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空隙④
有的情緒是很難控制的。
比如在意一個人的時候不受控制湧上來的醋意。
就算許讓現在清醒着, 也無法控制自己吃醋的情緒, 之前他就很在意裴川的事情,那時候白離答應他不會跟裴川在一起。
他的占有欲再怎麽過分,也不能阻止白離跟別的人交朋友。
許讓把白離的手機搶過去對裴川說了那麽一句話以後,電話那頭的人愣了一下,随後輕笑, 許讓聽着總覺得是挑釁。
“許讓嗎?”
“咳,雖然确實你也可以幫忙,你和白離的關系也比我跟她關系更好。”
“但是這個畫室确實是我幫忙比較多是不是?你也不用那麽在意,畢竟我也只是開個玩笑嘛。”
許讓握着手機的手收緊了幾分, 說“我也是開個玩笑。”
他斂下眸, 說了一句“還有,謝謝你這麽幫阿離。”
白離在旁邊笑了笑,把自己的手機奪回來, 指腹不小心壓在了他的手上, 神色沒有半分變化,完全沒有因為這個肢體接觸覺得哪裏不對。
“阿讓,你真的太小氣了。”白離睨了他一眼, “裴川也是我的朋友嘛,他說這話也沒錯。”
畢竟确實是裴川幫了最多的忙。
許讓“……”
“你不會真的覺得我就你這一個朋友吧。”白離随口說道, “幹嘛反應那麽大?”
裴川也笑着,他跟白離說“好了, 總之有什麽事情你就找我, 我這邊能幫的就幫。”
許讓沒再說什麽, 繞過去伸手拿了白離放在旁邊的擦灰帕,開始認真地幫她擦着櫃子裏的灰塵。
他再一次看到了上次白離讓他放在櫃子裏的玻璃罐,裏面五彩缤紛的字條看起來并不像白離的風格,也不知道裏面的紙條到底寫了些什麽。
如果是白離的話,紙條可能會選擇單薄簡單的白色吧。
晚上八點,許讓準時出現在酒吧,他已經自己不知道這個月是第幾次邁進酒吧了,酒吧裏的音樂聲震耳欲聾。
這段時間全是宋景铄叫他去的,市場調查還沒結束。
“你還要看多久才能确定?”許讓到了以後,把手機扔在桌上,有些不耐,“我這個月每天就陪你看酒吧是吧?”
“哎呀,許少爺不是很愛去酒吧嘛,也不算勉強。”
“我已經很久不來了。”
十幾歲的時候喜歡這些虛幻的熱鬧,身邊圍繞着朋友,他被簇擁在人群之中。
以前的許讓也以為自己喜歡這份熱鬧,只是後來白離突然離開,他一開始也沒有變,只是後來被別人簇擁起來的時候總覺得會缺了點什麽。
白離離開的四年裏,許讓才漸漸地從生活中意識到,原來白離才是他生命中無法抽離的部分。
宋景铄今天挑的這家酒吧很熱鬧,旁邊的人都跟着臺上的音樂在搖曳,只有許讓顯得跟這份熱鬧格格不入。
曾經宋景铄從來沒想過,許讓也會有跟這份熱鬧格格不入的一天。
他本來就應該是坐在這份熱鬧中心的人。
許讓今晚一直不在狀态,宋景铄也沒有呆多久,兩個人就一起出去了,外面的冷風呼嘯,室內外的溫差很大,宋景铄冷得抖了一下。
往外面走了一段路,許讓的車停在旁邊的停車場。
“許讓。”宋景铄突然開口。
“嗯?”
剛才許讓一口酒都沒沾,也一直沒說什麽話,宋景铄跟許讓也是很多年的朋友了,當然知道許讓的狀态不對勁。
“你是不是有什麽事情?”
“我能有什麽?”許讓淡淡地睨了他一眼,神色如常,“只是隔三差五地就被你拉到酒吧,玩得有些無聊了。”
“是嗎?”宋景铄的腳步頓了頓,“你那天從酒吧去了白離家……”
“我沒去。”許讓沒等他的話說完就打斷了,“我那天沒去。”
宋景铄當然知道,許讓是去了的,現在他這麽抗拒肯定是有原因的。
許讓在假裝這件事沒有發生過。
其實宋景铄也能感覺到,那天許讓去了白離家以後,回來态度又變了,明明那天晚上的許讓還是正常的。
占有欲、醋意、不放手。
可是此刻的許讓,态度再一次改變了,這讓宋景铄也非常疑惑。
白離和許讓之間的事情,宋景铄作為一個看客比他們倆本人都要清楚許多,他們倆的這段感情裏充滿了無數的糾葛和無奈。
宋景铄一直都沒有插手他們倆之間的事情,就任由着他們倆這樣下去,但是現在事情已經走到了這一步,宋景铄覺得他也不得不把這件事跟許讓說清楚了。
“許讓。”宋景铄認真地開口,“我們聊聊關于她的事情吧。”
許讓本來想拒絕,話堵在嗓子眼沒能說出口。
聊聊關于她的事情。
她的事情,現在他只能這樣了。
“所有人都知道你喜歡她,為什麽到了現在這個地步以後不敢繼續往前走了?許讓,你在害怕和擔心猶豫什麽?”
“上次在醫院的時候,你不是說自己放不了手嗎?”
“那天晚上在酒吧你不是還給裴川下馬威嗎?既然已經決定要把她搶回你的身邊,為什麽現在又自己放棄了,你明明就是舍不得的。”
宋景铄的句句逼問讓許讓一時間沒有回答上來,兩分鐘後,打火機咔噠一聲響,手上的煙頭猩紅在黑夜之中閃着。
許讓靠着旁邊的樹,垂下眸。
“我沒有辦法再往前走了。”許讓說,“她在推開我,我往前走不了。”
除非……
除非白離願意跟他在一起。
但是很顯然,現在的白離決定是不願意的。
“我很清楚自己對白離的占有欲,所以會不爽她身邊的那些男人,裴川對我來說很危險,所以我希望白離能離他遠一點。”
“可是這太自私了。”許讓頓了頓,“她現在有自己的生活,我再也做不到像以前一樣,我曾經也想回到原來的位置,我站在她身側最重要的位置上。”
“我們原本是這樣的。”許讓擡眸看着宋景铄,眼底的神色複雜。
宋景铄知道。
他們倆的關系是別人都無法比拟的,但是不管怎麽說那都是當年,那時候大家說白離是被許讓拯救的人,但是白離對于許讓來說何嘗又不是拯救呢。
也有人說過許讓和白離之間的關系太畸形了,但是宋景铄知道他們倆只是在報團取暖。
“四年。”許讓吐出的煙圈萦繞在他們眼前,“不管怎麽做,都回不到最初的樣子了。”
四年的隔閡和間隙将永遠存在,再也無法修補。
四年前的白離和許讓生命中沒有那麽多其他的事情攔在他們中間,就算他們沒有在一起也會很放心,但是現在物是人非了。
“裴川能幫她解決很多畫室的事情,她現在也有自己的生活,我無法插手也無法靠近。”許讓勾了勾唇角,“我的确也是無法放手,但是卻也不敢再往前。”
十八歲的許讓不知天高地厚,以為自己無所不能,直到自己的生命裏突然被挖走一塊,他以為以自己的能力一定能找到白離的。
可是怎麽都找不到,不管動用多少關系,使用多少人脈,問再多人,找她再久,都無法獲得任何有關于白離的信息。
人間蒸發,像是從來沒有出現過在他的生命裏。
後來她再次出現,除了失而複得的驚喜,許讓也開始會時不時陷入一種怪圈,他舍不得放開,放不開手但是又不敢放手一搏。
他其實也是一直在試探現在的他們之間到底哪一個度才是最好的,放得太松或許白離就被別人搶走了,他不希望白離被別的人搶走。
沈清嶼也好,裴川也罷。
他都會非常在意這兩個人的存在。
但是許讓又擔心自己禁锢地太緊,反而會讓白離再一次從自己身邊逃開,她應該真的會很讨厭他這樣的行為吧。
萬一,再一次離開了?
許讓很清楚,如果白離再一次離開了這裏,他也會跟上次一樣找不到她的,不管怎麽樣都找不到,所以……
他不敢,也不想再體驗一次白離從自己身邊消失的痛苦。
“就算是我慫了吧,可是,這就是二十三的許讓。”許讓看着宋景铄說出這麽一句話。
宋景铄的心裏很不是滋味,五味陳雜。
曾經的許讓也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小霸王啊,他有什麽不敢的,遇到喜歡的東西就上,從來都不會有擔心和猶豫。
那個曾經無堅不摧的許讓,什麽都不會害怕的許讓現在也會跟別人一樣,跟其他的普通人一樣不再是個神話。
只是因為他對一個人動了心,許讓開始擔心自己會不會傷到她,擔心她會不會離開。
宋景铄看到過許讓不屑一顧的樣子,看到過許讓對于身邊的朋友離開無所謂的樣子,也見到過他對誰都不怎麽上心的模樣。
宋景铄曾經也以為許讓這輩子都會是這樣了。
但他沒想到後來見到……
許讓這麽小心翼翼,想要呵護一個人的樣子。
愛情永遠那樣一個都是讓人軟弱的因素。
可是他愛,愛到放不了手,又不得不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