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空隙③

老舊小區的夜晚特別安靜, 只有街上的野貓還在喵喵叫, 秋冬季正是貓發情的季節,旁邊的叫聲連綿不斷。

許讓擡頭看着樓上的燈,這個深夜只有白離那裏開了燈,別戶人家早就熄燈睡了。

“是嗎?”許讓低聲呢喃,突然笑了, “我确實不應該抱有什麽奇怪的期待。”

“你在期待什麽?”白離的聲音冷冷淡淡的,“總不可能在期待我會告訴你,我覺得我們倆能有未來嗎?”

白離似乎真的覺得他醉了,每一句話都說得很決絕, 仿佛明天他一覺醒來什麽都會忘記, 什麽都會不記得。

許讓已經得到了回答。

他原本是想放手一搏,也想告訴她,他的心動, 告訴她他想要跟她有更多的未來。

“許讓, 你覺得我憑什麽會相信你的胡言亂語呢?”

胡言亂語。

在白離的心裏,他的這場喜歡只是胡言亂語,是酒後發瘋, 是不清醒的錯誤。

也對,他從喜歡上白離那一刻, 就知道這是一件瘋狂的事情,連他自己都覺得難以置信。

“裴川呢?”他看着上方, “他跟你回家了嗎?”

“沒有, 他家住我家對面。”白離很誠實地回答, 沒打算拿裴川來氣他,“許讓,我答應過你了,不會跟裴川在一起。”

“那你也要履行我們之間的約定,不要再跟我提這些事情,好嗎?”

她自己的事情就足夠多足夠混亂了,白離很清楚她沒有那麽多精力來跟許讓周旋,還來講這些亂七八糟的情情愛愛。

其實他們之間一開始就是沒錯的,以前那樣就很好,是她走錯了一步才會導致他們後來變成這樣。

是她自己的錯,所以要自己承擔。

“我的答案已經很明顯了不是嗎?”

許讓沉默了很久,只問了一句“白離,你從以前到現在有沒有對我心動過?”

白離微微眯了下眼,咬着唇,“沒有。”

“你也不要有。”

“好。”

“是我醉了。”他說完,把電話挂斷。

他們倆總有人在這場故事中扮演者這個不清醒的人,只要他們都醒來就好了。

後來某天程栀來白離家裏,把照片拿給她的時候看到客卧裏面裝了新的被褥,順口問了一句“誰來過家裏嗎?”

“你還專門給他換了套新的床單?”

“許讓啊。”白離一邊看着照片一邊回答,“上次他過來了一下,總不能讓他跟我睡吧?不該給他換一套新的嗎?”

程栀本來在喝水,一口水嗆到差點被死在這裏,她咳完以後整張臉都紅了。

白離伸手輕輕拍了她的背,挑眉,說“怎麽了?聽到這個消息有那麽激動嗎?”

“……你。”程栀還是沒緩過來,伸手摸了下白離的額頭,“你沒事吧?”

“我能有什麽事?”白離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我看你才像是有事的樣子。”

程栀吸了口冷氣,上下來回打量了白離很多秒,終于開口問到“你對許讓完全死心了?”

“就一點感覺都沒有了?”

白離“嗯”了一聲,臉上的表情都沒有什麽變化,她說“很奇怪嗎?”

“你以前可是被許讓不喜歡你這件事傷得死去活來的,悲痛欲絕地離開南城,回來以後繼續糾纏不清……”程栀越說越帶勁,差點沒講一個悲情故事出來。

“?”

“難道不是嗎?”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當年離開南城的原因不僅僅是因為許讓。”

“但是許讓占了很大的因素。”程栀說,“許讓在你生命中的分量我們任何人都比不上,就算是我都不配跟許讓比。”

程栀很清楚許讓對白離來說是什麽,她也沒有覺得心裏不平衡過,畢竟許讓對白離的好,為白離的付出是大家有目共睹的。

其實程栀很能理解為什麽白離會為許讓心動,畢竟曾經最黑暗的時間裏,許讓陪她走完了,還會對她伸出援手。

所以現在白離一副無所謂的樣子以後,程栀反而有些茫然了。

到底是發生了什麽?

白離伸手輕輕彈了一下她的額頭,說“我就是突然想明白了。”

白離指了一下自己的心窩。

“我這輩子啊,也就這樣了,其實我從一開始就是明白的,我不是為了許讓活着的,我不能把我的精力浪費在許讓身上。”

“我們倆這樣來來回回的互相折磨是為了什麽?事實不是擺在眼前嗎?你也知道,我嘗試過,然後失敗了。”

“我不會再次嘗試,也不會希望許讓有這樣的嘗試,雖然你一直說許讓是個渣男,但是仔細想想,我和許讓的事情……”

“他又做錯了什麽呢?”

“他只是答應了我無理的要求,只是不喜歡我,我這樣猝不及防地離開他。”

“現在想想,可能對他也有傷害吧。”

程栀愣住,問“怎麽突然之間這麽通透?”

“嗯……”白離回憶了一下,“我以前以為,我希望聽到許讓說喜歡我,我希望我能跟他在一起。”

“可是那天,許讓站在樓下問我們有沒有可能的時候,我那一刻突然意識到,其實我不希望許讓對我說這樣的話。”

程栀開了袋薯片,拿了一片吃起來,嘎嘣一聲響以後,“因為你們倆之間最好的結果其實就是朋友,你比許讓更清楚這一點。”

“嗯。”

“所以你也徹底死心了,一點都不喜歡了?”

白離看着她,也拿了片薯片,“怎麽說呢,就是完全放棄了這個想法,甚至還覺得以前喜歡許讓的那個我太愚蠢了。”

“到底是為什麽,會突然心動啊?”白離輕笑。

“青春期的不安和悸動啊,來得快去得也快。”

程栀對這個結果是滿意的,只要白離不再為許讓情緒反複糾結,不為了許讓不開心就好。

至于許讓,沒有人知道他是不是真的愛着白離,包括白離本人在內。

所有人都覺得許讓對白離的愛,根本不是愛,只是白離消失後,他的錯覺。

只是對朋友的在意,不是喜歡。

一周後,白離正在家裏看廣告公司發來的招生傳單,家門突然被敲響了,她打開門就看到裴川手上拿了塊暖手寶,他把暖手寶塞進白離懷裏。

“我媽每天關心你比關心我還要多,說住在我們對面的姑娘人美心善讓我多關心關心,還說你應該會比較怕冷,把暖手寶充好電讓我給你送過來。”

“那謝謝張阿姨~”白離大方地接過。

裴川很自然地從白離旁邊走過去,進了她的家門,白離有些無奈,說“你現在已經膽子肥到敢直接進我家門了啊?”

“也不是第一次進來了,走親訪友嘛,鄰裏關系也是很重要的。”裴川回身笑了笑。

白離無法反駁,關了門跟着進去,她一如既往地給裴川泡了杯藍莓果茶,兩個人面對面地坐着,裴川先開口問道“最近畫室那邊的進度怎麽樣?”

“嗯,挺好的,一切都很順利。”白離說,“不出意外的話等到年後就可以開班了,今年過年比較早,我可以在年前把招生這些事情先處理好。”

“那就好。”裴川喝了口茶,“還有什麽需要幫忙的地方你就跟我提。”

“你覺得我好意思提嗎?”白離看着他,笑出聲,“拜托,當年是我渣了你,我對你那麽壞,你現在還來以德報怨啊?”

“可我畢竟還是欠你的。”裴川往後靠了一下,“再說了,高中那時候的戀愛誰不是玩玩而已,你也不用那麽在意和自責。”

“我可沒有自責。”

“……你這人真是。”

“怎麽,壞得明明白白,連個樣子都不裝?”

“是啊,你怎麽說也得給自己立個好點的人設吧?”

裴川說完,擺了擺手,又說“好了,之前我們不是說好了嗎?畫室這個事情我幫忙,也算是對當年的事情有個交代了。”

白離抿了抿唇,沒繼續說下去。

其實現在也不算拒絕,只能算是再次的調侃和玩笑,這件事其實在那天他們碰面的時候就決定好了。

上次在裴川家裏忽然的碰面讓人有些意外,不過其實白離跟裴川之間也沒有什麽特別的恩怨,也就是當年在一起過一段時間,其他的不管怎麽說也保留着一些同學情誼。

半個月前的那天晚上,白離叫裴川趕緊回家不要出來,為了防止半小時後許讓出來把他揍一頓。

裴川沒動,他靠在旁邊,吸了口冷氣,說“我這幾年練了跆拳道,你覺得我留在這裏打得過他嗎?”

“什麽?”白離愣了一下。

“很意外?”裴川挑了下眉,“也對,畢竟我以前那個跟人打架的水準确實有待提高,不然也不至于讓你來救我。”

“還記得這事呢?”

“救命恩人,當然得記得。”

“我可不想勸架。”白離說,“難道還真要等許讓來了跟你打架啊?”

“沒事,我家就在對面,我一會兒再走。”

“……”

那天裴川真的沒有馬上走,他又在白離家裏呆了會兒,兩個人聊着天,把以前的話都說開了。

“白離,你說實話,你當年跟我在一起難道就沒半點喜歡我?”

白離點頭,非常認真地回答“是的,我只是想利用你。”

“……你真的太真實了。”裴川無奈,“算了,其實我也沒恨你什麽,雖然當時你是玩弄我的感情和真心讓我一直有些耿耿于懷,但是你也不是完全沒對我好過。”

“我當年也沒想到我們分手了以後,你還會出手幫我。”裴川說。

白離沒回答。

“我剛剛聽我媽說你最近在籌備辦個畫室,我這邊有一些資源可以幫到你,我以前一起學鋼琴的同學現在在一家藝術中心當老師。”

“嗯?”

“不管怎麽說,就算只是老同學之間的情誼,我幫幫你也是正常的,你應該試着使用自己的某些人際關系。”

裴川本來想繼續跟她談下去,但是手機突然響了,他接了個電話,有些抱歉地說“這樣,明晚你有時間嗎?我們一起吃個飯,我到時候來跟你詳細談。”

“不許拒絕。”

白離……?

就這樣,莫名其妙地跟自己的某任“男友”重逢,還莫名其妙地被強行要求一定要接受他的幫助。

“滴水之恩當以湧泉相報,我裴川也不是這麽忘恩負義的人。”

“雖然這輩子看來是不能以身相許了,但是對于救命恩人還是要有點表示吧?”

時間回撥至五年前,十六歲的回憶裏。

高中那會兒裴川很瘦,屬于比較文靜斯文的男生,他從小生活在書香門第,平時都是和和氣氣的,白離原本也覺得裴川人緣應該很好,應該沒人會讨厭他那樣的人。

成績好,家世好,長相也算得上是非常不錯的,當時在新生晚會上彈了幾首鋼琴曲算是絕殺,喜歡裴川的女生也不少,不管怎麽說也算是當時的男神。

白離那時候不怎麽跟人交流,她喜歡獨來獨往,她沒有怎麽處理過那些麻煩的人際關系,當然不知道十五六歲的青春期少年少女裏其實有很多人是心靈扭曲的。

那個年紀其實正是青春期的所有不安、懷疑、情緒、認知發展的年紀,很多人就在那個時候走歪了。

白離是某天放學的時候發現自己的水彩忘了拿,她回教室拿了以後聽到隔壁班上有異動,白離本來沒打算多管的,但是剛剛走了兩步就聽到那邊有人在說。

“啊?男神怎麽會喜歡白離那種賤皮子啊?被人耍得開不開心?”

“我就算被她甩了也不管你們的事。”

“喲,看看,這就是鋼琴男神,都到這個地步了還維護她呢?”

“……怎麽?我沒有看你寫的情書,惱羞成怒了?”

“你!!”

白離在外面聽完,才發現這是一部因愛生恨的劇情。

給裴川表白的那個女生其實也是很驕傲自大的類型,她是學校舞蹈隊的,叫高清漪,高清漪喜歡裴川這件事其實也是鬧得沸沸揚揚的,生怕學校裏誰不知道她喜歡裴川,高清漪很自信,覺得裴川不接受她只是時間的問題。

甚至還對外宣稱,“裴川跟我肯定是會在一起的,理解一下嘛,畢竟裴川以前肯定也沒談過戀愛啊,男生也要矜持嘛。”

但是後來裴川突然就開始追求白離,非常熱情,跟對高清漪完全是兩個樣子。

所以不是矜持和不開竅,只是不喜歡罷了。

雖然裴川喜歡白離,但是白離從未對裴川上過心。

這件事白離恍惚之間聽別人提起來過,但是她從來沒在意,因為很多風言風語其實根本不會傳到她耳裏。

沒有人會告訴她,因為白離在這裏沒有朋友。

白離只是站在教室門外,把這個故事聽完了,她一腳踹開了教室的後門,把自己的寶貝水彩顏料放在旁邊。

她踹開門的時候,看到高清漪站在旁邊,另外有兩個人男生正圍着裴川,讓他根本沒有辦法反抗。

白離……

難怪裴川會在這裏沒法跑,高清漪原來還帶了幫手。

“白離?!”高清漪驚呼。

那兩個男生也回頭看着白離,其中有一個眼神突然染上了幾分恐懼。

白離站在他們班教室後門,看着裴川,嘆了口氣,“雖然是我甩了你,但是你也不至于淪落到被這種人欺負吧。”

白離不屑地勾了下唇角,順手拿起了門背後的掃把,懶懶地打了個哈欠。

“玩夠了嗎?”

“我是先揍誰比較好?”

“高…高清漪。”露出害怕神色的男生顫抖着開口,“我們好像真的打不過白離的……”

“什麽??”高清漪差點尖叫出來,“你們兩個身強力壯的大男生打不過一個白離?你們是哪裏來的廢物?”

那個男生沒有反駁,湊在另外一個男生耳邊低念了一句什麽。

“……啊?許讓?”

“什麽……?”

白離只聽到了這些,下一秒她就看到那兩個男生灰溜溜地跑了過去,還說着“高清漪,你可是跟我們保證了的,只是收拾一下裴川,其他人可不管我們什麽事。”

“現在來了個不省油的燈,我們都不幹了!”

“我給你們加錢!喂!別跑啊!”高清漪急切地往旁邊喊着,“你們回來!”

“白離我們可惹不起!”

“…………”

裴川還靠在牆角,顯然已經是負了傷,嘴角邊上都是血跡,白離看着那兩個人跑了也沒打算追上去。

“大小姐,你下次雇人的時候可以專業一點。”白離走過去,把掃把扔了。

對付高清漪她不需要用工具。

再其次是,其實白離本來沒打算動手的。

但是白離一步步走過去的時候,高清漪顯然是慌了,她以為白離一定會動手打她,在白離動手之前,她先動手或許比較好。

就算白離是個狠角色,但不管怎麽說都是個女生。

白離剛剛走近,還沒做出什麽動作,高清漪突然擡手,一巴掌就快要打到白離的臉上,突然她的手腕就被抓住了。

高清漪看着眼前的人。

白離微微眯了下眼,“你既然還先動手了,就不要怪我對你不客氣。”

白離最不能忍受的就是別人有錯在先竟然還敢在這樣的情況下先動手,她直接把高清漪撂倒在桌上,單手扣着她的手腕,高清漪疼得嗷嗷叫。

“你,啊!!放手——!!”

“不愧是舞蹈隊的,韌性不錯。”

白離沒有很快撒手,她就這樣把高清漪的手反着壓在桌上,低頭在高清漪的耳邊說了一句“我勸你有點自知之明。”

“嗯?”白離湊近,氣息危險。

她壓了很久,最後松手的時候,高清漪直接滑落跌坐在地上,滿臉狼狽。

但是白離也沒伸手去拉裴川,她只是随口說了一句“男孩子還是學點什麽防身吧。”

免得以後被人揍了又打不過。

今天要不是因為這件事跟她有點關系,白離也懶得多管閑事。

只是她沒想過,自己随随便便的這麽一句話,真的就讓裴川後來去學了跆拳道,所以再一次遇到這樣的事情的時候。

他不會再害怕,也不用等別人來救他。

白離其實沒想到裴川還記得這件事。

不過裴川的幫忙确實是減輕了白離不少負擔,他在這方面比她更有經驗,裴川讀大學的時候就在外面兼職當過鋼琴老師了,處理起來這些東西也是得心應手。

白離本來很多事情還在自己弄,現在裴川突然加入進來搭了把手,讓她感覺到輕松了許多,裴川也會時不時地就來她家竄門,來找她聊聊畫室有關的事情。

白離以前覺得有些無聊的社交其實是不需要的,她自己可以處理好所有的事情,到這個時候她才意識到,原來生活圈裏有朋友有交際圈,其實真的會好很多。

之前在葉城的時候,她感覺自己做什麽事情都孤立無援。

從葉城跑回來之前白離也想了很久要不要回南城,回來南城以後她要面臨的問題是有很多的,但是回來以後,一切順利,甚至比以前收到了更多人的幫助。

她突然就覺得自己這個決定是對的。

白離這段時間一直在忙畫室的事情,忙得不可開交,看起來前期的準備工作不太多,一旦事情做起來才會發現一個人根本就弄不完。

她偶爾會在畫室那邊呆到很晚,白離碰到過李言好多次,他像是要來偷偷地學點什麽走一樣,每次來白離的畫室都神神秘秘的,認真看她的布造,有時候還會問點奇怪的問題。

“白小姐你對現在這個場地滿意嗎?”

“挺好的啊。”白離回答,“怎麽了嗎?”

“嗯…我就是覺得這個會不會跟你預期想要的場地大小比起來太小了點。”

“足夠了。”白離說。

她的資金也就到這個地步了。

“你看看你這裏東西放着會有點擠啊,白小姐,如果你有個大點的場地,你這個櫃子是會換個地方放的吧?”

白離沒搞懂李言為什麽突然說這麽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回答了句“嗯,如果大一點的話我會把這個架子擺到那邊,畢竟現在場地不大,肯定是要盡可能地去節約空間的。”

“哦~”李言所有所思地點了點頭,也不再繼續問。

白離沒有太在意這些,畢竟她滿腦子只有最近畫室的事情。

許讓在這邊的話也會偶爾來一下,那天晚上突然發生的一系列事情就像是個虛幻的夢境,夢醒來後就什麽都沒有了。

後來他們倆都很默契地沒有提這件事,誰都沒有再越界,許讓也回到了在這件事情發生之前的狀态,這一個小插曲好像根本不重要。

就像是從來沒有發生過這些事情一樣。

從白離說出“沒有”兩個字那一刻開始,他們都應該清醒了。

許讓來的那天白離正在跟廣告那邊确定最後的方案,看着窗外的景色發愣,他悄無聲息地靠近,白離吓了一跳,差點連手上的東西都沒拿穩。

“在想什麽這麽認真?”許讓問,“我進來你都沒發現。”

“沒事,我就是在想廣告方案。”白離順手打開手機,看到裴川給自己發過來的信息,“現在大概是确定下來了,下周就能開始分發傳單和宣傳招生。”

“不能繼續拖下去了,馬上又要到新年了,必須要在新年前把事情全部處理好。”

許讓聽着,雖然在瞄到裴川這個名字的時候輕輕蹙了下眉,但也沒有多問。

“嗯,有哪裏不順利嗎?”

“沒有。”

“我這裏都挺好的。”白離說着,眸光斂着,“反正裴川也經常在幫忙,我們住得近,他過來也方便,有什麽事情他也幫我盯着的,他比較有經驗,有裴川的幫忙确實會輕松很多。”

許讓……

“好。”

“要一起去吃晚飯嗎?”

“不用,我有約了。”

“好。”

許讓回答着,沒有追問,也沒有生氣沒有發火,仿佛完全不在意裴川的存在一樣。

只有許讓自己知道,他表現出來的所有淡定,都只是在假裝。

假裝大度,假裝什麽都沒有發生過。

因為她說,“我從過去到現在一點都沒有為你心動過。”

從那一刻開始,他所有的憤怒和積攢着的情緒,包括那份特殊的占有欲,全部給她一盆冷水潑得個清醒。

許讓不知道自己還能堅持多久,但是至少現在,此時此刻。

他還醒着。

十二月的南城,溫度下降得極快,冷空氣來得又快又強,很早就下了今年的第一場雪。

白離已經很久沒有經歷下雪天了,之前在葉城的時候那邊的冬天很溫暖,就算是冬季有時候也可以穿一些薄的衣服。

回到南城以後她就開始裹成了粽子,很難活動開身子,大街上人煙稀少,大家都在溫暖的家裏懶得出來。

白離把傳單分給來兼職的大學生,她聽着小姑娘們在那邊聊天,幾個女生絮絮叨叨地說着話。

“哎,真的好冷哦,今年真的太冷了,我感覺我今年可能會生凍瘡呢。”

“我男朋友在西藏當兵,他們部隊有一種凍瘡藥還挺好用的,我下次給你帶過來吧?”

“好呀!謝謝!”

“你看我這個手哦,每年冬天的時候凍得,關節都是腫的,好羨慕手好看的人啊。”

白離微微勾着唇,聽她們幾個聊天,聽這些小姑娘聊天還挺有意思的。

“白老師。”有人擡頭,“今天這些要全部發完嗎?”

“不用。”白離說,“這幾天天氣太冷了,天也黑得很早,你們就發到三點吧,早點回家休息。”

“好呀!白老師人太好了吧!”

白離抿着唇輕笑,彎着眉眼說了句“謝謝。”

她真是很少聽到別人說她人好,突然聽到小姑娘這麽說,還是有些受寵若驚的。

這段時間畫室的事情基本已經弄好了,現在就要搞定招生的事情,畢竟生源其實才是最難的事情。

沒有學生的話,之前忙活了再多都是白搭,環球中心的地理位置不錯,旁邊很多高端小區,都是些富貴人家,這些家裏都很舍得給孩子培養興趣愛好花錢。

白離當時選擇這裏也有這個原因。

幾個小姑娘出去以後,白離在畫室裏收拾打掃着衛生,這裏暫時還沒有熱水,她洗了幾次毛巾以後手就凍得通紅了。

外面飄着雪,放出來的水冰冷刺骨,但白離就像是沒事一樣洗了一次又一次。

許讓來的時候白離正在擦櫃子裏的灰,他輕輕地敲了下門,看着白離忙碌的背影,斂去了眸中的深意。

“阿離。”

“嗯?”白離回頭看着他,“你來了啊。”

“嗯,今天在忙什麽?”

“現在不是準備招生了嗎?等今年過完年就可以開始開班了,這幾天可能會有人來咨詢,我得把畫室打掃幹淨一點。”

“要幫忙嗎?”許讓看過來,目光停在她的手指上,皺了下眉,“手怎麽了?”

“沒事,就是剛才用了冷水,有點凍手。”

“……”

許讓沒說話,默默地走過來,伸手把白離的手放進了自己溫暖的衣兜裏。

“這麽漂亮一雙手,凍壞了你自己不心疼嗎?”

“那我要是不打掃衛生,誰來打掃衛生啊?”

“可以雇人。”

“你真以為誰都是你啊,許家大少爺。”白離睨了他一眼,“什麽事情都可以雇別人來做。”

“那你雇我吧,我不要錢的。”

“……那你也太廉價了。”

兩個人說着,白離的手機突然響了,許讓和白離同時看過去,放在臺子上的手機屏幕上閃着兩個字——裴川。

白離抽開手去接電話,垂下眸,輕聲喚“裴川?”

“畫室弄得怎麽樣了?需要我來幫忙嗎?”

“嗯,不用,我自己能忙過來,你還是專注你自己的事情吧,一天天的哪兒有那麽閑?”

“你确定你一個人忙得過來?這不是馬上要招生了嗎?”

白離翻了個小白眼,說“你以為我在整個南城只認識你一個人嗎?沒你幫忙我就做不了事情了是嗎?”

“那當然,你弄這個肯定離不開我啊。”裴川笑嘻嘻地開着玩笑,絲毫沒想到旁邊有人已經聽完了所有。

許讓聽着,臉色越來越沉,卻沒有把所有的情緒都擺在臉上。

白離想起來要拿個東西,把手機放在臺子上開了免提,剛剛轉身打算跟裴川繼續說點什麽,手機突然就被許讓拿走了。

“喂,你當我死了呢?”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