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 “這小厮身手不錯。”玲珑心中一動。

方才他從玲珑腳下搶出腰牌,靠的絕不僅僅是聰明機靈膽子大,更因為他練過功夫,輕盈敏捷。看來王家确屬有底子的人家,連小厮都是高手。

小厮對少年極其敬服,這少年大概不光看着唬人,也真有幾分本事。這樣的少年,拿着一枚印着“陳”字金文的腰牌,難道他是在……查陳王餘黨?可那是朝廷的事,跟他有何幹系,他又不做官。除非……?玲珑想到一種可能性,好像明白了什麽。

是了,這人定是想平平安安過百望山,千方百計想和土匪攀上交情,讓土匪莫和他做對。可是,朝廷不是正在大力清剿陳王餘黨麽?陳王餘黨之中兇悍之人很多,落草為寇的也不少,他既想和土匪攀交情、謀求貨物順當過百望山,又擔心這撥悍匪其實也是陳王餘黨,他若和這撥賊人有了來往,豈不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所以他才會請教喻大爺,問喻大爺有沒有見過這腰牌。

如果喻大爺說在百望山匪窩見過這腰牌,估計少年是寧肯繞遠路,或再想其餘良策,也是不願和這撥賊人打交道的。那也太危險了。他日若賊人被官府擊潰、捉拿,查出和他來往的證據,他便吃不了兜着走。

這些念頭在玲珑腦海中一閃而過,其實不過是一眨眼的功夫。她想明白這個道理,覺得這少年面臨的難處也頗多,橫了他一眼,便轉身往橋下走去。

幫又幫不了他,走吧。

少年生平極少有人敢駁回他、兇他、沖他發脾氣,見玲珑瞪過他之後揚長而去,不禁轉過頭去,看了幾眼玲珑的背影。

他身邊另一名小厮清柏卻是誤會了他的意思,以為他是在玲珑面前吃了虧,心中不忿,便上前一步,用手勢詢問請示,“三少,可要教訓此人?”

少年不禁皺眉。咱們上喻家這是做客來的,你還打算在喻家做些什麽不成?清柏見他雖沒說話,眉頭卻皺起來了,知道自己會錯了意,忙躬了躬身,低頭站在一邊,不敢再多事。

童兒方才本是擔着心的,見王三郎東西拿回來了,自家三小姐也沒有不依不饒,很是慶幸,陪笑引着三人往外走,“三少,這邊請。”知道玲珑往前走了,他便打算換條路,帶少年和清松、清柏沿着河邊小徑向西走,到了盡頭之後便折而向南,直通向大門。

玲珑快要下了橋的時候,前方忽然傳來凄厲的狗叫聲,不由的心中一緊。這個時候狗是看家護院的,哪家哪戶不養狗?可是這只狗的叫聲不對,怎麽透着股子瘋狂的意味?前方道路上跑出條黑色的大狗,兩耳直立、雙目直視、狂叫亂跑,看着很是吓人。玲珑身邊的兩個丫頭年紀都不大,見這條狗好像是瘋了,吓的腿腳酥軟,站在原地哭,玲珑一手拉了一個,厲聲道:“快跑!”回身往橋上跑。

少年本是要随着童兒往外走的,瞅見瘋狗,瞅見玲珑的狼狽相,停下了腳步。

清松、清柏神情戒備,各自拿了暗器在手,卻不敢輕舉妄動,一齊看向自家主人。

少年氣度端凝的站在那裏,紋絲不動。

清松、清柏也便引而不發。

童兒年紀不大,看見瘋狗也吓的慌了,“三小姐快過來,小的護着您!”嘴裏這麽說,卻是聲音都發顫了,身子更是抖個不停。

少年嘴角翹了翹。三小姐,果然這不是什麽小鈴铛,是喻家的三小姐,喻泰的女兒。

玲珑牽着兩個小丫頭,跌跌撞撞、氣喘籲籲的到了少年身邊,想往他身後躲,“那個,三少,你……你的手下身手很好,勞煩擋擋這只瘋狗,可好?”

眼見得大黑狗已越來越近,聲聲狂叫,吐舌流涎,眼睛赤紅,少年偏穩穩的站着不動,“小鈴铛,你這是求我麽?”

玲珑看到大黑狗的森森白牙,頭皮發麻,“這是條瘋狗啊,不管是誰不小心被它咬了,都有性命之憂!這個時候可沒有狂犬疫苗!”當下也來不及細想,谄媚的仰起小臉,“三少,看在咱們同樣排行第三的份兒上,你大發神威,将這瘋狗一刀砍死,好麽?”

別說是這氣勢淩人的少年了,就是他那小厮清松,怕是也能輕輕松松将瘋狗殺死。

到了這種危急時刻,就顯出有武力的好處了。

黑狗張着大口撲過來,小丫頭和童兒都吓得失聲尖吓,玲珑也是花容失色,抱住少年的胳膊央求,“快,快殺了它,快呀!”少年低下頭,柔聲問道:“小鈴铛,你求我?”玲珑帶着哭音兒點頭,“嗯,我求你。”

少年面目冷靜,沖清松點點頭。

清松得令,一揚手,一團物事迅疾打向黑狗的面門。黑狗揚起的前蹄還在半空,卻停住不動了,過了片刻,軟軟的癱倒在地上,沒了氣息。

玲珑此時真有死裏逃生的感覺,倚在欄杆上,怔怔流下眼淚。

差一點兒喪身瘋狗之口啊。

童兒還在發抖,兩個小丫頭驚駭過後,一屁股坐在地上,眼淚花花。

她倆也是吓的。

少年居高臨下的看着她,“小鈴铛,我家裏缺個小丫頭。”

蕭瑟冬風中,他白皙的面龐如冰雪,如白霜,寒意十足。

玲珑打了個激靈,笑的格外讨好,“缺小丫頭啊?這好辦,趕明兒我挑兩個上好的給你送過去!”

少年凝神看着她這張雪白晶瑩的臉蛋,慢吞吞道:“你就蠻好……”

玲珑不等他說完,便趕忙接上話,“放心放心,一定挑個和我一樣機靈的,挑個比我還強的!放心放心!”一邊說着,一邊像個男人一樣拱拱手,“今日多虧三少了,改日登門道謝,登門道謝!”轉過身,一溜煙兒跑了。

“好你個小鈴铛,過了河就拆橋。”少年見她忙不疊的逃了,又覺好氣,又覺好笑。

我還真能要喻家三小姐做小丫頭不成,把你吓成這樣。

這邊的狗叫聲、人的哭叫聲遠遠傳出去,便有幾個身材強壯的家丁拿着木棍趕了來。見了死掉的瘋狗,知道是客人王三郎的功勞,忙一疊聲的道謝,又要去禀喻大爺、喻二爺知道。少年卻道:“我家中還有要事,不便耽擱,告辭。”不顧家丁的挽留,執意走了。

喻大爺、喻二爺趕過來時,少年已離開了。

聽童兒、小丫頭講了當時的兇險情形,喻二爺白了臉,“可憐的小玲珑。”喻大爺面有憂色,吩咐快請大夫來,“珑兒身子才好,又吃了這番驚吓,還是讓大夫看看為好。”喻二爺深以為然,“就是,小人兒家經不住吓。”

所幸玲珑并沒事。見玲珑臉色依舊白裏透粉,晶瑩剔透,眼神依舊靈動,神情依舊活潑,喻家人也便放了心。喻大爺和喻二爺仔細商量了,命人備了一份厚重的謝禮至王家,答謝王家三少。

怕驚着喻老太太、喬氏,這件事并沒聲張。喻大爺、喻二爺兄弟兩個把外院好好的整頓了一番,負責養狗的家丁當天便被驅逐出府,另外換了勤謹可靠之人。靜嘉、靜翕、玲珑各添了四個丫頭貼身服侍,喻二爺還打聽着哪家有會功夫的丫頭,打算重金買回,給三姐妹使喚。

兵荒馬亂之中,玲珑還是高高興興過了十歲生日。

雖是小孩子家,十歲也算是個整生日,除喻家長輩、族中幾位和喬氏交好的伯母、嬸嬸之外,姨母喬思柔、姑母喻溫惠也來了。喬思柔送了外甥女一對滿綠冰種玉镯,“這個綠色襯你。”喻溫惠這做姑母的不能比姨母差了,送了侄女一對做工精致的金色珍珠耳墜子,“這顏色難得,且珠子圓潤,戴着玩吧。”玲珑一一道謝。

這些生日禮物對于玲珑這個年紀的小姑娘來說已經很厚重了,不過,因母親喬氏妝奁豐厚,玲珑跟着也闊了,私房財産很是不少。這些生日禮物在玲珑的總財産之中,就算不得什麽。要知道,玲珑可是擁有三千畝地的大地主呢。

這回過十歲生日,玲珑拿出私房銀子給長輩們各買了點心、糕餅,付出不過爾爾,收獲卻是多多。喻老太爺給了一支做添頭的珠釵,那是不必說了,喻老太太不偏不倚,靜翕幾個月前才過了生日,她給的是支古銀簪子,到了玲珑,也是一模一樣。喻大爺和喬氏送了她一套珍珠頭面、一套赤金頭面,光華耀眼,喻二爺和關氏風雅,送了文房四寶,樣樣是精品。

不過,喻大爺和喬氏對玲珑的禁令還沒取消,文房四寶送歸送了,她還不能用。

族中的伯母、嬸嬸,送給玲珑的也都是精細物件兒,帕子、臂擱、盆栽等,一應俱全。

喻溫惠比喻二爺小上幾歲,今年還不到三十,看上去年輕嬌豔,豐潤動人。這便是喻老太爺所說的那位長指甲劃破西周玉璧的人了。她未出閣時在喻家也是很嬌慣的,所以才有了她吵着要看,喻老太爺拗不過她,最終玉璧受損、心疼肚疼的事。

喻溫惠夫家姓蘇,膝下只有一兒一女,兒子蘇時春還小,才五歲,女兒蘇勝春和靜翕、玲珑差不多,也是才過十歲生日不久。喻家姐妹三個,勝春,還有族中兩個女孩兒靜姝、文茵,六個女孩兒圍坐閑談、嬉戲,很是歡樂。

喬氏向來體弱,今天便是玲珑過生日也是弟媳婦關氏張羅,她只管陪喻老太太和客人們說說笑笑。喻溫惠把這些全看在眼裏,不由的暗中搖頭。長媳是個病美人,長年如此,算是怎麽一回事呢?

喻老太太自是偏愛小女兒的,把喻溫惠叫到身邊說私房話,“小孩兒家過生日,你怎地也回來了?”喻溫惠嘆了口氣,“我這不是有求于人麽?娘,時春爹想謀個差使,我得跟大嫂的姐姐探探口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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