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偏執

飛機在傍晚落地,到A城的時候已經華燈初上,賀灼川幫沈厘拎着行李和他并肩朝國內到達出口走,賀灼川找的梁萊來接自己,快到出口的時候便看到梁萊朝自己招手了。

梁萊對沈厘着實好奇,主動走上前和他搭話:“你好你好,學長是吧,我是梁萊,一路上累了吧?”

賀灼川暗自白了梁萊一眼,沈厘動作遲鈍了些,他也彎下腰伸手握住梁萊伸出的手,在人來人往的機場裏進行了一次國企式問候。

“你是不是還要拉個橫幅啊?”

賀灼川在邊上無語道,梁萊笑得一張圓臉變成了扁臉:“埋汰我幹啥呢,走走走,車在外面,接風宴早就備好了。”

沈厘抿了下嘴,略略轉頭看賀灼川,目光中透露着不解,賀灼川看着他,朝他搖了搖頭,示意自己也無可奈何,快到門口的時候賀灼川聲音低低地跟沈厘說了句:“梁萊自小受官僚制度影響較大,說話作風比較老派,你理解下。”

沈厘眨了下眼,梁萊耳朵尖,回過頭抿起嘴:“不說話能憋死你?”

賀灼川剛剛那句話裏開玩笑的成分偏多,他朝梁萊點了點頭,這時已經走到門口,賀灼川主動摟住沈厘的肩膀:“A城比桐店冷多了。”

果然門一打開,刺骨的寒意立刻襲來,梁萊和賀灼川也沒心思拌嘴,都加快腳步朝梁萊的車走去。

行人都匆匆忙忙,所有人裹緊大衣外套,鑽車的鑽車進機場的進機場,就在這樣所有人避之不及的寒冷中,沈厘突然停下了步子,賀灼川也停下來莫名地看沈厘想催促他走,卻發現沈厘盯着某一處看,他順着沈厘的目光看去,看到停車道的尾端停着一輛漆黑的路虎,車裏開着燈,駕駛座上的人面容半明半暗,卻足以讓賀灼川分辨出那是誰。

賀灼川轉過頭看沈厘,聲音比剛剛冷靜了許多:“走嗎?”

沈厘抿着唇沒有說話,卻擡起頭和賀灼川對視,目光被夜的黑色漸漸吞噬,讓賀灼川看不太清。

“跟我去吃飯,然後回我那裏住,你不是沒有住的地方嗎?”

賀灼川近乎倔強地盯着沈厘,将接下來要做的每一件事說給他聽,一個字一個字說得清清楚楚。

沈厘呼出一口氣,淡白色的霧氣在夜色裏很快消逝,因為外面太冷的緣故他嘴唇和鼻尖都比往常要紅,眼裏泛着機場如白晝般的光。

“你明天可以去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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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厘輕輕說,他看着賀灼川,眼眸的弧度極盡溫柔。

賀灼川盯着他,沒有再說話。沈厘上前一步,低下頭,額頭不小心蹭到賀灼川的下巴,他又稍稍後退一步:“行李箱我來拿吧。”

賀灼川放在外面推着行李箱的手早就冰冷,沈厘觸到他的時候整個人倏然一怔,他頓了片刻,将手覆到賀灼川手上,用另一只手從他手裏拿過行李,和賀灼川相握的手過了一會兒才松開。

“為什麽呢。”

賀灼川聲音裏含着不解和嘲諷,像是在自言自語,沈厘眉頭微蹙,他擡起頭,在賀灼川嘴角輕吻,無所謂周圍人來人往。

他想抓住賀灼川的目光,可是賀灼川固執地不看他,沈厘嘆了口氣,垂下眼:“我先走了。”

直到沈轉頭,賀灼川才擡眼,冷冷地看着沈厘的背影。

“哎?學長呢?”

梁萊在駕駛座探出窗戶,四處尋找沈厘的身影,賀灼川臉黑得像要化身包公,渾身圍繞着肅殺之意,聲音微啞卻冷冽:“走,他不來了。”

梁萊古怪地看着賀灼川,壯着膽子問:“那半頭鮑和佛跳牆還吃不吃啦?”

賀灼川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吃你媽呢,跟着前面那輛路虎。”

“哪輛?啊?哪有路虎?”

“牌照SB二百五那個。”

梁萊看了半天才看清賀灼川說的是哪輛:“靠,那是520,我愛你的意思,懂不懂?前面也不是SB啊,是……”

梁萊在賀灼川掉着冰碴兒的眼神裏噤了聲,閉嘴發動車子。

那輛路虎最終停在了梁萊十分熟悉的停車場,溪會所的停車場,直到沈厘從車上下來,梁萊才挑了挑眉,嘴上終于不賤兮兮地調侃賀灼川了。

“哦吼,尴尬。”

梁萊遺憾的聲音在車廂內響起:“原來學長暫時還不是你的。”

沈厘從路虎車上下來,梁伯溪主動走過去沉默地幫他拎行李箱,沈厘跟在他身後,兩人靜靜地朝電梯走去。

“怎麽辦捏,這怎麽辦捏?”

梁萊就像是個實時播報員,用噪音騷擾着眼睛被這一幕灼痛的賀灼川。

“把我背包拿來。”他聲音陰陰地開口。

梁萊車裏沒有開燈,唯一的光是賀灼川電腦屏幕上的,他看着天書一般的網絡線路圖和程序代碼,哽了下:“你要做什麽?”

賀灼川的雙手在鍵盤上飛快操作,語氣輕蔑:“來玩兒個大的吧。”

十分鐘後,賀灼川關了電腦,臉上浮起輕笑,戴了個黑色鴨舌帽,和梁萊從地下樓梯上了一樓。

“風平浪靜。”

梁萊看了眼大廳裏各司其職的侍者和絡繹不絕的來客,對賀灼川起懷疑态度,賀灼川連回應都懶得回,在大廳的咖啡廳裏點了杯冷萃,靠在椅背上盯着大廳盡頭的六部電梯。

不出五分鐘,侍者們似乎都收到什麽消息,排成一排圍在大門外,與剛剛來準備消費的客人們交涉,此時那六部電梯幾乎每部都在下行,一趟一趟塞滿了人都匆匆從樓上下來離開。

“靠,那不是……我姨夫嗎?”梁萊看着其中一趟下來的一群人中某個矮個瘦子,盯着他身邊那位經常拍古裝劇的女明星,立刻掏出手機拍了張照發給了自己小姨。

陸陸續續下來很多人,有些人梁萊看到一邊拍案叫好一邊拍照留念:“哇,往常沒這種機會能見識這群人紮堆往溪跑啊,你做了什麽?”

賀灼川看着牆上的時間,等着沈厘從電梯口出現,他喝了口咖啡:“別擡頭,監控系統失控了。”

“什麽意思?”

賀灼川嘴唇抿着勾了下:“意思就是,秦伯溪要大出血了。”

任何一個黑客都能通過賀灼川給的簡單口令進入溪的監控系統并下載現在到過去一周的監控視頻。溪的安保系統慢了點,過了五分鐘才反應過來然後疏散客人,這之間秦伯溪大概已經接到十幾個威脅通知了。

終于,賀灼川看到最左邊的專用電梯動了,很快,秦伯溪面色凝重地從電梯裏下來,邊打電話邊往外走,沈厘走在他身邊,到大門口的時候兩人湊在一起說了些什麽,秦伯溪便先上車離開了。

賀灼川朝梁萊擡了擡下巴,梁萊去停車場,賀灼川朝門口走。

“學長。”

賀灼川從沈厘身後走上來,沈厘回過頭看到他,眼睛微微睜大,賀灼川勾唇朝他笑:“跟我回家吧。”

沈厘頓了頓,突然反應過來什麽一樣,目中透着些嚴肅:“是不是你?”

他緊張地盯着賀灼川,賀灼川伸手去拎沈厘的行李箱:“梁萊去開車了,路上我慢慢跟你說。”

沈厘不可思議地看着賀灼川,嘴唇緊抿,手握着行李箱的把手沒有松開。

兩人之間的氛圍帶了點火藥味,賀灼川勾起的唇角也含着冷意,這時梁萊的車開到前庭,打開車窗喊賀灼川。

賀灼川朝沈厘走近一步,垂着眼盯着沈厘,語氣含着報複的狠意:“誰讓你跟他走的?”

沈厘怔了怔,他松了手,任賀灼川一手拿着行李箱一手牽着自己上了梁萊的車。

“去我媽那房子。”

賀灼川和梁萊道,梁萊哎了一聲,從後視鏡看臉色發白的沈厘,邊開車邊打圓場:“學長是不是餓啦?晚點我喊人把今天準備的菜送賀灼川那兒去啊,吃飽了就快活了,嘿嘿。”

沈厘面無情緒地看了眼梁萊,将目光瞥向窗外。賀灼川盯着沈厘的側臉,聲音低磁:“你不是要問我嗎?”

沈厘眼睫動了下,沒有開口。

賀灼川不甘地咬了咬牙:“是我幹的,遇上這事兒秦伯溪得脫層皮,除非他來求我。”

沈厘猛地轉過頭,目光中帶着激烈的情緒,賀灼川心中又恨又酸,他現在沒法控制自己對秦伯溪的妒意。他開輛車等在機場門口沈厘就跟他走了,根本不在乎特地飛去找他的自己,他們兩人之間似乎有着無窮無盡的秘密,賀灼川對這種親密妒忌地發狂。

“要怎麽求?”

沈厘的聲音比平時沉了許多,賀灼川恨他到現在還在為秦伯溪想辦法,他陰冷地看着梁萊車上那尊笑面佛:“跟我保證他不再和你有任何關系。”

沈厘深吸了一口氣,他聲音倏然軟化下來:“賀灼川。”

賀灼川轉過頭去看沈厘的眼睛,車子駛過一條小路,車內有些晃悠,連帶着沈厘的目光也搖晃起來,賀灼川抿起嘴唇,轉瞬而逝的注視裏劃過一抹失落。

“到了。”

他淡淡地說。

賀灼川父母住的房子是國家分配的,他來的這套是他母親早年當老師的時候分配到的,沒人住在這裏,在三樓,八十平,很是樸素的一套房子。

梁萊送完他們就離開了,賀灼川拎着沈厘的行李和他一起走在黑漆漆的樓道裏,三樓很快到了,兩人從下車到現在沒喲說過話,賀灼川掏出鑰匙開門,還未開開門卻從裏面被打開了。

賀灼川一愣,裏面的人一臉不耐煩。

“你怎麽在這裏?”

賀灼川的語氣也變得不耐煩。

裏面站着一個中學生模樣的女孩,長相很是英氣,穿着睡衣和拖鞋,擡着頭看賀灼川。

“我學校就在旁邊啊,家裏離學校太遠了,嬸嬸答應這套房給我住了。”

賀灼川翻了個白眼,掏了錢包出來拿了張卡給那女孩:“第一,你現在放寒假不用上學,第二,我不管你在這裏做什麽,現在立刻搬走,不想回家就去奧汀住。”

說完,賀灼川二話不說便将沈厘的行李箱搬了進去,他回過頭看沈厘,沈厘遲疑了片刻,也擡腳跨進了房子。

那女孩一雙大眼睛懊惱地眨了兩下,他看看賀灼川又看看沈厘,突然笑了下,越過賀灼川去和沈厘說話:“哥哥,你是不是在和我哥談戀愛啊?”

賀灼川盯着她:“我給你半小時搬走,否則這件事我告訴賀铮。”

那女孩狠狠地噘了下嘴,十分不服氣地回房間收拾東西了,賀灼川給沈厘清了沙發讓他走,頭疼地給沈厘介紹:“我堂妹,今年十六,她腦子和正常人不太一樣。”

沈厘皺了皺眉,似乎在想什麽,半晌他不贊同地開口:“讓她一個女孩子去住酒店嗎?你是他堂哥。”

那女孩正好從卧室裏拿了什麽出來,聽到沈厘的話立刻點頭,沖向沈厘一把抱住他:“對啊大哥哥,我是女孩子啊,一個人住酒店很危險的!”

賀灼川嘆了口氣,他扯開賀玲珑和沈厘兩人,拉着被賀玲珑驚到的沈厘到她住的卧室。

沈厘剛到門口就驚呆了,他張了張嘴,看了眼穿着粉色睡衣兔子拖鞋的賀玲珑。

滿房間的化學用品,各種試管各種藥劑和儀器,不像個卧室,更像個實驗室,還是那種很變态的實驗室,地上放了兩個玻璃盒子,裏面是幾只白鼠,其中有一個盒子裏放的都是白鼠屍體,各種各樣的死法。

“賀铮這段時間不管你就無法無天了是吧?”

賀灼川看着賀玲珑,賀玲珑表情有些掃興,又抱了個盒子去收拾什麽。沈厘看到那幾個白鼠屍體後表情就不是很好,回到沙發上坐着看賀玲珑的眼神也變了。

賀灼川意識到他的變化便給他解釋:“玲珑從小就很聰明,是那種吓人的聰明。”

賀玲珑在房間裏大聲說:“是天才少女好嗎?不僅僅是聰明。”

賀灼川頭疼:“但是她喜歡的領域比較特殊也比較……變态。”

“哪有你變态啊偷窺狂。”

賀玲珑又大聲和賀灼川辯論,賀灼川不理她,掏出手機發了兩條信息,賀玲珑拎着大包小包出來的時候搬家公司的人已經到了,兩個壯漢搬賀玲珑的東西搬了兩趟才全部搬走,賀灼川下去和搬家的人說什麽,賀玲珑背着書包還沒下去,他趁賀灼川沒上來的時候湊到沈厘面前,沈厘對這張英氣精致的少女臉龐此時充滿了敬畏。

“大哥哥,你不會真的在和我哥談戀愛吧?我跟你說,他小時候一直被關在國外一個人訓練,腦子不正常的,你別看他現在跟個高富帥一樣,其實他性格偏執又變态,我勸你好好考慮啊。”

說完,賀玲珑拿過手邊一只大壁虎,朝沈厘神秘地眨了眨眼,蹦蹦跳跳地下了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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