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族中大事

宋玉延暫時無法按照宋冰的想法來行動, 宋冰也不強迫她,而是讓她先專心将造紙的事情辦下來。

他先給族裏去信,挑選了一個日子回去商議要事,希望族長那一日能騰出時間來。

族長宋至明見他特意來信, 對他要說的的事也上了心, 便囑咐長子宋平、三子宋竹也留在家中。

過了幾日,到了宋冰所提的回鄉時間, 宋平與宋竹聚在一起嘀咕:“這二十一有什麽事要将我們都聚集到一塊兒?”

兄弟二人商議半天也琢磨不出什麽來,好在宋冰也沒讓他們等太久, 晌午之前便駕着牛車回來了。

與他同行的還有宋玉延, 宋竹尋思這天也不是領糧食的時候,依照宋玉延以往回鄉的頻率,難不成是找他請教問題來了?

他的話沒問出口, 宋冰便招呼他:“十三哥,快幫我搬東西進去!”

宋竹看見那牛車上的書籠, 就順手搭了把手, 結果他一擡, 發現裏頭重得很, 不僅納悶:“二十一, 這裏頭裝的什麽, 可真沉。”

宋冰“嘿嘿”一笑, 神秘兮兮地說:“這可是你最喜歡也最需要的寶貝!”

宋竹越發好奇了,他按捺住掀開書籠的沖動,跟宋冰将書籠擡進了家裏。宋至明才從書房出來, “你小子前幾天傳信回來說有要事商量,讓我們騰出這天時間給你,我倒看看你想做些什麽。”

宋冰樂道:“可不是我有事要說,而是山藥這孩子有禮物要送給大家。”

說着,他讓宋玉延将書籠裏的東西拿出來,在宋至明父子的疑惑和好奇之下,宋玉延拿出一小疊紙來,送到他們面前。

宋竹覺得有趣,宋玉延居然會特意給他們送紙做禮物。不過等紙入了手,他才覺得有些不對勁:“這紙的顏色像上好的竹紙,可這紙的質地柔軟,又不太像是竹紙。”

他說着又拿來筆墨試着在上面寫了些字,發現這紙吸墨性還是不錯的,便更加滿意了:“這紙還不錯,而且用來畫山水畫也不必再擔心紙張太小,容納不下。這是什麽紙,哪兒來的?”

宋冰也不賣關子了,道:“這是山藥造的竹紙。”

宋至明覺得自己可能有點耳背了:“你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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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平掏了掏耳朵,難道他也要步入老年,開始耳背了?

宋竹呆滞了一下,迅速反應過來了,“山藥造的竹紙?!”

看見大家都震驚得不行的模樣,宋冰心裏別提多嘚瑟了,他是親眼看見宋玉延造出紙的人,可一點都不感到震驚!

他将宋玉延造紙的事情說了出來,宋竹再也嚴肅不下去了,抓着他的手問:“你說的是真的?”

宋冰:“我還會騙你們不成?我可是親眼看着山藥抄漿、焙幹紙張的。”

父子三人努力地将這件事消化下去,宋竹剛想問宋玉延打哪兒學來的造紙術,宋冰又将宋玉延打算讓族裏組織人手造紙,并将這門手藝當成家族産業給發展起來的想法說了出來。

這下子父子三人都顧不得去探究宋玉延哪兒來的技藝了,他們的注意力一下子放在了這件事上面。

宋至明嚴肅地看着宋玉延,道:“孩子,你跟伯祖父好好說說你的想法。”

宋玉延掩蓋她想借助此事提高自己在族中的地位的意圖,而是将她寫好的方案書拿給宋至明看,宋至明一邊看,她便在一邊講解。

這樣一來,不僅是宋至明能清晰地認識到這個方案的可實施性,連沒有方案在手的宋平和宋竹都聽懂了。

“好,這方案寫得真是好。”宋至明道,又扭頭看着宋平,“以後族裏有什麽大工程,都讓人按照這份方案寫出來。”

宋平:“……”

這是重點嗎?

宋至明哈哈一笑,拉着宋玉延坐到他旁邊,然後慈祥地道:“孩子,伯祖父身為族長是很樂意看見族人能有一門好手藝,将日子也過得安穩的,可是我也知道,這是你的技藝,是你學來的,你即便不交給族裏,也沒人會怪你的。”

宋玉延道:“一個人的力量是有限的,更何況在我的名字前,我首先是姓宋的,我是宋氏的子弟,而後才是宋玉延。況且當年若非是伯祖父相助,這金川鄉又哪裏有我與我娘的容身之處?”

在場的幾人都被她的肺腑之言說得心頭一片火熱,她這話說得好啊,他們首先是姓宋的,而後才是獨立的人。她将家族擺在了第一位,真不愧是他們宋氏的子弟!

宋至明确定她是經過深思熟慮之後才決定将造紙術拿出來的,也不再勸她将這些技藝藏回去,而是認真地開始考慮這件事的可實施性。

他雖然是族長,不過近年來他的身子也不太硬朗了,所以便将家業、族內事務漸漸地都交給長子宋平打理。另外還有宋竹在,他便想聽聽他們的看法。

宋竹一遍又一遍地撫摸那些紙,他從讀書人的角度出發,道:“這紙并不比皮紙差,而且它跟市面上普遍的竹紙不一樣,讀書人不喜竹紙是因為竹紙質地脆、易碎,也不吸墨。可是這種竹紙顯然改變了就有的竹紙的不足之處,換了我,我也願意用這種紙。”

宋平又詢問了宋玉延更多事情後才下的結論:“這事辦得!”

關于時間、成本等,宋玉延都在方案上寫了,只不過她還沒做過市場調查,所以只能根據估價來推測利潤。宋平在這方面卻是一把好手,他在心裏過了一遍,便确定造紙确實行得通。

宋至明得到兩個兒子的一致認可,心裏也下了決定,不過為了慎重起見,他還是道:“這事還得再跟族人商議一下,三郎,你也給你二哥去一封信,将這事告知……”

他一一吩咐下去,又留了宋冰和宋玉延吃晚飯,宋平和宋竹因為今日這事也難得留在家中吃飯。

因着宋玉延慷慨無私地為家族做奉獻,他們難免會想多些了解宋玉延的動态,生活上有沒有困難。後來宋冰挑起了婚事的話題,席上關心她的終身大事的人又多了三位。

宋玉延:“……”

____

宋玉延從金川鄉回去後,宋至明又拉着兩個兒子深談,宋至明認為,雖然宋玉延可以無私奉獻,可他們還是不能真的看着宋玉延什麽好處都得不到,所以他要跟兩個兒子商議怎麽做才對宋玉延公平一些。

“讓他回義學進學,這些錢從族裏出!”宋竹道。

宋平考慮的卻比較實際:“堯安留下的屋子也該重新修葺了。”

宋至明點了點頭:“确實,若是這事成了,給族裏帶來的收益也就不僅是一點兩點。讀書之事看他自己的想法,但是修葺屋子這事,我做主讓族裏撥款,将來他回家,也才不會沒地方落腳。”

父子三人商議到很晚,翌日宋平還是一早就起來去辦這件事。

他先是去調查了一下竹紙的行情和族人的情況,再請了幾位老人,把他們說服了,最後召開族裏的大會,每家都得派一人出席,宋玉延也回來了。

宋至明父子商議過,造紙這事不能由族長一家組織安排,要以義莊的名義組織安排,這樣一來才不會有人認為族長一家以權謀私。而且盈利多出來的部分,也能用作義莊的進項,維持義莊的運轉。

至于要如何發動族人,宋平也想了幾個方案:

一是由義莊牽頭,以家族的名義雇傭族人,工錢按照分工不同來分薪等。

二是由義莊教授族人造紙術,每家自行造紙,造出紙後由義莊統一兜售,抽出三成給義莊。

……

幾個方案都各有利弊,雖然有族人不忿地道:“我們辛辛苦苦造紙還得交給義莊三成,而這部分錢,也便宜了那些跟這事無關的族人,不公平。”

宋至明當場便呵斥道:“你認為義莊的設立是為了什麽?是為了宋氏這個家族的繁榮興盛!你不費一分一毫便能得到造紙的技藝,你還覺得你虧了?那麽對琢磨出造紙術,無私地奉獻給家族,并沒有收取一分好處的玉延就公平了嗎?”

族人被他的吼聲罵得都有些懵了:什麽,這是宋玉延拿出來的技藝?!

“族長,這是怎麽一回事啊?”有人問。

宋至明幽幽地看着衆人一眼,将宋玉延拉了出來,宋玉延只好将她想好的措辭拿出來忽悠衆人:“我偶然看見一本蘇公的《紙譜》對其中的造紙術頗為感興趣,便學着造了一下紙,然而我發現前人書中所記的造紙術似乎還有可以改進之處,便……”

衆人跟聽說書似的聽她講完自己哪兒來的造紙技藝,随後宋至明又将她那日大公無私的發言給複述了一遍。不過宋至明在主觀意識下又用辭藻美化了許多,讓宋玉延的形象在族人的眼裏越發光輝閃耀。

宋玉延:“……”

這說的是她嗎?

她仿佛想起了上次被二十一叔在族人面前花式誇她的畫面……這大概是宋氏族人天生自帶的技能吧!

族長的話讓那些自私的族人都羞愧不已,有人低聲提醒道:“當年族長家可是捐了五頃地作為族田的,大家都享受這族田帶來的好,怎麽有臉認為不公平呢?”

享受族內的福利太多年而忘了這一切都是因為他們是宋氏家族的一份子才能享受得到的族人,徹底不敢吱聲了。

而那些質疑宋玉延是不是真的會造紙術的聲音,也在宋平拿出宋玉延造的竹紙後,消失了。

宋平見沒人出來說酸話了,便繼續剛才的話題,他讓宋玉延先大概地說了一下造紙的工序跟所需的工具,好讓族人心裏掂量一下,若是自家造紙的話,是否有條件。

需要靠造紙工程扶貧的也就那幾家家裏比較窮的族人,他們一想到要這麽多工具和步驟,想自家造紙的他們也熄了心思,偏向了雇傭的方式。

宋平也沒要求他們立刻回複,他道:“不管是何時,只要想來幹活的族人都可以來,工錢的話我們會議定後公布的。”

……

這件事忙了一個月才步入正軌,宋玉延被雇傭指點族人造紙,工錢比族人要高一點。

大家想到等他們都學會後,便不再需要宋玉延的指點了,她也就沒工錢領了,所以一點都不嫉妒她。

至于抄漿工,宋至明認為不能事事都依靠宋玉延去教,等到了那一步驟的時候再去外面雇幾個回來。

于是宋玉延很快便能從這些事中脫身。

宋至明在她離去前跟她商量了一下修葺老屋的事情,她愣了一下,道:“義莊出錢修葺,族裏會不會……”

宋至明擺手:“他們得了你的好處,哪有臉酸你?而且若是造紙這營生能做大的話,義莊也打算再為族人添一些福利,到時候也就不會有人說不公平了。”

宋玉延這才道:“那此事便有勞伯祖父操心了。”

宋至明還想起另外一件事,“對了,聽二十一郎說,你有了意中人,說好了等她的兄長成親,你便去向她提親……這事他也沒有聲張,只與我提了,為了你們的名聲考慮,我在你決定提親之前也不會聲張的。只是提親一事,畢竟你家裏也沒大人了,所以這事便一并由族裏替你操辦了吧!”

宋玉延一驚,尋思二十一叔這是在傳謠啊!

要是讓族裏去辦這事,她還不知道會鬧成什麽樣呢?!

她連忙道:“這事怎麽好勞煩您呢?我自會去提親的!”

不管怎麽樣,先穩住這些喜歡關愛晚輩的長輩,大不了到時候她跟這些長輩說,自己提親失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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