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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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了家, 陸念還想着床的事, 她躺到小床上的時候還有點茫然, 趁着沈歆還沒進屋，用眼神度量了一下這房間的寬度。
這麽一量, 忍不住将雙人床的大小給代了進來。
小床就已經占了這麽大一片地兒了, 要是把雙人床放進來，那豈不是有點擁擠。
她伸了伸腿, 朝靠窗的空地看了過去，這才望了一眼, 忽然察覺腳踝一緊, 她連忙朝床尾看去，只見沈歆正抓着她的腳踝。
沈歆那細長的五指正落在她的踝骨上, 輕而易舉就圈了起來。她剛洗了出來，手掌還是濕潤的，帶着被熱水燙過的溫度。
陸念僵了一下, 屈起腿往裏收了收, 沒想到沈歆就勢松了手。
“你看這小床是不是太小了，躺在上邊腿剛能伸直。”沈歆接着又說：“所以真的該換了。”
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可沈姐的心思陸念不知。
陸念“啊”了一聲，頓了好一會, 又“哦”了一下, 她把被子一扯，把自己蓋得嚴嚴實實的，總覺得腳踝被握過的地方有點發燙, 只得在被子上輕輕蹭了蹭。
沈歆躺在一旁的沙發床上，那沙發床比較低，比小床矮了一截，她躺下去的時候，平着看根本看不到人。
房間的燈控在窗邊的木櫃上方，沈歆一伸手就能碰到，她剛要關燈的時候，忽然瞥見有個陰影籠了過來。
手一頓，沒往下按，而是不用勁地壓在了燈控上。
沈歆回頭一看，只見陸念趴在床邊，半個身子都探了出來。
她的睡衣穿在陸念的身上，顯得領口稍稍有些寬了，袖子也長了一點兒，被陸念卷了起來。
陸念的鎖骨全露了出來，胸口白得晃眼，再往下便被擋住了。
“是不是還得睡前背個單詞？”沈歆調侃般說。
陸念直盯着她，忽然讷讷開口：“睡前……沒有什麽要做的嗎。”
“啊，”沈歆看向她，“要做什麽。”
她想了想，按照陸念的知識接觸面來說，也不應該會想到什麽奇奇怪怪的玩意，那睡前能做的事可就太少了。
“晚安吻嗎。”沈歆坐了起來，這一坐就迎到了陸念的面前。
陸念悶悶地“嗯”了一聲，有點別扭。
沈歆湊到了她的面前，指着自己的唇說：“來吧，朝這兒來。”
陸念看了又看，還真親了過去，輕得就跟蜻蜓點水一樣，碰出了一圈漣漪，然後就及時打住了。
沈歆笑了，明明吃到了甜頭，偏偏還說：“對你沈姐耍流氓呢。”
陸念躺了回去，側身背對着她，實力拒絕這莫須有的罪名。
校內選拔考如期而至，占用了考生上午最後兩堂課的時間。
一班的人大都坐在教室裏聽課，只有些個跑去看了熱鬧，而陸念考試去了。
考試地點有點刺激，定在教師會議室裏，全封閉型，四面全坐着監考老師，幾個老師一邊監考還一邊在表上填填寫寫着，觀察考生的考試表現。
沈歆本來想假裝路過好偷瞄一想，可沒想到會議室的大門緊關着，就連窗簾也拉上了，在外邊什麽也看不見。
學委從她身後晃了過去，啧啧說：“姐你就不能在教室裏等？”
“我緊張。”沈歆說。她邊說邊往窗裏看，可視線全被厚重的窗簾擋住了。
也不知道小朋友在裏面表現得怎麽樣，是寫卷子還是幾個老師輪着提問，老師問話的時候能不能答得出口。
可顯然只
有她一個人擔心陸念在這會議室裏邊會不會被影響發揮，別的人全在唠這次選拔出來的兩位選手是誰。
學委長嘆了一聲，“又不是你考，你緊張什麽。”
沈歆白了她一眼，繼續瞪着窗裏那塊厚重的窗簾。
周圍有不少人賭起了游戲幣，這一賭就賭了大的，還有人在一旁叫沈歆的名字，“沈姐你來不來。”
“來，我坐莊。”沈歆深吸了一口氣。
學委在一旁說：“別啊姐，這個選拔賽不值得。”
“選拔賽不值得，我同桌值得。”沈姐很霸氣，勾勾手指頭催旁邊的人趕緊下注。
一群人輕呼起來，紛紛下注，可下在陸念身上的卻不多，大多數人幾乎都壓在了另一位身上。
沈歆微微挑眉，“你們這是看不起誰。”
周圍的人面面相觑，有人說道：“這個競賽的題目和我們平時考試的題目有差別的，陸同學平時考得好，不一定能在競賽裏取得好成績，方燃不是說了嗎，這競賽是要綜合評價選手各方面能力的。”
沈歆笑了一下，“這是選全能型選手啊？”
“也可以這麽說。”有人應聲。
學委沒說話，只隐隐覺得沈歆周身的氣壓有點低，一副山雨欲來的模樣，她正想眼神示意周圍的人不要亂說話的時候，忽然看見沈歆眼眸一擡，雙眼竟微微彎了。
沈歆下颌一擡，說道：“行吧，你們下，愛下誰就下誰，我還真不信了。”
還有幾個沒下注的頓時猶豫了起來，感覺這位姐的态度也太堅定了點。
沈歆嘴角微微往上揚着，她的頭發又長了一些，被風一吹全拂到了臉上，莫名添了分柔軟來，她又擡了擡下巴，“下啊。”
那幾人咬咬牙，下在了陸念那兒。
沈歆十分滿意，剛說完“買定離手”的時候，一位老師從走廊那一頭走了過來。
“圍在這幹什麽，都散了，有人在裏面考試，別吵吵嚷嚷的。”那老師皺着眉說，“你們都是哪個班的。”
一群人愣在原地，眼看着巡查的老師就要開始記名，趕緊轉身就跑了。
沈歆沒回教室，在操場邊上的樹下等着，她看了看表，在聽見敲鐘收卷的聲音後才擡頭往上看。
只見在會議室裏考試的人陸陸續續走了出來，她等了好一會才看見陸念。
陸念出門之後朝左右看了一眼，她腳步頓了頓，像是在遲疑該往那邊走一樣。
沈歆摸出了手機，編輯了一條信息給她發了過去——
【二樓穿紅衣服的妹妹，姐姐在樓下等你。】
陸念低下頭，像是看了看手機，往前一步伏在了欄杆上往下望。
她的頭發随風蕩着，臉上的神情很淡，與周圍的人莫名疏離得很，身板單薄得像是能被風刮跑一樣。
在看見沈歆的那一瞬，陸念眼眸微微睜大了些許，轉身就下了樓梯。
沈歆在樹底下悠暇地等着她，見到人走近了才說：“我都叫你妹妹了，你怎麽不喊我一聲姐。”
陸念沒吭聲，實在叫不出口。
“叫啊，你說我是不是比你大，能不能當姐。”沈歆連哄帶騙的。
陸念擠出了點聲，叫的卻不是姐，而是連名帶姓地喊了沈歆的名字。
沈歆笑了，沒生氣，轉而問道：“考得怎麽樣，我可把下半輩子的游戲幣都賭你身上了。”
陸念睨了她一眼，“怎麽又……”本來想說怎麽又賭這個，話音一頓，幹脆說：“不會讓你輸。”
這話講得篤
定得很，可偏偏她神情冷淡，看着像是沒放心上。
沈歆沒忍住，把手壓在了陸念的發頂上，“這麽自信啊，真不愧是我的小老師。”
陸念拂開她的手，随手撥了撥頭發，沒直視沈歆的眼睛，話音就跟卡頓一樣，“這本來就，不是什麽難事。”
“什麽時候知道結果？”沈歆朝二樓看了上去，這才看見監考老師陸陸續續從會議室裏出來。
陸念也循着她的視線往上一看，“已經有結果了。”
“啊，”沈歆猛地收回了目光，側頭問：“怎麽樣。”
“選我了。”陸念說，她頓了一下，“選了我和另一位去參賽，一會我得回去拿身份證。”
沈歆松了一口氣，樂得就跟同行考試的人是她一樣。
下課鈴一響，周圍的人漸漸多了起來，操場邊上不少人在打球。
沈歆往四周瞅了一眼，朝陸念靠近了一點，藏掖着地說：“念念真争氣。”
陸念耳畔被那溫熱的氣息熏得有點兒癢，她抿起唇，朝沈歆睨了過去。
學委遠遠看見這兩人在樹下呆着，一邊招手一邊走近，“聽說校內選拔考已經有結果了？”
“有了。”沈歆說。
學委深吸了一口氣，做足了心理準備才問：“怎麽樣？”
“我選上了。”陸念緩緩說。
學委驚嘆了一聲，笑得嘴都快合不上了，“我就知道你可以，真給我們一班長臉啊，那競賽的報名手續什麽時候辦？”
這事兒沈歆不清楚，她回頭朝陸念看了一眼，聽見陸念說：“我一會回去拿身份證，明天才能報上。”
學委點點頭，“那一會你們還要出去吧，晚自習還來嗎。”
“不來。”沈歆回答得十分果斷。
學委倒吸了一口氣，總覺得這問題不該問。
要拿身份證就得回文心街，自從上次的事後，陸念已經好幾天沒回去了，想着要上樓，還要進屋，她莫名覺得有點兒膈應。
倒不是覺得那房子有多不好，只是一想到陸文恙就有點低落，那種被抛下的挫敗感爬遍全身，叫她不能動彈。
她怕自己會哭，太久沒有放肆地哭過了，也不知道自己哭起來會不會醜。
總之不太想讓沈歆看見，省得讓她多想。
在沈歆騎着車朝文心街去的時候，陸念忽然說：“你先去點餐嗎，我上樓拿身份證，很快的。”
沈歆停在了樓底下，想想這樣也行，等飯菜上來，陸念大概剛好能到。
于是她點了一下頭，揚了揚下颌說：“那你快點，我在飯館等你。”
陸念看着沈歆把車騎遠，在樓底下站了好一會才上了樓。
上樓時正巧遇到那賣菜大爺的孫女，那孫女年紀比她大上許多，聽說早半年前就嫁到外地去了。
陸念只見過她幾面，能認得這張臉，但關系不太熟。
在擦身而過的時候，那女的忽然崴了一下腳，手裏捧着的東西全掉地上了，零零散散的一堆，戶口本、身份證和一些不知道是什麽的資料。
陸念愣了一下，看她艱難地蹲下身，想想彎腰替她撿了起來，這一撿，無意中就看見了一本離婚證，還有街道出的一些證明。
那女的紅着眼，聲音哭啞了一般，連連道了幾聲謝。
在接過陸念遞過去的東西時，她才擡頭看了一眼，嘴微微張着，“我認得你，你住樓上。”
陸念點了一下頭，“你的東西，慢點走別再摔了。”
女的這才手忙腳亂的
把東西往文件袋裏裝，雙眼有點腫，臉色又蒼白得很，顯得有點狼狽，她擠出笑來，冷不丁說了一句：“這事我也覺得不怎麽光彩。”
陸念沒吭聲，不知道該說什麽。
“才結婚半年就收拾東西回來了，說白了也是我自不量力。”女的嘆了一下，像是忽然找到了情緒的發洩口一樣，嘴緊緊一抿，眼裏又冒出眼淚來。
陸念張了張嘴，從幹澀的唇齒間擠出點聲音來，“為什麽。”
“門不當戶不對，這樣總是不長久的。”女的擺擺手，偏着頭避開了陸念的視線，徹底哭了出來。
陸念向來不會安慰人，怔愣地看了一會，又見那女的擺了幾下手，她剛想說點什麽的時候，那大爺的孫女摸出鑰匙開了門，啞着聲說：“我沒事兒，謝謝你。”
門嘭一聲關上，只剩陸念一個人在走廊上站着。
她回去拿了身份證，目光不由得落在了牆上的相框上，框裏還裝着她和陸文恙的合照，合照裏那女人笑得溫柔，像一塊被打磨得沒有半點棱角的玉石，身上也瞧不見半點狠絕果斷的脾性。
果真是陸文恙變了，錯不在她。
陸念想了想，把那相框放了下來，蓋在了桌上，這樣也就看不見照片上的人了。
她懵懵懂懂的，腦裏冷不丁浮現剛剛樓下那女人說的話。
門不當戶不對？這似乎真的是一道坎。
她忽然覺得有點缺氧，她和沈歆似乎就挺門不當戶不對的，簡單來說，就是不太合适。
身份證差點脫手而出，渾身就跟沒了勁一樣。
陸念不願意去想，自然就回避了這個問題——她配嗎。
飯館裏飯菜早就上齊了，陸念到的時候沈歆還沒有動筷。
沈歆早就燙好了碗筷，看着陸念落座，才把那套碗具往陸念那推了推，“想什麽呢，一副沒精打采的樣子，被選上不是應該慶祝一下嗎。”
陸念回過神，“怎麽慶祝。”
“你說怎麽慶祝，你看沈姐不是帶你來吃飯了嗎。”沈歆邊說邊往她碗裏夾菜，“多吃快長，再變聰明點兒，拿個獎回來。”
陸念擡眼看了看她，欲言又止着，悶頭吃起了沈歆夾過來的菜，明擺着揣着心事。
沈歆一看就看出來陸念心裏有事，她微微挑眉，當陸念是回了家後觸景傷情了，于是也沒問出來，反而說：“吃個飯也走神，是沈姐沒有魅力了嗎。”
陸念讷讷說：“不是。”
沈歆知道，陸念心情不好是應該的，畢竟誰跟親媽鬧出這樣的事心情都不會好得起來，況且陸念這幾年過得似乎也不太容易。
她說：“哦，那和我親近的時候，是不是也走神。”
陸念眼眸一垂，嚼了嚼嘴裏的飯，“不會。”
“是哦，”沈歆笑了，“你當然不會，你對沈姐耍流氓。”
陸念睨了她一眼，那漆黑的瞳仁終于有了點神，甚至連情緒都被撩撥起來了，有點兒別扭，又有點氣。
方燃訂的網課足足有半個月那麽長，這幾天她倆就像是住在了網吧裏一樣，早把網吧裏的常客眼熟了個遍。
網管知道她們是z中的學生，也不多問，直接就給她們開了上機的賬號。
沈歆開了電腦，沒玩游戲，進了某臺官網就開始看新聞，還回頭說：“你聽課吧，我看新聞去。”
陸念“嗯”了一聲，熟練地打開了網課的網站，等着開課。
沒想到今天這網吧不怎麽太平，剛要開始聽課的時候，網吧大半的人齊齊起立，一群人手忙腳亂的往外跑，就像躲什
麽洪水猛獸一樣。
沈歆摘下耳機，目瞪口呆地看着這本來坐得滿滿當當的網吧轉眼間少了大半的人。
網管站在櫃臺前瘋狂揮手，像個招財貓一樣，只是神情不太招財，很是趕財。
“這是怎麽了？”沈歆沒明白是怎麽回事。
陸念也摘了耳機，站起身往外看着。
忽然一行人出現在了網吧門口，這幾人時常在學校裏出現，對于z中的學生來說熟悉得很。
沈歆倒吸了一口氣：“老師來抓人了。”
陸念沒遇到過這種情況，頓時有點無措，抿着唇站在原地，就跟等着被抓去寫檢讨一樣。
沈歆圈起她的手腕，忙着離開座位，四處張望着找躲藏的地方。
網管朝後邊某扇門悄悄地指了指，示意她們躲進去。
“謝了。”沈歆喘着氣打開了門，把僵着身跟在一旁的小朋友往屋裏推。
門嘭一聲合上，屋裏幾個正在抽煙的人齊刷刷朝沈歆和陸念看去。
那幾人在這雜物間裏坐得東倒西歪的，嘴裏吞雲吐霧，一看就是社會人，還是不太好招惹的那種。
這幾張臉有點熟悉，沈歆眉一挑，想起來這不就是那天晚上想讓她和陸念陪着打游戲的人嗎。
其中一人嗤笑了一聲，說：“真巧啊。”
沈歆微微蹙眉，把陸念往身後拉了拉。
“上回讓你們陪玩游戲，你們偏不肯，現在我們可沒這麽好說話了，這雜貨間今天是我們的，你們出去。”另一人又說。
門外傳來那群老師的訓斥聲，這音量一聽就挺生氣，要是被逮住肯定免不了在全校面前做檢讨。
沈歆覺得她做檢讨無所謂，可陸念肯定沒這個臉皮。
她往前站了一步，正想着和這群人商量一下的時候，忽然感覺手被拉了拉，回過頭的時候便看見陸念微微擡着下颌，神色有些着急地說：“別去。”
“嗯？”沈歆疑惑。
陸念欲言又止，聲音細弱地把壓在心底許久的字眼說了出來，“沈姐，別。”
這字音就跟甘泉一樣澆在沈歆的心口上，頓時花開爛漫。
沈歆腦子暈暈乎乎的，雙耳邊回蕩着陸念才剛說完的話，她連面前那群抽着煙的人也不管了，滿心就想着，小朋友喊她沈姐了。
“你喊我什麽。”沈歆壓低了聲音問。
陸念愣了一下，聲音輕軟地說：“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