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秘密①

元旦節前幾天, 白離把手上的事情全部處理了, 她是打算元旦節之後開始正式招生,在農歷新年之後再正式開班。

之前做的宣傳也是有效果的,裴川那邊的人脈給她帶來了一些生源,再加上之前發傳單引流帶來的人,新的一年完全可以開班了。

雖然現在還沒有完全成熟, 她這裏只是一個小畫室,很多家長都還處于觀望的狀态,但是這些人願意來了解,就說明她還是有機會的。

手上的事情處理好, 眼看着馬上就要跨年, 舊一年的最後一天,白離在畫室整理好資料以後伸了個懶腰起身。

她看着窗外的燈火,熟悉又陌生, 白離的心情很平靜, 沒有什麽特別的想法。

她好像……

并不想別人那樣期待跨年。

可憐的程栀元旦節還被外派去其他地方,也不能回來跟白離一起跨年。

其他人也問過白離跨年夜是怎麽安排的,沒有安排的話可以一起。

裴川也跟朋友約好一起跨年, 他本來就有自己的圈子,從小在南城長大, 人緣也不錯,他說跨年夜可以帶白離一起去。

“我不喜歡那麽熱鬧的氣氛。”白離以這個理由拒絕了。

而沈清嶼那邊, 新年是要跟女朋友一起約會的, 白離再怎麽也不能去當這個電燈泡。

就算是當年的沈籬, 也不可能去當哥哥和嫂子的電燈泡。

前幾天許讓也問了白離一句,問她跨年夜打算怎麽過,白離當時接到電話的時候正在家沖咖啡,反問了他一句“你現在也要過這樣的節日了嗎?”

許讓被她問得沉默了幾秒,才開口說“這天是很重要的一天吧,畢竟新的一年就要來了,我看宋景铄他們都要出去聚會。”

“你不去嗎?”

“什麽?”

“宋景铄他們既然要一起過跨年夜的話,你不去嗎?”

“我不去。”

“為什麽不去?你跟宋景铄不是好朋友嗎?”

“是朋友就必須一起跨年嗎?”

白離聽到許讓的回答輕聲笑了笑,低聲說了一句“果然是許讓啊。”

就連宋景铄這麽要好的關系了,他都能這麽冷冷淡淡的,果然是許讓。

“我沒打算過這個日子,想回家休息,最近很累。”白離斂下眸,伸手輕輕地揉了下自己的心口。

“嗯,好。”

許讓沒繼續說什麽,也沒有再提起過跨年夜的事情。

白離想,大概他也就随便跟哪個朋友過過,或者也和她一樣自己安靜地呆着。

白離收拾完東西就從畫室回家了,回家的地鐵上遇到了幾個高中生模樣的小姑娘。

“我們今晚去市中心跨年會不會人超級多呀?”

“可是要人多才好玩嘛,到時候大家一起倒數肯定特別刺激!”

“嗯!等會兒去買個蛋糕吧!紀念一下逝去的一年哈哈哈!”

“也是,雖然去年也不算開心,但是也算是來過了。”

“哈哈哈不管好還是壞,也是走了一遭是嗎?”

白離聽着輕笑,覺得幾個小姑娘年紀小但是還挺通透的,她聽着旁邊的人都在聊過去的一年,白離也不禁回憶了起來。

過去的一年對于她來說是什麽呢?

今年終于掙脫了束縛,終于把自己的命運交回到了自己的手裏,今年認識了一些很溫柔、對她很好的人。

最重要的還是,今年她回到了南城。

過去的兩個月時間裏,她努力地融回這個城市,也糾結過難受過,因為大大小小的事情煩惱過,但好在在這個年底也算是有個好的交代了。

她的生活絕對算不上順利,比大多數人都要辛苦,但是目前生活的軌跡是好的。

白離陷入沉思,很快就到了站,地鐵站門口有一家蛋糕店還沒關門,店員站在門口熱情地招呼她。

“欸!新年快樂呀!”

白離愣了一下,回答了一句“謝謝,新年快樂。”

後面有人拍了跟她搭讪那人的肩膀,嬉笑着說“這不是還沒新年呢!”

“快了嘛!”

白離笑了笑。

那就買個蛋糕回去吧。

時間不早了,店裏的蛋糕都賣得差不多了,只剩下一個可愛的小蛋糕,卡通的,一看就是做給小朋友吃的。

上面的兔子耳朵特別可愛。

她沒得挑,只能買了那個蛋糕回去,白離付完錢往家裏走,晚上的行人不多,地鐵站離小區還有一段距離。

快到家的時候她突然在想,自己到底剛剛是為什麽鬼迷心竅了要買這個蛋糕。

她本來就不愛吃甜食,奶油甜得發膩。

還是這麽幼稚的兔耳朵,她是買回去看了以後投喂垃圾桶嗎?

小區裏的燈光昏暗,二三樓的燈泡不知道什麽時候壞了,老小區還是早年裝的聲控燈,白離喊了好幾聲都沒亮,她這才去打開手機準備照一下路。

白離走路也沒有看手機的習慣,這個時候才看到許讓給她發的微信消息。

許讓從畫室回家了嗎?

他沒有得到回複,大概十幾分鐘後才又發來一條。

許讓還在忙?

白離站在樓道間沒走,一只手拿着蛋糕,根本沒有空來回消息,她只能按住語音條給許讓回語音消息。

“我剛到家,剛才沒看手機,怎麽了?”

她的語音消息剛剛發出去,連手機都還沒收好,白離突然聽到上面的樓層傳來的男聲。

在樓道裏回蕩,還帶着回音。

“阿離,你回來了。”許讓輕聲喚着,但是聲音很清晰地傳到了她的耳裏。

白離家就在四樓,現在她站在二樓和三樓之間,聽得清清楚楚。

“許讓?”白離愣了一下,打開手電筒照着路走上去。

男人的影子被燈光拉得很長,他靠在她家門邊,看着她走上來,手上還拿了一個牛皮紙的口袋,稍微動一下就巨響。

“你怎麽在這裏?”白離疑惑道。

“來找你跨年。”

白離……

“不是說不跨年嗎?”

雖然剛才在路上看到其他人都那麽開心跨年的樣子白離也是有點被感染了,但是她一開始就說了自己是想休息的,沒有答應過要跟許讓一起跨年。

許讓把手上的口袋打開,從裏面拿了一個小的玻璃罐出來,他垂着眸。

“嗯,你要休息也行,我來給你送新年禮物。”

“嗯?新年禮物?”白離看着他手上的東西,透明的小罐子裏什麽都沒裝,就是個空罐子,“是什麽?”

“空氣。”

白離?

本來她還有些驚訝許讓竟然要給自己送新年禮物,印象中的許讓應該不會給人送禮物才對,看來這四年過去他也變了不少。

或許是大學的時候認識的女孩子教會了他吧。

結果許讓竟然會送一罐空氣給她?而且還是用這樣的小罐子裝的……

看起來沒有任何的價值。

許讓拿出來給她看了以後又裝了回去,連着口袋一起給了她,這時候許讓才看到白離手上的蛋糕盒。

蛋糕盒也是透明的,能看到裏面裝的蛋糕的樣式,白離看見許讓在看自己手上的蛋糕。

她輕輕嘆了口氣,伸手拿鑰匙去開門,一邊對他說“禮物都帶了,那就一起跨個年吧。”

“不過我最近睡得很早,可能熬不到那個時候。”白離進去以後打開了鞋櫃又關上。

她家裏一開始就只備了程栀的拖鞋,其他人不太來,她也沒有其他太多的什麽朋友,所以沒有準備。

現在看來,她是有必要給許讓備一雙拖鞋在家裏的,這個男人真是時不時地就會出現在她家門口。

“想喝什麽?”白離問。

“都可以。”

“你要喝酒嗎?”白離打開冰箱,看到裏面還有程栀留下的酒,“之前程栀買了很多酒,我冰箱都快放不下了。”

“你都來了就把它們喝掉吧。”白離随手拿了兩瓶出來。

程栀平時就喜歡喝一些微醺的酒,各種口味的,放在她家冰箱搞得白離放菜位置都不夠了。

她現在不喝酒,看着這些酒就頭大,本來想着這兩周程栀回來喝掉,結果她又莫名其妙地出差了。

許讓看着白離把那麽多酒拿出來擺在桌上,他站在門口脫了鞋,赤腳踩在冰涼的站在地板上。

“這麽多?”他輕輕挑了下眉。

“你酒量好啊。”白離随口說,“我們讀高中那會兒你不是就很能喝嗎?那時候就沒人能喝得過你,欸對,是不是還有一次宋景铄他們幾個一起挑戰你,結果還被你喝趴下了?”

突然聊起以前的事情,氣氛又緩和了幾分,許讓被白離這麽一提也想起了那件事。

許讓高中的時候酒量就很好,一圈人就屬他最能喝,總之他也就沒有喝醉過。

當時宋景铄還不相信,覺得怎麽也得贏許讓一次,帶了兩個兄弟一起來挑戰許讓,立下豪言壯語,甚至連贏了讓許讓請客吃什麽都想好了。

在比賽之前,完全就是一副贏定了的樣子,比賽結束之後,宋景铄趴在桌子上,還遲遲不肯認輸。

甚至含糊不清地在發酒瘋,說着“我怎麽可能輸!我不可能輸啊!”

“我艹!許讓!我們再來一局!”

“我就不信了,我們是三個還搞不過你一個啊!”

許讓回憶起來,笑了笑,走過去随手開了一瓶,不知道程栀在哪裏買的酒,上面還寫着酒名的縮寫——“ons”。

度數很低,真的是微醺。

許讓完全當做飲料在喝,他喝了一口,笑着說“宋景铄這小子當年也挺好笑的。”

“現在呢?”白離關上冰箱轉身,“現在也還這樣?”

“現在老實多了。”許讓說。

許讓開的是一罐櫻桃味的酒,深紅色的酒液殘留在他的唇上,看起來多了幾分誘人的味道。

有那麽短短的一瞬間,白離的心跳快了半拍。

白離收回目光,斂眸,伸手去把那些酒擺好,還不忘跟許讓說“記得把這些全部解決掉哦。”

鬼知道為什麽程栀留下了這麽多。

白離看着這些酒,正在感嘆還好許讓能把這些全部解決掉,她也懶得再找時間來騰空冰箱。

突然頭頂上方傳來悠悠的低沉的男聲。

“全部?”

“你也不怕我喝多了占你便宜?”

許讓的話音落下,兩個人的手都僵了半秒。

數秒之後,白離微微眯了一下眼,她擡眸看着許讓,輕聲着玩笑地說了句“你不至于這麽饑渴吧?”

“連好朋友的便宜都占?”

許讓沒說話,仰頭把手上那瓶酒剩下的幹了,白離看到他的喉結不斷上下滾動着。

他喝完以後扯了張紙把唇邊的殘留擦幹淨,擡眸,淡淡地說了句“也是。”

“你就這麽放心我?”

“我當然放心你。”

這是對于朋友之間,最高的贊譽和信任。

氣氛陷入了幾分僵局,白離去廚房切了一小塊哈麻瓜,她端出來的時候許讓已經打開了電視。

不知道是哪一個電視頻道,畫面上的人唱歌都在跑調。

白離皺了下眉,放下盤子以後擡眸看了畫面裏的男人一眼,她坐在許讓旁邊,順口說道“這還沒你唱的好聽。”

“嗯?”許讓偏過頭來淡淡地看了她一眼,“還沒我唱的好聽?”

“完全沒有你的水準。”白離認真地說,“不過也是真的很久沒聽你唱歌了。”

“你想聽?”許讓問着,“我也很久不唱了。”

他本來就不是什麽喜歡唱歌的人,但是高中那會兒年齡不夠也不能随便進酒吧,一群不良少年去的最多的地方就是ktv,不然就是在網吧打游戲。

許讓對游戲興趣也不大,也就每天在ktv窩着打會兒牌。

贏了大家不少錢。

偶爾沒事的時候可能會拿起話筒随便唱兩句,都是瞎玩玩,不過那時候許讓确實唱得不錯,白離曾經聽到小女生背後談論他,說許讓籃球打得好歌也唱得好。

完全就是絕佳的男主劇本。

就是渣了點。

白離沒回答,只是突然想起了什麽,突然問“欸,以前是不是有人挖你去當歌手?”

許讓微愣了下,“好像是有這麽回事,記不太清了。”

“啧,以前的事情你真的記得太少了。”白離輕嗤,“也對,你又不關心這些事情。”

“你竟然還記得。”

“是啊,我竟然還記得。”

連他自己都不記得的一些小事,白離竟然還記得。

“要是當時你去參加那個節目,說不定真紅了呢。”白離說着,把蛋糕盒子打開,擺在他們面前的可愛兔耳朵就像是會動一樣。

“這是什麽?”許讓一只手拿着酒瓶,另一只手搭在沙發靠背上,挑了下眉。

“回家的路上買的蛋糕。”白離說着,把蛋糕往許讓那邊推了點,“店員很熱情地跟我說新年快樂,所以就買了。”

這個蛋糕一看就不是白離會主動去買的。

她也不愛吃蛋糕。

只是對方對她付出了善意,所以白離也想有些回報。

許讓側頭看着她,有幾句話沒能說出來。

其實他早就知道白離的內心是柔軟的,表現出來的所有清冷和疏離都只是保護着自己的表象,白離跟他看似很像,但是白離比他要善良很多。

如果是他聽到了陌生路人對他說新年快樂,他大概只是不屑一顧地走過去,更別說會進去店裏買一塊蛋糕了。

許讓也問過自己無數次為什麽會喜歡白離。

他原本以為是青春期的不安悸動,以為是那天看到臺下的她太過于顯眼,燈光灼灼的時候心跳漏掉一拍的喜歡錯覺,或者是同類相吸。

可是後來他才明白,他喜歡的都是白離身上那份他沒有的善意。

別人都覺得他們倆是壞人,可只有他是真的壞人,白離很好,比任何人想的都要好。

許讓傾身去拿小叉子戳了一下兔耳朵,輕聲笑,說“我就說你怎麽會買這樣的蛋糕。”

“太可愛了不适合我是嗎?”

白離原本以為許讓會肯定地回答,卻沒想到他突然叉了一小塊蛋糕,把兔耳朵的一邊戳下來,轉身就塞進了她的嘴裏。

香甜的奶油瞬間在齒間融化開,舌尖上還殘留着絲滑的觸感,她愣了幾秒,把蛋糕咽了下去。

“沒有。”許讓緩緩地說,“沒有人規定過你不能喜歡可愛的東西。”

這個世界上很多東西都不是規定的。

“你當然也可以喜歡可愛的東西,也會适合可愛的東西。”

白離愣了一下,沒想到許讓突然說出這樣的話,她輕咳了一聲,只能說一句“味道還不錯,你要不要也吃一塊?”

許讓沉默了兩秒,說“好。”

兩個人都沒說話,客廳裏回蕩着電視節目的聲音,電視上的主持人正在說着“今年又是我們陪大家跨年,希望大家這個跨年不寂寞,就算是一個人也不要覺得寂寞,還有我們這麽多人在跨年晚會陪着你!”

白離輕聲嗤笑,往後靠了一下,剛好壓在了許讓的手臂上,她沒動,許讓也沒有把手抽開。

親密無間,就像他是攬着她的肩膀一樣。

許讓吃了同樣味道的奶油蛋糕,雖然對他來說有點太甜,但他卻有些不知足地繼續又吃了幾塊。

甜到發膩。

“當然,有朋友、愛人、親人陪伴的人,也祝福你們在新的一年裏越來越好。”

“所以電視機前的你在跟誰一起跨年呢?新的一年你們是否有什麽新的願望呢?”

“都可以跟身邊的人分享哦。”

不得不說,這些電視主持人真的很會把握氣氛,也會幫人問出一些原本說不出口的話。

白離挪了下位置,抱着腿蜷縮在沙發上,身後是許讓随意搭着的手。

他其實沒有碰到她。

別人看起來的親密,他們也覺得的親密,其實再認真看,始終是沒有到那一步,永遠隔着那麽幾厘米。

她側着頭,臉枕在自己的膝蓋上,眼神跟許讓對上,白離輕聲說“阿讓,新年快樂。”

“……”

許讓默了幾秒,突然伸手,手掌輕輕地搭在她的腦袋上。

“這麽早?”

“還沒跨年呢。”

白離的唇角微微上揚了一下,眼神裏閃過一些無奈的情緒,她回答道“給你補上前幾年的。”

“新年快樂。”她又重新說了一遍,像是真的在認真彌補那份錯過的東西。

“嗯。”許讓悶聲回答着,也沒再說什麽。

上一次白離提起這個事,許讓的反應很大,他說不想知道白離當年離開的原因。

許讓的唇角邊上還沾着一點奶油,白離伸手扯了衛生紙幫他擦掉,自然又熟悉。

“今年可以一起跨年了。”白離說,“雖然是你自己送上門的。”

“前幾年呢?”許讓突然問。

“前幾年也就那樣。”白離沒繼續看他,陷入回憶,“我對這種日子不敏感,覺得沒什麽值得慶祝的,好像每年這個時候都在畫畫。”

“你也沒跟朋友一起?”

“我沒有什麽朋友。”

“……家人呢。”

“也沒有一起,大學的時候住校,元旦節也懶得回家。”

四年沒見,他們可以說的,可以分享的內容實在是太多,比如大學在哪裏,學的什麽。

有沒有遇到什麽人很好,有沒有遇到什麽事情,這幾年過得怎麽樣。

要說起來就是好幾天都說不完。

在此之前許讓一直在回避,沒有跟白離談過過去空白的這四年裏發生了些什麽。

現在聽白離這淡淡的語氣,他能感受到她之前的生活過得并不開心。

白離沉默着,也沒有主動把剩下的事情全部主動說出口。

她和許讓的默契很奇怪。

兩個人都不主動,所以什麽事情都在僵持,許讓如果感覺到她不太開心也不會繼續問了。

而她,也不會主動說起來。

就這樣,太多的秘密和無奈都掩埋在了心底。

她這樣坐着有些累了,打算起身,卻突然感覺到肩膀上一道力。

許讓伸手扣住了她的肩膀,用力一帶,把她往懷裏拉,她完全來不及反應和掙脫,直直地就倒進了他的懷裏。

心跳聲很響,溫度很燙,呼吸很快,她甚至能感覺到許讓胸口的起伏。

他輕輕地撫着她的背,像是安撫。

“歡迎回來。”

許讓的聲音很沉,明明在耳畔卻像是從遠處傳來,他對她說着

“阿離。”

“不要再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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