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人參

梅楠見了宋炔,支支唔唔地說明來意,說想要讨要一根老參給媳婦養胎,宋炔大方的對黃怡揮了揮手,“一根怎麽夠,至少要兩根。”

梅楠像突然清醒過來,又結結巴巴地說“陛下,不是一根,是一箱。”

宋炔敲了一下他的頭,“你這家夥,可真夠獅子大開口的。”又對黃怡揮了揮手,“去,擡一箱,送去梅府。”

當梅老夫人看到那價值萬金的一整箱老參時,不禁目瞪口呆,怒斥梅楠道“你和陛下關系深厚,但切不可忘了君臣有別,一國得兩箱,你獨占一箱,想月盈則虧嗎?還不快給陛下退回去,留下兩支即可。”

梅楠看到老夫人那一本正經的臉,哭笑道“親娘啊,我看高興暈了的是您好吧,讓兒子要一箱的可是您老人家啊。”

“胡說,我怎會做這種無腦之事,我明明說的是要一根。”老夫人說得很是肯定。

梅楠抱起那箱老參,哭喪着臉又跑到皇宮,交給了黃怡。

當宋炔聽到黃怡的回禀後,笑着搖了搖頭,“還是第一次見咱們的梅大人進退失據,頭腦混亂的時候。”

此刻,頭腦混亂的梅楠正坐在魏遠芳的床前,腦子裏一團漿糊。

魏遠芳睜開眼睛,轉過身,冷冷地看着他。

“是殺是剮是休随你的便,要想問這孩子的父親是誰,你就死了這條心吧。”

“芳兒,我怎麽會休你,在後燕,是我沒照顧好你才讓你受此大辱,我不怪你,怪只怪那個畜生,告訴我,他是誰。”

“你就當是沙漠裏的風吧。”

一個憔悴的男人正走在沙漠裏的風裏。他的手裏拿着一塊橢圓形的響石,眯着眼睛仔細瞅了瞅眼前的小石頭,男人嘴裏喃喃自語道“原來這就是你要找的會唱歌的石頭,放心,我會幫你找到最大的那塊。”

随着月份的增大,魏遠芳卻越來越消瘦,梅家和魏家源源不斷的補品運了進來,化作一碗碗湯水被她皺着眉喝了下去,但除了高高聳起的肚子,她的臉色蒼白,手腳浮仲。梅楠請來太醫院的婦科聖手孫太醫前來診治,太醫診完後,搖搖頭,說少夫人本是先天體弱,身材嬌小,又加上平日裏心思過重,切要控制飲食,不然生産時會很不好。

梅楠看着躺在荷花池旁邊的搖椅上曬太陽的魏遠芳,自後燕回來後,昔日的小女孩變得寡言淡語,常常對着湖裏的荷花一發呆就是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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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了過去,輕聲說“今天怎麽樣?有什麽想吃的?我去給你弄。” 魏遠芳睜開眼睛,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搖了搖頭,又閉上了眼睛。

十天後的深夜,正熟睡的梅楠被一陣呻/吟聲驚醒,他看着那縮成一團的小小身子和床上的一灘暗黑的血,全身冰冷,他跌跌撞撞地走到門口,高聲喊着下人去傳太夫,又跌跌撞撞地奔到床邊,用手捧起那張慘白的小臉,着急地呼喚着她的名字。

魏遠芳費盡地睜開眼,看着這個一臉焦灼的男人,這個自己傾慕了五年的男人,低低地說“下輩子,一定要愛上我。”說完便暈了過去。

急急趕來的穩婆和大夫走了進來,指揮着丫頭老媽子燒水,梅楠被擁擠的人群擠出了門外。

當東方露出魚肚白的時候,房內傳來一聲嘹亮的嬰兒哭聲。穩婆抱着一個碩大的兩只小胳膊胡亂揮動的嬰兒走了出來,對梅楠說道:大人,是個健壯的小公子。“

“少夫人怎麽樣了?“,梅楠沒有伸手去接那個孩子。

“少夫人産子時出血太多,已暈了過去,大夫正在診治。”

當魏家的五個男人和嫂嫂們趕到時,聽到屋裏傳來下人驚慌的哭聲。他們沖進屋去,看到那個平日裏精靈古怪的小丫頭像一片枯萎的葉子,凋謝在一片血泊中。

兩眼血紅的二哥沖了出來,朝着梅楠的臉便是一頓暴拳,“你不是說過等她長大吧,你這個控制不了自己的畜生。”

梅楠麻木地忍受着雷點般的拳頭,聽着打小便沒聽過的粗俗的辱罵,心如死灰。

抱着嗷嗷待哺的孫子,看着呆呆木木的兒子,梅家二老仿佛瞬間衰老了二十歲,含淚給這個自己媳婦用命換來的孫子取了名字:梅烈。

當北燕大皇子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魏遠芳的墳上已長出了綠綠的青草。

幕容醒騎着馬來到了月牙湖邊,想到自己十二歲披甲上戰場,當割下敵軍将軍的首級時,父皇欣喜地誇獎道“此子類我”,這是多麽崇高的評價,整個後燕都默認了自己儲君般的存在,但是,梅關,那讓自己從戰神降落成為恥辱的慘敗,讓自己天天處在痛苦的絕望之中,那個月明星稀的夜晚,那個從天而降的精靈般的女子,讓自己男人的雄性重新燃燒,雖然她決絕地棄自己而去,但,終于是讓自己荒蕪的心田有了期待。想到因為自己的輕薄而殒命的女子,幕容醒喃喃自語道“我錯了,你的夫君是對的,他才是真的愛你。不要害怕,我會帶着最大的會唱歌的石頭,去黃泉路上找你。”

在淡金色的夕陽餘輝中,男人頭也不回地走進了沙漠深處。

若幹年後,長大成人的梅烈在一處偏僻的無人到過沙漠裏,找到了那死死抱着一塊巨大響石的男人的白骨。

陶疏桐數年如一日地在清晨打着那一套長拳,當眼前的梅花在雪花冰冷的吻中再次熱烈開放的時候,陶疏桐已在餘姚整整為母親守孝兩年。兩年來,宋炔信寫得很勤,有時向他征詢一些重大策略,有時向他絮絮朝堂衆臣的趣事,有時向他訴說他那無處安放的對太子的慈父胸懷,有時像個孩子似的在全張信紙上只寫一個數字,那是離陶疏桐的歸期還剩下的日子。每封信陶疏桐都細細讀過,在油燈下,認真地回了每一封信。

凡是宋炔賞賜的吃食,無論酸甜苦辣,陶疏桐都吃得如若山珍海味,兩年下來,雖還是很瘦,但臉色明顯地潤起來。身體也顯得壯實了不少,原先稍先寬大的衣服此時倒正是合身地很。

看着飄灑的雪花,陶疏桐難得地邁出了府門,背着手向城外走去。

雪下得閑适,風吹得又急,所以地上沒留下幾片雪花,但,這在地處南方的餘姚城,卻是幾年難見的雪景了。

看着路旁邊還頂着黃綠葉子的小樹随風搖擺,葉子歡快地擁抱着潔白的雪花,陶疏桐輕輕笑了笑,低聲說道:“瞧,你們沒見雪的樣子!若是見了上京的鵝毛大雪,你們不得樂瘋了。”

小路上一個行人也沒有,陶疏桐很喜歡這靜谧的氣氛,不自覺便走出了很遠,一擡頭,卻是走到了小時候母親經常來上香的觀音廟。想到每次母親跪在地上虔誠地給觀音大帝上香,陶疏桐心下微恸,擡腳便走進了廟裏。

小廟不大,但香火很盛。香案上擺着五色的點心和稀罕的果子。陶疏桐在一個蒲團上跪下,像母親那樣,恭敬地磕了三個頭。當站起身來要出去的時候,忽然聽到觀音像後有輕微的動靜。

陶疏桐輕輕走了過去,看到一個臉色慘白的少年蜷縮在草墊子上,全身顫抖。陶疏桐走上前去,看到少年眼睛緊閉,嘴唇發紫,伸出手在額頭上試了一下,滾燙。陶疏桐沒有猶豫,抱起這個高燒的少年便急步走出了觀音廟。

當他走到一半的時候,遇到了前來尋自己的兩個暗衛,暗衛接過少年,看了看一片暗紅的胳膊,沉聲說“這個孩子受傷沒得到及時治療,才起高燒的,大人,我們得盡快回府,請大夫來給他治療。’

看陶疏桐點了點頭,別一個暗衛飛奔前去

當三人回到陶府時,發現大夫已經在等着了,仔細清理了傷口後,開了藥方,吩咐小厮去抓藥。

“大人,這個少年人體虛的很,肩膀上又中了一刀,情況不好說啊。“

陶疏桐果斷地吩咐暗衛道“去把那盒百年老參拿出來,炖上。”

暗衛吃驚地看了他一眼,但還是很聽話地走了出去。

當吃完了一盒六根老參後,少年醒了過來。他轉過頭,看到窗前的書桌旁,坐着一個人,瘦削的身材,清隽的側顏,正在認真地看着一本書,窗外白梅怒放,窗外窗內的景色和諧地融合起來,像一幅安靜的剪影。給人一種莫名的心安。

少年坐了起來,聽到動靜的人從書本上擡起頭來,轉身,看了過來,深深的眼睛深不可見底,讓人有種想走進那眼睛深處的欲望。

“你醒了?”那人放下書,走了過來。

“嗯,是你救了我嗎?”少年并沒有像一般少年公子那樣弄明白情況後感激謝恩,而是一幅高高在上,理所應當的随意。

一個小厮恰好走了進來,看到坐起來的少年,忙不哆地連聲說:“哎呀,小公子,你可終于醒了,你昏迷了六天,整整吃光了我們家大人的六根百年老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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