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章節

了一塊。我還沒說什麽,那人道:對不起,真抱歉。

這聲音很耳熟,我卻想不起來。我說:沒關系,你先走吧。

他很溫和地說:你先請吧,我沒關系的。

我提着皮箱,默默地走出車廂。我們是走在最後面的,我聽着他在我身後的喘氣聲,想對他說什麽,卻什麽也說不出來。

我下車時,因為提着皮箱不好下,把皮箱擱在車上,人先下了,伸手去拿皮箱時,他把皮箱遞了下來。我接過來,道:謝謝。他卻叫道:是你?

我擡起頭,看了看他。在暗地裏呆久了,外面的陽光讓我有點覺得刺眼,可還是看清了。

他是鄧寶玲的丈夫。

他畢竟還是逃不過,最終也被感染了。

我苦笑了一下,道:你也來了?

他怔了怔,道:是啊,來了來了。

那些平常寒暄的客套話,現在聽來卻好象別有一番滋味。有個士兵在一邊叫道:快點,時間寶貴。

我提着皮箱,排在那長隊後面。我打不打針無所謂,可既然一定要打,讓別人先打去吧。

那士兵道:男女各一隊,先去更衣室消毒,然後接受疫苗注射。

我們一排男一排女,象是勞改犯一樣排着隊。要去的是兩幢簡易房子,連窗子也沒有,也許是為了給病人消毒趕着建起來的吧,沒有一點裝飾,只要牢固就行了。

我們這一排人要走進去時,有個士兵忽然叫道:把東西放在外面,不要帶進去。

輪到我時,門口一個穿戴着全套防化衣的士兵喊着:把箱子放下。

門口已經有一堆東西了。我看了看手中的皮箱。我實在不想與她分開,可是,看樣子還是行分開一會兒了。

那個士兵有點不耐煩,操起槍柄向我手上打來,道:快放下,別耽誤別人時間。

我的手一松,皮箱一下掉了下來。我吃了一驚,伸手去抓,幸好在掉在地上前我抓住了。

我怒道:你叫什麽?我聽得見。

那個士兵也怒道:你還有理麽?

如果他好好說,我當然不會和他争執的。但此時我心頭卻有種說不出的煩躁,我叫道:你這麽打人難道就是有理?

那個士兵作勢又要打我,嘴裏還喝道:廢話少說,快點進去!

我挺起胸,道:你有膽子就往這裏打!

身後,鄧寶玲的丈夫慢慢地說:別争了吧,我們進去。

我讓開了,道:你先進去吧,我本來就用不着打針,硬讓我打還把我當犯人,我咽不下這口氣。

那個士兵雖然全副防化衣,看不出樣子,但我想一定氣得滿面通紅。他沖着鄧寶玲的丈夫道:你先進去。

等他進去了,他對我道:你進不進?

我瞪了他一眼,道:你差點把我最珍貴的東西打碎了,還敢對我這種态度?

他把槍對準了我,道:我接到命令,可以對不聽命令的人開槍!

我心底有點怕,但要我這樣子就服軟,卻也不願意。我道:我要你道歉!

正僵持着,邊上一間小屋裏走出一個軍官,遠遠地便道:出什麽事了?

那士兵打了個立正,道:報告少校,這人不願意進去。

我道:我不是不願意進去,一來我沒有被感染,二來他還對我那種态度,我必須要讓他先向我道歉。

那士兵在防化面具後的臉上大約冷笑了一下,我聽得到他鼻子裏發出的哼一聲:你一個感染者還要扯什麽态度不态度。

我心頭升騰起一股怒意,大聲道:感染者又怎麽了?別說我沒被感染,就算我被食屍鬼感染了,難道你可以耍那種态度麽?

那士兵還想說什麽話,那個軍官卻叫了起來:是你!

他快步走過來,我扭頭看了看,也叫了起來:朱鐵江!

朱鐵江是以前市委紀委主任朱勝章的兒子,小時候和我是同學。中學畢業後,他考取了軍校,後來一直沒見過,聽說在軍中很是得意。他是我在那個大院裏少有的幾個好友之一。那些官宦子弟,就算我是局長的親生兒子,他們也看不起我的,別說我只是局長的義子了。可朱鐵江自小就很寬厚,所以我們一直都很談得來,不過中學裏分手後也就分手了,一開始還通過幾封信,後來就音訊全無了。沒想到,居然在這樣一個場合碰面。

他走到我身邊,下意識地伸手要來拍我的肩,卻又頓住了,有點尴尬地說:你被感染了?

我苦笑了一下,道:還沒有。

那為什麽不早走?

我道:我太狂妄了,想要找到食屍鬼的疫苗。

找到了?

我看了看手裏的皮箱,黯然道:找到的話,也用不着到這兒來了。

我此時,更多的也許是內疚吧。她被感染,雖然不能說是我的錯,但如果我早就勸老計離開的話,她不會出這種事的。

手裏,那個皮箱象有千鈞重量。

他突然拍了拍我的肩,道:別多想了,來,陪我喝一杯去。

我擡起頭,眼裏,不禁有點濕潤。

他還是當年那個朱鐵江。即使好多年兵當下來,他卻沒什麽大變化。

那個士兵在一邊道:少校......

朱鐵江笑道:他以前是特勤局行動組成員,我們不是學習過那篇社論麽?講的就是他們的事。有沒有感染,其實他才是專家。好了,你去關門準備吧。

那個士兵關上門。這屋子只有一扇門,這門也封閉得很嚴實,在裏面呆着一定不舒服。我正打量着那屋子,朱鐵江又拍了拍我的肩道:走,走,雖然沒什麽好東西,部隊也不準喝酒,可我這兒總有兩杯的。一塊兒去,還記得小時候我們一塊兒偷你爸酒喝的事麽?

我的心底湧起一陣暖意。小時候,我還不怎麽愛喝酒,朱鐵江卻自小就是個酒鬼,可他父親管他管得很嚴,根本不準他喝酒。有一次他來我家,用等離子穿透儀把局長珍藏的一瓶酒不動封口偷出了半瓶,再把水加進去,以至于局長後來喝酒時很奇怪這瓶酒為什麽那麽淡。

這些事我雖然早就忘了,可他一提,我卻馬上想起來了。我笑道:你還記得麽?

他笑道:當然記得。那時我就決心,大起來後一定賠給叔叔一瓶好酒。後來我弄來幾瓶六百年的陳酒,那可是好東西。唉,可惜叔叔喝不到了。

我黯然道:是啊,他再喝不到了。

朱鐵江道:別再想了,人各有命。走,我們喝酒去。

他的辦公室不大,外面看也是簡易房,裏面卻很幹淨。軍人的本色吧,牆上還挂了把刀作裝飾品。

朱鐵江道:來,我們喝吧,可惜肉不太敢吃,只好請你吃點醬油花生下酒了。

他倒了兩杯酒,把一杯推到我跟前,道:幹。

那酒異香撲鼻,我一下喝了下去,只覺入喉象是一條細細的火線,有種很舒服的微微的刺痛。

我剛喝下去,卻聽得不遠處傳來一陣悶悶的哭喊。

那是很雜亂的哭喊聲,聲音卻象是從一口枯井裏傳來的。我狐疑地放下酒杯,道:那是什麽?

沒什麽,喝酒吧。他給我滿上,自己拈了顆花生放進嘴裏。

不對,這在這兒附近傳來的。

他這兒的窗子關得很嚴。我走到窗前向外張望,外面大多是些穿防化衣的軍人,另一些人沒穿,大概那些不用和病人接觸的吧。極目望去,天很好,藍藍的天空上,白雲象一些破碎的棉絮。我打開窗,可現在卻什麽也聽不到,只有那邊那消毒室裏傳來轟隆隆的聲音,象是在放水。也許,那些人正用消毒液洗澡吧。

你聽錯了吧?朱鐵江走過來關上窗。

我笑了下,道:這些日子以來我總是疑神疑鬼的。

這時,有人敲了敲門,朱鐵江道:進來。

進來的是個勤務兵。他道:少校,你的衣服洗好了。

那個人手裏捧着的,是一件長長的風衣。我順口道:你也穿風衣啊?

朱鐵江臉上,突然象是有個蟲子在爬一樣,很不自然地說:是......是朋友的衣服。

我擡起頭。如果朱鐵江明明白白說那是他自己的衣服,我根本不會多想什麽。可是我雖沒別的本事,這種推诿卻聽得多了,凡是說這些話的,一定有什麽內情。

我扭過頭,道:你把風衣給我看看。

那勤務兵有點不明所以,正要把衣服給我,朱鐵江道:算了,一件衣服有什麽好看。

我心頭的疑雲卻越來越重,搶在他前面一把抓住那風衣,抖開了,卻沒什麽異常,普普通通地一件風衣,只是厚得多。和平常不同的是,那是用拉鏈的,下擺裏做了兩個褲管,要是有人穿這衣服,從肩到腳象是套在一個口袋裏一樣。

我有點出神,朱鐵江從我手裏拿過風衣,道:你真有點疑神疑鬼了,一件風衣有什麽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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