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學功夫

臨近婚期, 宋玉延反倒閑了下來:蠟園已經過了最忙碌的時期、棉花需要開春才能栽種,雖然族裏的造紙工作一直在進行中, 可她只需把關最關鍵的步驟就行。

清閑下來後,她只好拿出染紅的紙來剪“囍”字, 剪紙跟皮影制作有異曲同工之處, 都需要進行精細的裁剪。兩者中皮影制作更難,所以剪紙她自然也不在話下。

宋竹來找過她幾回, 看見這些剪紙, 忍不住問她:“我說山藥,你這些年到底都經歷了些什麽, 為何這種女人做的女紅你也會?”

瞧那剪紙, “囍”字剪得跟朵花似的——可不是朵花嘛,這剪紙上的“囍”字完全跟花融合在了一起,近看是一簇簇花,遠了看又是“囍”字。

雖說他這侄兒的剪紙技藝之高超讓他也驚嘆不已, 然而他還是覺得這手藝過于“娘兒們”了, 在他的認知裏,這都是女人在閨房裏做的手工活。

宋玉延笑道:“只要能混一口飯吃,哪管是不是女人才能做的女紅?十三叔您說我這手藝, 會不會有許多要辦喜事的人家找我買剪紙?”

混飯不混飯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要将能親自打造的結婚用品都琢磨出來,她覺得唐小娘子會喜歡這個由她一手布置的“新家”……當然,省錢也是她的目的之一。

宋竹心想,別說那些要辦喜事的人家了, 就連他都想買些回去貼在窗棂上……當然,換成別的顏色或許會更好一些。

“難怪我讓你回來讀書你都百般推脫,原來心裏還是念叨着賺錢。你與人搗騰蠟園賺的也比你以往賣篾籃子要多許多,既然生活無憂了,何不回來讀書,将來好考取功名呢!”宋竹道。

宋玉延以前也不認為自己是如此喜歡賺錢的一個人,畢竟她從出生開始,就不用考慮要怎麽樣才能填飽肚子,也不用擔心冬天會受凍、挨餓……其實她也不是喜歡賺錢,她只不過是找到了積極面對另一種人生、享受生活的理由。

宋竹拿出一本書塞給宋玉延,雖然他臉上依舊是那副嚴肅刻板的模樣,可是語氣裏卻是掩飾不住的得意:“這書你好好看看。”

宋玉延翻開看了一下,這書大抵是類似于個人自費出版的文集,上面有諸多的論、賦與詩詞,其中還有一些帶有教育意義的故事,比如她跟筍兒那個熊孩子是如何的“兄”友弟恭、相親相愛的。

宋玉延:“……”

她沒想到十三叔居然真的将她跟筍兒的事跡寫進書裏了,而且看樣子還打算作為教材給傳播出去?!

想到這兒,她忽然覺得好羞恥,以她跟筍兒的相處方式,其實在尋常人的眼裏根本算不上兄友弟恭,萬一哪天崩人設了怎麽辦?

“十三叔,這……”宋玉延剛想勸十三叔删了這文章,結果宋竹誤會了她的意思,連忙翻開另一篇文章,“我想讓你看的是這篇論說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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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篇論跟《勸學》一樣,全文圍繞着“學海無涯”、“學無止境”的主題來進行論說,宋玉延覺得十三叔這都已經是明示了,她也不好裝作沒看見,只能道,“十三叔這篇論說文寫得真是鞭辟入裏,字字珠玑……還有這紙,看起來有點眼熟,應該是咱們族裏出的竹紙吧?”

“那是,你看這紙潔白瑩潤、吸墨不滲墨——”宋竹一頓,瞪宋玉延道,“險些又被你帶偏了,你這馬屁拍得可是越來越不動聲色了。”

宋玉延尴尬地笑了笑,宋竹撇撇嘴,收起自己的書,傲嬌道:“你想看我還不讓你看呢!”

宋玉延以她對十三叔的了解,她覺得十三叔肯定會一副“懶得理你”的态度離去,不過這回十三叔在發表完傲嬌言論後并沒有氣呼呼地離去,而是道:“不閑扯了,與你說正事。”

宋玉延:“……”

敢情您剛才在這兒說了那麽久,都還沒進入主題?!

宋竹所說的正事其實應該算是宋玉延的正事,族長本來打算讓宋平見到宋玉延時與她提一下成親之日的酒宴安排,結果宋竹聽見了,也想讓宋玉延研讀一下他的文集,便自告奮勇地攬下這事,跑了過來。

之前宋玉延沒提過宴席的安排,族長以為她心裏有章程故而沒過問,怎知婚期将近,她還是沒動作,宋冰跟族長聊天時才道:“我琢磨着山藥那孩子也是頭次成親,不知道這些章程,有一些我跟他嬸自作主張地幫忙操辦了,至于這宴席,我也還未問他要在祠堂辦還是在家中辦。”

祠堂往往除了祭拜祖先、召開族中大會外,也會作為婚事、喪事、冠禮等舉辦的場所,一般家境不怎麽好的族人都會選擇在家中辦宴席,因為沒錢辦太多宴席,去祠堂的話太丢臉了。

宋玉延卻是初次知道原來還可以在祠堂辦婚禮,畢竟她唯一一次可以取經的婚禮是唐浩根與陳采杞成親時,在唐家的小院裏擺幾張桌子,一撥人吃完撤下換另一撥人吃的這種擺宴方式。

為此她還特意回去考察了金川鄉的小院,看能容納多少人,若是來參加婚禮的族人太多,她也有必要采取“一撥人吃完換另一撥人”的方式。

宋竹忽然跟她說可以到祠堂擺,她便豁然開朗:“祠堂地方夠大,倒也合适。”

宋竹睨了她一眼,低聲道:“你若是手頭緊,十三叔可助你一臂之力。”

宋玉延知道十三叔對她向來慷慨,只不過這個好意她心領了。她道:“十三叔不必擔心,擺宴的錢我都攢着呢!”

宋竹忽然明白她為何這麽熱衷于賺錢了——她凡事都想靠自己解決,如此自立自強,他沒道理因為認為讀書是高潔的、讀書人的名聲比商人的名聲更好,而去反對宋玉延繼續“做女紅”。

系統:“我估計你十三叔心裏正在想,山藥你變成了一個渾身銅臭味的商人了。你不再是那個入選宋氏語文課本教材寓言故事裏充滿正能量的宋大郎了!”

宋玉延:“我相信我剛才的一頓操作,我在十三叔的心裏,我依舊是那個獨立自強、積極向上的好孩子,人設還沒崩。”

系統:“……”

它是越來越騷不過這個宿主了。

____

北風催着急雨趕在開春前将明州冬天的潮濕寒冷再次展現個淋漓盡致。好在雨來得急,去得也快。春風不緊不慢地趕來,将寒冷的北風溫柔地驅逐出明州這片大地。

明啓八年二月初,宋玉延便帶着筍兒和餅兒回了金川鄉。倆人回鄉的次數都不多,尤其是餅兒,她對金川鄉的記憶是陌生的,因為她出生起便生活在慈溪縣的興賢坊裏,後來即便宋玉延多次回鄉,她也從未想過跟宋玉延回去看一看,因為她對金川鄉的羁絆實在是不深。

筍兒偶爾會回來,只是他跟族裏的孩子也玩不到一塊兒,倒是宋竹等長輩考校他的課業時,他的表現并未讓長輩們失望,故而他在長輩那兒的關注度比在同齡的孩子中要高一些。

這次回來并非是為了宋玉延的婚事,餅兒跟宋玉延說,她想知道大哥的家是怎樣的,所以她才跟着回來。

她已經十一歲了,也能完全按照她的想法表達出她的意思了。她說這話的意思自然不是否認宋玉延是她的家人,恰恰相反,她是最害怕宋玉延離開的人,只不過相較于當年的彷徨無措,如今的她會更加理性罷了。

姐弟三人一路回到金川鄉,宋玉延先領他們到了家裏,她将主屋的一間房指給餅兒看,道:“餅兒,這是你的房間。”

又指了院子左邊的兩間屋子中一間對筍兒道:“筍兒,這是你的房間。”

餅兒臉上是掩飾不住的欣喜,她提起裙擺便跑進了那間屬于她的房間,裏面雖然只有最基本的一張床與一張桌子,可她還是喜歡得緊。

“大哥,你怎麽給我跟二哥留房間了?”

宋玉延道:“這兒是我的家,也是你們的家,房間自然要給你們留着。”

餅兒原本還有些彷徨的心頓時就安定了下來,她大哥才不會抛棄她跟二哥呢,這兒也是他們的家!

筍兒嘴上雖然沒說什麽,可是也默默地進屋看了會兒,一會兒在床上躺一下,一會兒又摸摸桌椅,腦海裏已經想好了如何布置這間房了。

宋玉延不給他們感動的時間,她拿出一堆東西給兄妹倆:“來,幫忙幹活,将這些剪紙貼在窗戶與門上……”

宋玉延又道:“哦對了,你們的房間要想添置什麽物什家當,得靠你們自己努力了。大哥成親後,這賬目就不歸大哥管了。”

筍兒:“……”

餅兒:“……”

把他們的感動給還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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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玉延與唐枝的婚期在二月初四,宋玉延提前三天便回了金川鄉,這事她也事先跟唐枝說了。盡管如此,唐枝每次經過宋家門前,看見裏面一點動靜都沒有時,心裏還是會空落落的。

唐浩根見妹妹出嫁前心情不佳,以為她是舍不得他們,便開解道:“宋大郎與我說,除了要忙族裏以及田裏的事情需要回鄉落腳外,他都會住在慈溪縣的,阿枝你随時都能回家。你放心,即使你嫁了也依舊是我唐浩根的妹妹,你若是在宋家受什麽委屈,大哥一定會幫你出氣的!”

唐枝沒好意思說實話讓她大哥失望,便道:“謝謝大哥,大哥真好。”

唐浩根以為自己的開解見了成效,心裏也放心了。第二日,也就是宋玉延迎親的前一日便帶着人将唐枝的嫁妝給搬到了金川鄉的宋家。

只是宋玉延與唐枝也不常住金川鄉的屋子,故而宋玉延讓唐浩根送些輕便的器奁,如被褥、衣物、首飾等過來就好。至于旁的,空閑時再直接送到慈溪縣的屋子裏去。

唐浩根出了門,唐家便只有姑嫂三人在家,唐枝待在房中試嫁衣,唐葉則在一邊替她梳頭發。

陳采杞挺着九個月大的肚子進來,又要幫唐枝收拾這個,又要叮囑唐枝注意那個,這活蹦亂跳的模樣,看得唐枝也緊張不已,生怕她在走動時磕碰到了桌椅,或者摔了。

“嫂子,你別忙活了,坐下吧!”唐枝道。

陳采杞想了想,拉着唐枝在床邊坐下,然後對唐葉道:“小葉,我與你阿姊有些話要說,你先去歇一會兒吧!”

唐葉一走,陳采杞便在唐枝耳邊嘀咕了起來,聽得唐枝也不知是羞紅了臉,還是嫁衣映襯得臉色紅潤。她厚着臉皮問了句:“嫂子,大哥的功夫這麽三腳貓的嗎?”

陳采杞道:“可不是?!要不是我娘給我塞了幾本書,我學了幾招,反過來教他,我這肚子可能都是癟的呢!”

說完,她将書塞給了唐枝:“私家經典藏書,從不外傳。”

唐枝:“……”

她只是八卦地問一下,并沒有打算取經來着,畢竟她認為大嫂學的估計她跟宋玉延也用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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