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奪吻

廣場的一隅,人群逐漸散去, 剛才還十分熱鬧的弄影戲臺子也沉寂了下來。

宋玉延從幕布後走出來, 順便将綁在額頭的汗巾給摘下, 又抹了抹脖子的汗。唐枝看見她, 再也坐不住了, 便起身走了過去,眼睛亮的跟天上的繁星似的:“剛剛是你在演紅拂女嗎?”

宋玉延的眉眼彎了彎, 承認了:“是我演的紅拂女, 唐小娘子覺得我演得如何?”

“比那專業出身的弄影戲藝人操縱得更好, 只是腔調沒有紅拂女的飒爽。”唐枝作為一個最喜歡看弄影戲的觀衆, 從專業的角度點評了一下宋玉延的表現。

王致笑道:“錄方能演女子已經是不容易了, 他的性格又偏溫和,自然演不出紅拂女那等率真烈性的飒爽英姿。”

唐枝好奇地問:“那演李靖的是哪位呢?”

話剛落音,一個年輕的男子從裏面走了出來,答道:“王周不才,正是在下。”

唐枝聽他的話便知道這肯定又是一個讀書人。果不其然, 宋玉延介紹道:“這位是奉化的王舉人, 才高八鬥, 擅長作詩, 是明州有名的才子。聽說我想搭臺唱戲,便仗義相助。”

她又趁機感謝了另外幾位朋友一番, “今日多虧了各位仗義相助,才能讓這場演出順利進行。”

王致先道:“錄方你客氣了,在這之前, 我們對弄影戲了解也不多,能有幸目睹你制作弄影,已經算是我們的幸運了。更何況你平日裏對我們也頗多關照,這點忙我們定然是要幫的。”

王周也點頭:“錄方所送之竹紙,我甚是喜歡,便就錄方的送紙之情,我怎麽也不會辜負你的一片真心的!”

唐枝雖然知道王周所說的是朋友之間的情誼,可想到剛才跟宋玉延對戲的是他,心裏還是有些醋意的。

宋玉延也有些不适應這句“不會辜負你的真心”,她笑了笑,再次謝過王周、王致等人。

他們想着弄影戲已經演完了,接下來也沒自己什麽事,便紛紛告辭了。

宋夭夭看着王周離去的背影好會兒才收回視線,她一回頭就對上了宋玉延探究的目光,心中似乎有種被人撞破奸情的窘迫,便借着去收拾的理由,躲開了宋玉延。

衆人都散去了,唐枝這會兒也脫離了身為一個弄影戲專業觀衆的身份,想到弄影戲之外的事情,忽然就有些忐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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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玉延問她:“看完弄影戲,唐小娘子的心情好些了嗎?”

唐枝迷茫地“啊”了一聲,愣愣地看着她。

“我見你近些日子似乎心事重重,整個人都愁眉苦臉的……這可不像我平常認識的那個朝氣蓬勃又充滿活力的唐小娘子。我想到你喜歡看弄影戲,所以特意做了一些道具,希望你看完弄影戲,能開心一些。有了這些影人,日後你想看弄影戲的時候,随時都能看了!”

唐枝終于确定宋玉延這是為了她特意安排的演出——就因為發現她悶悶不樂,想令她開心!

現在的她何止是開心,簡直都想罵先前的自己為什麽要鑽牛角尖了,居然會認為宋夭夭喜歡宋玉延!自己一個人瞎擔心了這麽些天,還連累宋玉延擔憂她。

她心裏很是慚愧,可是又忍不住偷偷樂起來。

宋玉延給她拿了一個影人過來,她認得出那是紅拂女,這個影人剛才還在宋玉延的手裏表現得像個真實存在的人兒,這會兒就安靜地躺在了她的手裏,仿佛剛才的演出只是幻覺。

“我很開心。”唐枝險些控制不住自己上揚的嘴角,只能咬着下嘴唇不讓自己露出太過有損她溫柔娴淑的形象的笑容來。

宋玉延卻毫不掩飾她的笑容:“你日後想看,只要我有空,便演給你看。”

唐枝注視着她,眼神明亮,神情又有些羞澀。她道:“日後……是什麽時候,多久呢?”

“你現在還想再看嗎?那我讓夭夭姐先別忙着收拾。”

唐枝見宋玉延沒聽懂她的意思,便趕緊拉住她:“我不是現在想看,我就是想知道,以後是很久以後,還是……一輩子。”

宋玉延眼中頓時充滿了光芒,如果她沒理解錯誤的話,唐枝所說的一輩子,應該不不是單純地将她當成了一個工具人,在唐枝未來已經成家的情況下,依舊給她演弄影戲。

“那就一輩子,只要你沒有看膩,只要我的手藝還未生疏。”

宋夭夭收拾完東西,見這倆人跟小媳婦似的吞吞吐吐、遮遮掩掩的模樣,便忍不住插嘴道:“這孤男寡女,沒名沒分的,會惹人閑話,還是早些将親事定下,這樣一來,你便是天天都給唐小娘子演弄影戲,也不會有人多說什麽。”

宋玉延:“……”

她一直以為宋夭夭是走溫柔娴淑路線的,豈料還是遺傳到了二十一叔跟烈嬸的性格,語不驚人死不休。

她倒是想一鼓作氣來次表白,好确定剛才的她是否會錯意。然而宋夭夭這顆電燈泡瓦數夠大,她都不太确定是否要當着這顆電燈泡的面說這些話了。

雖然剛才的暧昧氣氛經宋夭夭這麽一打岔便消散了,可是唐枝卻像是突然打通了任督二脈,伴随着胸膛的“撲通”心跳聲,她的目光鎖在宋玉延的臉上,有些緊張地道:“那還是成親比較好。”

宋玉延颔首:“也對。”

點完頭她便回過神來了,頓時腦子跟宕機了一樣,停止了運行。她凝視着唐枝,似乎一時無法确定剛才那句話是不是唐枝說的。

唐枝也被她的肯定給沖擊到了,她說出那句話後,心裏便有些後悔了,大腦也趕緊運轉起來,想好一些化解尴尬的對策。

然而對策還未想好,宋玉延便給予了正面的回複。這回答得自然而又及時,讓她也開始懷疑自己剛才說的話,并不是跟終身大事相關的,反倒像是“每個人都得吃飯”這種簡單容易回答的問題。

當事人已經愣住了,宋夭夭這個局外人聽見她們的對話,心中一喜,心道:“這事可算是成了!”

她對宋玉延道:“我先将東西運回我家去,筍兒跟餅兒便先在我家留宿一晚,明兒我讓爹将筍兒和餅兒,以及這些東西給你送回去。”

說完,她便趕着牛車走了。

宋玉延與唐枝四目相對,彼此的目光都像天上的明月投下來的月光,純潔、清澈,又有一絲掩飾不住的情意在其中流淌,流入彼此的心中。

“唐小娘子還想去逛一逛嗎?”宋玉延問。

“時候不早了,還是早些回去歇息吧!”唐枝悄悄地捏了下手中的小竹枝。雖然跟宋玉延獨處的時光再多也不覺得厭煩,可她需要一個人好好靜一靜,消化一下今夜發生的事情!

宋玉延心裏頭有些遺憾,然而天色确實晚了,她這些天廢了不少心思和時間搗騰這些皮影,還跟王周等人排戲,也需要好好地歇一歇。

“那走吧!”宋玉延道。

唐枝在宋玉延轉身的時候,突然叫住了她:“宋玉延,你說的是真的嗎?”

宋玉延突然被她叫了大名,仿佛又回到了當初倆人還不太對付的時候,唐枝一貫這麽直呼她的名字。她笑了笑,回過身牽住了她的手,道:“唐小娘子,眼下瓦舍的演出都散場了,人比較多,為避免走失,還是牽住我的手罷!”

唐枝一手被她牽着,另一只手則抓着影人紅拂女,仿若一個還很年幼的孩童。對此,她不滿地嘟哝回道:“我又不是八歲小兒了,才不會走失呢!”

“我不是擔心小娘子找不到回家的路,而是擔心你我分開了。”

唐枝的心又急促地跳了一下,宋玉延的這一語雙關讓她的臉再次攀上了紅霞。

殊不知宋玉延說完這句話後才覺得這話有歧義,然而她也沒去解釋,只是心裏頭偷偷暗爽着:“我可真是個情話鬼才。”

系統:“……”

系統:“表面再像老司機有什麽用,床上見真章!”

宋玉延:“我覺得你在開黃腔,晉江審核不通過預警。”

系統覺得宿主翅膀硬了,居然敢拿它的研發公司來嗆它!

系統正打算繼續精神污染宋玉延,突然不知道想到了什麽,哼了哼,“以後有你求助我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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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段長路很快便走完了,看着熟悉的家門,唐枝小小地挪動了半步。宋玉延忽然道:“今夜我說過的話都是真的,如果唐小娘子願意,我能一輩子都在你想看弄影戲時演給你看,我也想一直牽着小娘子的手,不讓你在我的心裏走失。”

唐枝一直以為宋玉延跟宋大郎不一樣,她一直都是溫和、儒雅又克制的,像這種令人臉紅耳赤又大膽奔放的情話似乎不大可能出自她的口。

然而宋玉延說了,而且毫不做作,讓她悸動不已的同時對宋玉延的印象又改變了一些。

“包括成親?”唐枝問。

“唐小娘子想與我成親嗎?”宋玉延反問。

唐枝這會兒已經無需再去糾結宋玉延是否會接納同樣身為女子的她,也不必再自我懷疑她對身為女子的宋玉延産生情愫是否是正确的,她的疑惑在得到了宋玉延的回應之後便再也不是什麽難題。

心裏的枷鎖被宋玉延解開了,她從裏面掙脫了出來,随即整個人又恢複了以前那樣坦率、直爽,很多壓在心口的話也終于能說出來了。

她坦誠道:“想。”

若說先前宋玉延還有些不确定唐枝心裏所想,那麽此時此刻,唐小娘子的坦率就像是一盞路燈,照亮了前方的路。她心中高懸的一顆大石也緩緩落下了。

只有月光灑落的微弱光芒的昏暗小巷子裏,家家戶戶仿佛都陷入了沉睡中。唐枝見四周無人,忽然上前,微微踮起腳尖,蜻蜓點水般在宋玉延的嘴唇上落下輕輕的一吻。

宋玉延還未回過味來,唐枝便松開她的手,推門跑回了家中。

她關上門後,腳步輕快地回到房中,将影人放下,又捂着自己發燙的臉,在房中來回走動。

剛才的她真是太大膽了,也不知道宋玉延會不會将她當成孟浪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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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那道緊閉的木門,宋玉延緩緩地回神。她的意識裏還殘留着穿越後初吻被奪的悸動感覺,這種感覺太上腦,讓她整個人都有些暈乎乎的。

她也回到宋家,去廚房倒了碗已經涼了的開水喝——心跳太快,臉上溫度太高了,她需要喝口水壓壓驚。

此時的她并不想将自己當成那個穿越前的宋玉延,也不去想思考更多暫時得不到解決,只會讓自己徒添煩惱的事情。

她就只是一個十七歲的少女,正嘗試去愛一個人,和體會被人愛的戀愛滋味的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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