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切磋交流

竹雕行聯合玉雕、石雕、木雕行會舉辦的切磋大會在有心人的推波助瀾之下, 很快便傳遍了明州以及越州, 恰逢高麗客商以及日本客商剛參加完紹興的元宵節要從明州的港口離開,聞言便順便到明州湊湊熱鬧。

連這些國外的客商都知道了這事, 明州、越州的文人騷客、百姓自然也是知曉了的。

那些熟悉宋錄方的竹雕的人一看這邀請的名單上面居然有她, 便也對此事關注了起來。

行會雖然以切磋為名義,不過還是準備了一個場地——東錢湖南邊的一片竹林,名“竹洲”, 雖然是一片竹海, 不過也有一座錦照堂。

錦照堂是前幾任知州帶着鄉郡富戶所建, 屬于公家所有, 但是尋常百姓也可到此游玩、停歇。而這兒也是文人騷客們辦雅集、詩會時最喜歡選的地方之一。

行會提前找官府将此處預定下來,并且為了維持秩序,也為了治安問題, 屆時會在此地設置屏障,除了受邀參加切磋大會的雕刻名家之外, 其餘人想要圍觀便得先買入門資格。

當然,維持秩序、治安都是明面上的說法,明眼人一看便知行會的目的還是在于售賣“入門資格”來獲利。

而一聽說要買門票, 百姓們都打消了湊熱鬧的念頭, 門票雖然不貴,可他們并不懂欣賞雕刻藝術,又何必要浪費這些錢呢?

行老也很擔心女兒出的主意是否可行,其女顯然料想到了這種情況,道:“入門資格能獲利不多, 我們的目的也不在于此。爹試想一下,能來湊這個熱鬧的除了頗有名望,好文雅之物的人外,定然少不得那些豪強富戶,畢竟這場切磋大會有的可不僅僅是竹木雕,還有玉石雕呢!”

行老一琢磨,很快便想明白了,名義上是切磋交流,暗地裏是比賽,實際上是為了趁機推銷行會裏各位名家、大師的雕刻作品,他們家做的買賣也包括了出售竹雕行的匠人雕刻的作品,與此同時還承接別人起宅邸、修房屋時所需的雕梁畫棟方面的工程。

也就是說他們的底下便有不少匠人,若是能借此機會提高竹木雕刻的名氣,吸引更多人在修房屋時,添加一些竹木類的雕刻,那對他們也是賺了的。而這也是玉雕、石雕行會之所以答應與竹雕行聯合的原因。

行老之女所圖也不僅于此,她私底下聯絡了不少行商,有賣文房四寶的,也有賣吃食的,還有賣果飲的,她出租一些攤位給他們,屆時不管是前來切磋的名家們,還是來圍觀的尋常人,想必也會需要吃的喝的。

行老被她的操作給看呆了,辦一次切磋會,愣是被她整出了好幾套賺錢的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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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知道行會的目的,可還是有不少人準備買資格來圍觀的,不為別的,就因為這次的切磋涉及了雕刻這門工藝的發展,它帶來的影響或許目前只局限于明州,但是未來總會向四周蔓延,為傳統的雕刻工藝帶來不同的風氣。

像趙赜這等無所事事又愛湊熱鬧的富二代自然是樂得去圍觀的;也有像王致等讀書人想去看看手藝界的切磋大會與他們讀書人之間的文會、雅集有何不同;更有厲思古等對書法、繪畫頗為自得的人也想看看自己的作品有沒有機會出現在那些雕刻作品上。

于是原本只有二十文的入門資格券,最後被炒出了一百文一個資格的高價。

不管外頭的人對這次切磋大會抱有怎樣的看法,門票又炒的有多高,宋玉延都沒怎麽在意。她要忙的事情非常多,每天忙完正事後還得騰時間去雕刻竹雕,故而外頭那些消息幾乎是樓杲帶過來的。

宋玉延不打算敷衍地對待這次切磋大會,除非是條件不滿足,否則她若是随意地拿出一件與自己目前的水平不符的竹雕去與人切磋,那是輕慢了對方,也是侮辱了她所愛的竹雕。

既然此次切磋大會并沒有限制是留青竹刻,她便打算用多種雕刻手法雕刻出一件作品來。

只學了留青竹刻的唐葉很是吃驚:“竹雕不同手法之間難道還能用到一塊兒?”

宋玉延道:“只要你想,自然可以。然而眼下許多人都卡在了‘想’這裏,他們不曾想過,自然就雕刻不出來。”

宋玉延也不敢自诩宗師,畢竟她所學皆是前人不斷地琢磨和鑽研,然後随着社會的發展而慢慢出現的突破。

就目前的雕刻工藝而言,匠人們缺少創新思維,一件作品要麽用浮雕,要麽用平雕,要麽用透雕等,即使根雕在唐代便出現了,可表現的手法依舊單一。但是論雕刻的技術、手法,堪稱大師的也還是大有人在的。

宋玉延前面也提過了,這是因為在漢唐時期,雕刻工藝一般是由手工藝人,也就是匠人傳承的,而文人對這方面的審美并無多少涉及。

可是從周朝開始,文人對四君子之一的竹子的喜愛日益增加,開始給竹子作詩、作畫到如今對竹雕的欣賞。随着文人開始關注竹雕,他們對竹雕的工藝水平的要求也會提高,這便會促使雕刻家們去“想”,想更多的花樣,想更多的技巧。

所以這次的大會,宋玉延的重點還是在于切磋交流的,她希望自己的竹雕能給予同行啓發,也希望能汲取這些前人所累積的雕刻經驗,精益求精讓自己的技藝變得更加高超、竹雕也更有靈性。

至于唐葉,宋玉延讓她先将留青竹刻學專了、精了,她再教她別的雕刻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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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枝好幾次見宋玉延半夜點着油燈雕刻,她既心疼燈油錢,又心疼宋玉延,于是她在掌握了如何種植棉花之後,便讓宋玉延将時間騰出來雕刻,改由她負責照看棉花田。

宋玉延見棉花的苗成功度過了适應期,根須開始往地裏深入,在豔陽高照的日子裏長勢喜人,且還未到花蕾期,不再需要她時刻盯着,她便只能麻煩唐枝多費些心了。

至于棉花容易長蚜蟲、棉鈴蟲等蟲害的問題,唐枝也用以前種菜的除蟲法子解決了,因為她記得宋玉延說過那些辦法可以防治蚜蟲。

對于唐枝能如此迅速地上手棉花種植事宜,宋玉延還是有些吃驚的,不過想到她娘子在白蠟蟲養殖方面也是一點就透,便了然了——一切皆因她娘子的學習能力很強。這樣下去,她往後大可搞養殖業與種植業!

這事太長遠,宋玉延只能将其列入長遠規劃中,分心處理完這些事後,她便開始專心雕琢她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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眨眼間端午便過去了,而玉石竹木雕刻行會的切磋大會也如期而至。按照行會的安排,大會将舉行四日,第一日是玉雕的切磋交流,第二日是石雕的切磋交流,第三日則是竹雕,最後一日是木雕。

這個安排明眼人一看便知竹雕是壓軸的,作為最後一日才舉行切磋交流的木雕行雖然有些不滿,可畢竟這切磋大會是竹雕行領頭舉辦的,這兒不是他們的主場,他們只能将不滿給咽回肚子裏。

宋玉延第一日便出門了。這趟出門要四日,故而除了要上學而沒空的筍兒外,宋玉延、唐枝以及唐葉、餅兒會一起過去。

宋玉延讓唐枝回唐家拿一套唐浩根的衣服給唐葉換上,唐枝小聲拉着她嘀咕:“阿藥莫非以為小葉與你一樣,換上男兒的衣衫就沒人認得出真實身份了?”

宋玉延暗暗一驚,唐枝這話是無心的還是已經知道她掩飾身份的外挂與裝扮有關?因系統說過此外挂只在于減淡別人對她的性別印象,可她若是在裝扮方面顯得女性化,那他們對她的身份的認知便會改變。

她仔細地觀察唐枝的神情,後者見她沒回應,又扯了扯她的衣袖:“你是如何想的?”

宋玉延回神,她覺得自己大概是想多了,唐枝不可能知道系統與她身上有外挂的事情的。

“我讓她換上男兒的衣衫并未是為了讓大家以為她是男兒郎,只不過與那些同行切磋交流,她換上男裝,也能少些非議。”

唐枝好奇道:“既然知道會有非議,那你為何還要帶她過去,而且還打算讓她拿出自己的竹雕來與人切磋?”

宋玉延道:“這是一個很好的機會,她若是真的打算在竹雕這一條路上走下去,那她便得去開闊眼界,吸取別人的經驗,學習他們好的地方,來精進自己的雕刻技藝,以及去思考如何發展、創新竹雕的手法。”

宋玉延又道,“而且她與你、餅兒不一樣,你們作為觀衆,無人會去在意你們是男兒郎還是小娘子,而她是要拿出竹雕來亮相的,屆時必然會有衆多目光放在她的身上。雖說換了衣衫別人依舊能看出她是小娘子,但比起她直接穿着襦裙出現在那兒要低調許多。”

宋玉延較慶幸的是目前還沒什麽程朱理學,沒有“女子無才便是德”的思想,女子多數也無需纏足,甚至有條件的人家也會培養女兒的才藝,故而唐葉作為一名女子,學習竹雕、練習書畫也不算什麽罕見的事。

唐枝也沒有責怪宋玉延的意思,她問過唐葉,唐葉是自願選擇去參加切磋大會的,而且也堅定了竹雕這條路。唐枝也希望她能堅持下去,将來若是能傳出點名氣來,才不枉她堅持了這麽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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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杲知道宋玉延要參加切磋大會,而他本人以及其父也是尤為關注的,便讓人派了馬車過來接送宋玉延。他還想給宋玉延安排到樓家在明州的宅邸落腳的,不過宋玉延考慮到要拖家帶口,有些麻煩,便婉拒了。

樓杲道:“我倆的交情你還與我客氣什麽?在外頭落腳那多不安全,且麻煩?”

樓杲的妻子朱氏也在,她也是很欣賞宋玉延的為人和才能的,便也出言相勸。恰巧樓杲的第五子樓郁正在庭院裏抱着蹴鞠玩,蹴鞠滾到宋玉延的腳下,他跑了過來,一時不穩,便抓住了宋玉延的褲腳。

朱氏笑道:“郁兒也希望你們在這兒落腳呢!”

才三歲的樓郁長得白白嫩嫩的,也軟乎乎的,能把人看得心都化了。他還奶聲奶氣地重複朱氏的話:“腳腳。”

樓杲沒忍住,一把抱起他,狠狠地親了一口,宋玉延也被他逗笑了,扭頭征詢唐枝的意見。唐枝在外自然是一副由她做主的模樣,于是她們一行人便在樓杲這兒落腳了。

住宿問題解決後,宋玉延便迫不及待地去了竹洲,唐葉與餅兒沒有去。她們一個被要求再精雕細琢一下自己的竹雕作品,另一個則是出遠門了也逃脫不了練習書畫的命運。

樓杲對玉雕的興致不大,故而沒有一起去,而朱氏将樓郁哄去睡午覺後,見餅兒在作畫,便在旁邊觀看起來。

餅兒經過宋玉延的嚴格訓練,作畫時的注意力已經能集中了,故而她畫到胳膊酸,打算中場休息時才發現有人在圍觀。

朱氏問她:“小娘子的畫是誰教的?”

餅兒老實相告:“是大哥教我的。”

朱氏點點頭,她記得自己的公公與夫婿都提過宋玉延會書畫,而且擅長畫山川風物。而她本人也會書畫,見到餅兒稚嫩而又初見風韻的畫作,她也忍不住指點了一下餅兒。

餅兒在外還是很老實的,朱氏也是第一次見到她,除了看出她不良于行之外,對她也不甚了解。只是跟她相處了一陣子後,便越發喜歡這個乖巧可愛的孩子了。

要不是餅兒的年紀還小,她都想替自己那個已經年滿十三的三子提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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