

蘇幕白看着眼前小山似的卷宗,心想真是世事無常,前天還和張玲并馬逃命,生死與共,今天卻一個遠走天涯,一個被困于這鬥室,心思煩亂,待整理好卷宗時,早比李現要求的時間晚了整整一刻。想起那張禿鷹般的臉,躊躇了好一陣後,才抱着卷宗來到李現處。

奇怪的是,李現并未苛責他,而是跟他饒有趣味的聊起了他歸類過的卷宗,不一會,蘇幕白便被李現說的稀奇曲折的案情和令人拍案叫絕的審案手法吸引住了,心情竟是慢慢地放了開來。

差點毀掉的蘇幕白讓宋炔有點後怕。他想到了陶疏桐,跟蘇幕白一樣,他也是新法令的執行者,比起蘇幕白,他更處在變革的正中央,感情是蘇幕白的軟肋,被守舊派抓住便被狠狠地作了一筆文章,宋炔想象不出,若沒有機靈的鬼才劉文傑,蘇幕白的下場會有多慘。而陶疏桐呢,陶疏桐有沒有軟肋?他的軟肋是誰?他想到了元宵節自己對他的逼問,他死咬牙關不松口,難道也跟蘇幕白一樣,是見不得光的不倫之戀?想到這裏,宋炔不禁打了個冷顫,他轉頭問跟在身後的黃怡

“陶愛卿最近怎麽樣?”

“陶大人除了每晚寫一首詩,其餘的與以前無任何不同”

“讓你的人,把他寫的詩給我抄一份。”

“是,陛下”

當第二天一大早拿到黃怡帶回來的詩的時候,宋炔的臉色很是難看。他翻來覆去地讀着那首詩,手指握的發白,一邊的黃怡偷眼打量了一眼,是上京才子扶柳先生的一首情詩

去年元夜時,花市燈如晝。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

今年元夜時,月與燈依舊。不見去年人,淚濕春衫袖。

“傳陶大人禦花園聽風閣喝茶”宋炔悶聲吩咐道。

聽到黃怡的聲音,陶疏桐從那堆積如山的奏折前擡起頭來,在聽到黃怡帶來的旨意後,臉上浮現出一個溫柔輕松的笑,整個人好像從冬天走向了春天那樣變得柔和起來。他簡單交待了下屬幾句,便跟随黃怡來到了聽風閣。

聽風閣是禦花園內矗立在假山上的一個亭子,亭子周圍開着大叢大叢的玉茗花,對面假山上的一束瀑布飛奔直下,被風切碎的點點水珠跳躍在玉白色的花蕊上,瑩瑩玉立,讓人觀之忘俗。

拾階而上的陶疏桐擡眼看向亭裏,那道心頭萦繞的身影就站在玉茗花旁,好像正神色溫柔地與花脈脈對視,轉頭看到陶疏桐走上來,便伸手掐了一朵開得正豔的玉茗花,遞給陶疏桐,“此花玉白無暇,開得熱烈絢爛而又溫婉平和,正如梅遠,此花,當送卿。”

看陶疏桐接過後一直拿在手裏,便伸手捉過,小心地幫他別在左胸處的紐扣處。陶疏桐看他別花的動作娴熟,賞心悅目至極,心裏不由想到宋炔與梅楠崔衡在一起時是何等地潇灑風流,不禁又有點局促,宋炔看他臉色微紅,便笑着執起了他的手,拉着在石桌旁坐下,看他擡手就要去拿茶壺,陶疏桐忙伸手去搶,心想怎可勞煩陛下替自己倒茶呢,不料卻慢了宋炔一步,手伸過去的時候,摸上的不是茶壺,而是皇帝陛下的手。陶疏桐像被磁鐵吸住了那樣,心裏想着應該趕快撤回自己的手,但用盡了全身的力氣,那雙手好像變得不是自己的,一動不動。宋炔伸出另一只手,拍了拍陶疏桐的手,笑着說“梅遠不要客氣,喝茶随意即可,不必在乎虛禮。”說完便擡起茶壺,替二人斟上。陶疏桐剛抿了一口,便聽到宋炔問道“梅遠,你對蘇幕白一事,怎麽看?”

陶疏桐擡頭,看到宋炔看着他,茶杯裏的茶一動沒動。

“蘇大人是性情中人,此次遭貶,着實可惜。”

“蘇幕白才華橫溢,但□□是他的軟肋。”

“□□是每個人的軟肋”

“梅遠,但朕不希望你有軟肋。”

“陛下放心,臣的軟肋不會讓任何人看見,臣把他藏在心底”

“梅遠就不能沒有軟肋嗎,朕不希望卿出事”宋炔有點來氣

陶疏桐擡頭看了皇帝一眼,看到那微微不快的臉,想起元宵節那晚的連連逼問,猜想是不是他發覺了自己的心思,現在來暗示自己此事如同蘇幕白的不倫之戀那樣不靠譜嗎?只覺得心裏猶如灌了萬斤鉛,沉重得不能呼吸。 宋炔看到陶疏桐臉色發白,心下又有些愧疚,想着感情怎可說沒有就沒有的,是自己要求過分了,便軟下聲音,看着陶疏桐說道“朕剛才急了,梅遠不必為難,朕說過,要做卿永遠的靠山,這話永遠作數。”

陶疏桐沒擡頭,而是在宋炔面前緩緩跪下,看向宋炔,堅定地道“陛下,臣永遠不會讓陛下為難,臣願為陛下萬死不辭。”

望着那青松般挺拔的身影,宋炔嘆了口氣,伸手扶起陶疏桐“梅遠,你我君臣相識相知,相輔相成,待新法成功,河清海晏,咱們還要一起攜手游遍這大好山河,你心底有執念的意中人,朕不知道她是誰,但若她成為你的軟肋,朕會保護你。”

陶疏桐擡起頭,眼色複雜地看着宋炔,喃喃道“臣何德何能,值得陛下如此!”

宋炔看着他,眼神明亮“卿若不能,何人能?梅遠,你感覺不到你在朕心裏的重要嗎?

陶疏桐目光一滞,深深地看了宋炔一眼,“臣謝陛下,陛下在臣心裏,永遠是第一位,比臣自己還重要。”

宋炔哈哈大笑,“梅遠這話,可別讓你的大月亮聽到了,雖然,那個你有,呃,不過朕聽了還是很高興的。”

涼亭外的黃怡聽了,總覺得皇帝陛下和宰相大人的對話怪怪的,怎麽有點像情人間的互相表白呢,一愣,揚起巴掌便朝臉上打去,“讓你胡思亂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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